她傻，的確是傻。

    那時的衛綰根本不明白，這才是那個男人保護他心愛女人的方式。在他還沒有羽翼豐滿之前，怎么舍得安盈蓉拋頭露面？

    可如今啊，她已經不傻了。

    唇角微微勾起，衛綰抬起頭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緩緩開口，“我不去。”

    這聲音依舊柔和，卻能聽得出有多堅決。

    不去？她從前不是最愛陪他去赴各種宴會嗎？也對，她早就不是從前那個她了……

    不是也早就想到她會拒絕了嗎？

    自嘲地笑了笑，葉文軒只是詫異片刻，隨后又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出乎衛綰意料的是，他竟然沒有發脾氣，只是莞爾一笑，“這次的宴會啊，綰娘非去不可?！?/br>
    輕搖著頭，衛綰慢條斯理地道：“既然如此，綰娘就正式告知夫君，以后這種事不必再來找妾。榮華園里還有兩個愿意去的，夫君若是喜歡，就算兩個都一同帶去綰娘也沒意見。夜深了，若無事綰娘就告辭了，夫君也早點歇息吧?！边@番話撂下，她抬腳便走。

    盡管心里已經做好準備，可聽完這一番話，葉文軒心里還是十分不好受。

    如今的他，已經不知道該用什么態度來面對那個絕情的婦人了。

    曾經他想的是，只要自己愿意對她好，她絕對會像以前那般柔情似水，只不過他不屑那樣去做罷了。

    可如今他才漸漸明白，無論他怎樣甜言蜜語，柔情蜜意，那婦人卻是再也不屑一顧了……

    就像此時，他已經和從前不同了啊，他這般溫柔，可是……可是她卻如此不屑……

    葉文軒不知所措，但見那婦人已經漸行漸遠，他還是抬起腳匆匆追了上去。

    “綰娘！皇家宴會，你這個正妻必須要出席！”

    皇家宴會？

    聽到這幾個字，衛綰緩緩停下腳步。她轉身對不遠處的男人詢問道：“可有什么緣由？”

    在咸陽城，一些達官貴族就算得了個稱心的嬌妾美姬，也會大肆宴請賓客。這樣的主人多半是一些富貴人家擺闊。

    當然，其中也不乏有些寂寞之流，想借此喧囂填補內心的空虛。

    總之，什么樣的借口都可以當做宴請賓客的緣由。

    可這皇家宴會，卻是不多見的……

    見她來了興致，也不似方才那般冷淡，葉文軒總算舒了一口氣，“只是個普通的宴會，哪里來的什么緣由。只是自你我成親之后，只進宮見過父皇一次，綰娘覺得可以不去嗎？”

    這話明明說的那般溫柔小意，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可衛綰卻聽得很想笑。

    既是普通的宴會，她為何非去不可？倘若抱病在家中，想必皇上他老人家也不會責怪？再者說，就算她真的不去，也沒人會發現的，葉文軒這樣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對于子嗣成群的皇上來說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可是衛綰忽然想到一件事。

    先不說昨日從大秦來了許多人，就說鳳兮昨晚連夜離開咸陽城其中必有貓膩。

    會不會和這次的宴會有關……

    思量片刻，衛綰最終還是決定去看看。

    她似是無奈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綰娘也不敢多推辭。明日妾會在綰碧園候著，赴宴前一個時辰夫君再通知妾也不遲。現在天色已晚，夫君勞累了一天也該休息了。若沒別的事，綰娘就在這里告辭了?！?/br>
    不再給身后那男人任何機會，她轉過身便大步地、快速地離去……

    而她身后的男人，終究是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挽留。

    只是伸著一只手，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卻都化作了一聲長長地嘆息。

    他很想追上去，知道如今綰碧園已經沒人保護她，自己若是來硬的這婦人未必抵抗得了。

    可明日去皇宮是小，還有另外一件事是大，此刻的他如何能得罪那婦人？

    想了想，葉文軒轉身離去，沒有過多糾纏。

    次日，文親王府正門駛出一輛華貴的馬車。

    此時正是華燈初上時，一盞盞燈籠飄蕩在屋檐下。街道上也是冷清至極的，只有幾個稀疏的人影在匆匆地趕著路。

    那馬車里坐著一男一女，女人一襲淡紫色的絹紗長裙，莊重而又典雅，雖然華美異常，但看起來卻并不張揚。

    只見她低著頭，眉目微斂，一雙瓷白小手交疊在一起，看起來極其平靜。平靜到似乎根本沒有發現對面的人從上了馬車，眼睛就沒從她的身上移開過。

    她看起來是那么的自在，完全沒有一丁點的緊張或者拘束。

    若是以往，她一準會打扮的光鮮亮麗，偎在他身邊。緊張到似乎只有這樣緊緊攀附著他，才能借此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知道這婦人一直不喜歡做艷麗的打扮，每每也只有在赴宴的時候，她才會將自己徹底打扮一番。他也清清楚楚地知道，這婦人完全是為了討他的歡心。

    可是如今呢，她這身打扮與艷麗一點都勾不上邊。

    只是最最普通的貴婦裝扮，既不耀眼奪目，也不寒酸落魄。就如最尋常的婦人一般，丟在人群中根本找不到她的人影。

    就連這馬車都是最最普通的貴族裝扮，既不似她以往所喜好的清簡，也沒有一丁點過分的華麗。

    似是刻意將自己隱藏起來……

    此刻，馬車里靜悄悄的。只有車輪滾動的聲音，‘轟隆隆——轟隆隆——’地聲聲傳來。

    這樣看了對面的婦人好一會兒，葉文軒傅著粉的面頰，汗水開始一顆顆滾滾而下。

    他的喉結在上下滾動著，緊緊揪在一起的雙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似乎在極力掙扎著什么。

    似是再也無法忍耐了，他突然一把上前握住對面那從始至終都是低著頭一言不發婦人的手，靡啞著嗓子輕聲呢喃著，“綰娘……綰娘啊……為夫知錯了！為夫真的知道錯了！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對我？為夫的心好痛啊！”

    那語氣里的懇求，那低三下四的模樣，讓低頭沉思的衛綰一時沒反應過來，被他握了個正著的手，竟然都忘記掙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