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舞會(三)
舞會是許多人的快樂源泉,舞廳里卻也實在是又悶又熱,于是休息時身邊舞伴一提議去花園走走,薇洛迅速點頭同意了。 “我察覺到您仿佛一直心事重重?!痹谧呦蛞蛔鶝鐾さ倪^程中,她身邊的子爵開口道。 他是個極具男性魅力的男人,挺拔英俊,深色的皮膚令他帶著一種迷人的侵略性。 薇洛道:“是我太忽視您了嗎?我確實總是在思考事情,很多很多事情。” “我只希望有一件是關于我的?!?/br> 薇洛笑了:“當然,您舞技超群。” 子爵望著她忽然的笑容,心頭一動,鬼使神差地問:“我們可以用‘你’來互相稱呼嗎?您是否也會覺得敬稱總是顯得太官方太正式甚至是太冷漠了?” 薇洛微微一愣,旋即,她拒絕了他的提議。她喜歡與他人保持距離,就像她在面對法國女仆時也未曾遺忘要說敬語。他們也許可以愉快地跳舞、散步、談話,但他們永遠也不能輕易地以“你”相稱。 子爵只得輕輕地嘆了口氣:“好吧,小姐,您說了算,是我太過于冒犯了?!?/br> 他將目光轉回了前方,又道:“就在剛剛,我其實也一直在想著一件事情,我在想,我以后還能夠再見到您嗎?當我之前在歌劇院見到您時,我就這么想了,然后,您今天晚上就像是一位仙女一般地出現在了舞會上,實現了我的心愿?!?/br> 聽得他這么說,薇洛有些驚訝地揚了揚眉,好吧,她毫無印象,她當時一直在擔驚受怕,壓根就沒有去注意任何一個人的臉,哪怕他很英俊。 她就像是沒聽明白他在說什么一般,搬出了她目前那個所謂的情人:“那就得看公爵的安排了。” “您準備與他一起前往意大利嗎?” “顯然如此?!?/br> “小姐,這使我難過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了?!弊泳舻?。 “我完全相信您與他感情深厚,意大利人一直是非常好的情人,但跟著他離開會是個錯誤的決定,那種地方并不適合您,不出意外,您很快就會變成一個過時的鄉下女人,出于各方面的考慮,我都覺得您應該留在巴黎,讓這個繁華的大都市妝點您的美麗。” 他努力地嘗試說服她,然而她心里想的卻是,如果阿萊西奧聽到了他這么說,八成會被氣得頭上冒煙并跟他據理力爭,從時尚、文化、藝術爭到紅酒、美食…… 雖然阿萊西奧自己都很喜歡法國。 “巴黎對我來說太熱鬧了,它會把人寵壞?!鞭甭宓?。 如果她喜歡光彩照人的輕浮生活,世界上不可能有任何地方能與巴黎相提并論,但偏偏她是個鄉下姑娘,她寧愿呆在鄉下,數她的羊,騎她的馬。 “可是美麗的人就應該被寵愛,您這是想要違反自然,那堪稱是一種犯罪,我想您還不太清楚巴黎究竟有多歡迎一位您這樣的女士,只要您愿意,您可以把這個世界都踩在腳下?!?/br> 她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笑了笑,兩人與被爬藤纏繞的涼亭越來越近,很快便聽到一陣極細弱的說話聲也從內中飄了出來。 一個溫柔悅耳的女聲問:“所以說,你一周之后就準備要啟程回意大利了?我以為你會待得更久一些?!?/br> “夫人,您是知道的,我早已過了那個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的年紀,如今會走這一趟也不過是為了我的母親,她身體很不好,又實在是惦念著她的小meimei與幾個外甥。而且,我也覺得我還是太缺乏語言天分,不論是法語還是英語,都實在讓我頭疼,還是充滿鄉音的皮亞琴察更合適我。” 應答的男聲一出,薇洛立馬就認了出來,正是消失的阿萊西奧,于是她下意識地停了準備趕緊走開的腳步。 她想,他的法語明明說得完美極了,英語也能正常地發出h音,不像隆戈,英語口音可怕至極,倒也真好意思說出這種話。 而子爵對這兩個人的過往自然了解得遠比她多,遂也什么都沒做,安靜陪著她在這危險地聽墻角。 女人嘆了口氣,道:“你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也總是有無數借口,我們已經很久不曾這樣好好說過話了,我明天還可以見到你嗎?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的?!?/br> “我想我還有許多事情待辦,恐怕只能拒絕夫人的美意了?!?/br> “你還有什么事情呢?除了整天陪你的新歡招搖過市?!彼穆曇糁袔е⑽⒌亩室狻?/br> 居然提到自己了?薇洛一陣尷尬。 阿萊西奧輕聲笑了:“那確實就是頭號要緊的大事了?!?/br> 薇洛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扭頭看向子爵,示意他們該離開了。 而那位夫人也再度開口了:“看來,哪怕是我,如今也得與其他女人一樣,品嘗到你的閉門羹了?!?/br> 她失望的聲音聽起來令人心碎。 在薇洛忍不住走神間,子爵悄悄地拉住了她的手,還沒有轉身,一個驚訝的聲音就自他們的身后響了起來。 “?。〉?波蘇瓦子爵!抱歉!” 薇洛很是懊惱,人果然就不能做任何不該做的事,她人生頭一回違背父親的意愿,撒謊造假,報應立刻來了,而現在,她人生頭一回刻意去偷聽別人說話,報應也立刻來了。 在這對準備過來談談天調調情的男女落荒而逃轉戰下一個涼亭時,他們偷聽的對象也立即站起身,走了出來,連一絲逃跑的機會也不給他們。 薇洛迅速地抽出了被子爵握著的手,尷尬地看向來人的臉,一時間也是差點愣住了,怎么這意大利人的舊情人還帶中途換人的? 這位法國貴婦著實是一位美人,那眼眶泛紅的模樣,別說是男人了,哪怕是薇洛見了都不免被晃了眼,本能的有些憐惜。 “埃德蒙,我的朋友,我真沒想到你也來參加這場舞會了?!?/br> 阿萊西奧話是對子爵說的,眼睛卻一直看著薇洛,內中滿是驚訝。 他一開始只是想去為她拿杯飲料,當然,是檸檬水,他才不準備讓她沾任何酒精,結果卻迎面撞上一位熟悉的女士,霸道得不得了,不容他說不,直接就把他給拖走了。 所以路易到底是怎么照顧她的?怎么能讓德-波蘇瓦這種浪子靠近她? 他感到一陣火大,簡直想立刻就去沖著他的好友大喊大叫。 但他只能克制自己,他可不能這么不講道理,她顯然點頭同意了,就算是高貴的法國侯爵,難道還能就地把她綁起來? 子爵尷尬道:“抱歉,阿萊西奧,我不知道你與德-格雷內勒夫人在這里?!?/br> 而阿萊西奧身邊的德-格雷內勒夫人自然也認出了外面這兩個鬼鬼祟祟滿臉寫著心虛的人都是誰。 在他們面前,她是萬萬不能表現出她的脆弱來。 她向子爵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我親愛的,別緊張,我們就只是敘舊而已?!?/br> 然后,她又望向了薇洛,一時間,笑容也黯淡了幾分。這女孩確實美麗,那樣精致的純真感,讓年過三十的她哪怕只是這樣近距離地看一眼,都感到一陣挫敗。 她搖了搖扇子,也對薇洛打了招呼:“你好,小姐,你比傳聞中還要美麗,你早就應該來到巴黎,為巴黎的半上流社會增添光彩了,我想整個舞會上的男人都在追逐你,渴望能夠得到介紹,你會留在巴黎嗎?看來你已經做好打算了?” 她笑得動人,語帶贊美,卻甚至都不曾使用敬語,而話里的深意,與她打量著他們二人的目光,則更是令人難堪。 薇洛素來是個不怎么計較的人,往日在社交場合面對不友善的言語,她聽過就忘了,但今時不同往日,誰也無法在她的經歷下保持著好脾氣。 阿萊西奧自然了解他的英國姑娘有多在意臉面,而且他也不希望見到這里竟然有人不尊重她。 他正準備說點什么,結果對面的薇洛已經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故作天真地開口了:“感謝您的贊美,夫人,您真是太友善了,一個像我這樣鄉下來的黃毛丫頭哪里能比得上您的光彩奪目呢,您與公爵是朋友嗎?” 聞言,德-格雷內勒夫人意味深長地看了阿萊西奧一眼,眼神中所傳達的含義,只有他自己才能了解。 “親愛的,阿萊西奧與我非常親密?!?/br> 薇洛聞言,又望向阿萊西奧,頓時了然一笑:“難怪我到處找你找不到了,你這個可惡的魔鬼,看來他們跟我說的全都是真的?你總是被年長的女士吸引?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德-格雷內勒夫人的臉瞬間就綠了。 阿萊西奧聞言,想也沒想便連忙道:“別誤會,親愛的,確實就像是德-格雷內勒夫人所說的那樣,我們只是敘敘舊而已。” 說完,他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可能并非重點。 于是,嚴格來說屬于罪魁禍首的他只能迅速走到了子爵的身旁,頗為尷尬地朝薇洛伸出了手臂。 “我想我們應該回到舞會上去了?!?/br> 薇洛心不甘情不愿地挽了上去,索性又將手中的折扇往他胸口點了點,慢悠悠繼續道:“我還以為他們在騙我,對你而言,我是否太過幼稚?也許我再大個……十五歲更符合你的口味?” 既然已經刻薄了就再多刻薄一小會兒吧,愿上帝保佑她邪惡的小心腸,反正這里也壓根沒人看得起她,她歹毒一點有什么關系。以后等她回去了,她會懺悔的。 她自暴自棄地扮演起輕浮女子來也是像模像樣的,誰見了都會昏頭。 “你無論什么年紀都會很完美……” 阿萊西奧一邊說著,眼看著德-格雷內勒夫人的臉色愈發深綠,連忙又道:“夫人,我們先告辭了。” 然后拉著薇洛就走。 徒留子爵仍留在那安慰人家:“您依舊光彩照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