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璟不由得心一涼，這又是一場政治交易。只不過，這場交易的主人公從皇家的兒女變成了他。“皇上，臣斗膽問一下。一個國家的興盛莫非是要靠一場政治婚姻來維系嗎？若真是這樣，那……”

    榮璟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把剩下的話留給了天子猜測。

    旁邊的小太監嚇得腿都要軟了，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皇上眼睛瞇了瞇，表面風雨不動，內心卻已經對他多了幾分顧忌，“愛卿莫非是覺得靠政治婚姻取得天下的天子，人人都可以做是嗎？”

    榮璟低下頭，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臣只是覺得，靠政治婚姻維系的國家必定會受到方方面面牽制。如此一來，一個國家再想往前走，卻是不大可能了。”

    “榮大人不必擔憂。若真的是牽制，被牽制的也定是西寧國。”說話的正是皇上眼前的大紅人，總管太監。

    話說得恰巧又恰時，堵住了榮璟想要反駁的話，也緩了皇上內心的盛怒。

    皇上轉頭對著總管，臉上的嚴峻果真緩了幾分，“你說得有理。榮愛卿，你該是向他好好學習了。”

    可榮璟仍是不甘心，“皇上想要我學習什么？臣不過是一介破案的大理寺卿，該要學習什么呢？”

    大總管心里微微嘆息，這榮璟平日里看著甚是得皇上歡心，說話也極有分寸。眼前卻為了一個女人不惜得罪圣上，八成啊不是那女人手段太厲害，就是他腦子進水了。

    “學習分寸，學習為人臣子的道理。”

    皇上說話不徐不疾，顯然是已經決定一切。

    “為人臣子，更要做個忠臣，在君主迷糊的時候勇敢站出來，忠言忠言，忠言逆耳啊。誰人都知西寧國國主雖然疼愛女兒，卻不知西寧國曾為了五座城池殺盡千萬人。如今怎么可能……”

    榮璟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盛怒打斷。“夠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榮府的丫鬟急沖沖地從外面跑回來。

    陸瓷心原本憂心忡忡，正提起墨綠色毛筆寫下鴛鴦兩字，只差最后一筆。卻被這一聲驚慌擾亂了心神，鴛鴦兩字也前途盡毀。

    莫非這真的是天意？

    陸瓷心的眼眶微微紅潤起來，不過很快，她就擦拭了眼淚。

    因為丫鬟不經通報，已經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說，“夫人，不好了！”

    “說吧，什么事？”陸瓷心說話的時候臉上沒有絲毫生機，像是被抽去了靈魂似的。隨身丫鬟看得心疼，眼眶也微微泛紅，自從那件事后，她家夫人就這個樣子。

    陸瓷心覺得有些不對勁，語氣也放緩了許多，“怎么了，到底什么事？誰欺負你了？”

    其實，陸瓷心平日里待下人極好，也公平公正，若在府里受了委屈，那是不大可能的。

    丫鬟抽泣了下，又小心翼翼地暼了幾眼，才開口，“夫人，大人在宮里跪了一夜，好不容易見到皇上，求情撤掉他和趙秀的婚事。”

    陸瓷心聽到這話，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安慰，心疼的是榮璟的膝蓋本就不好。安慰的是，他還是愛著她的。

    “可是——”丫鬟欲言又止。

    陸瓷心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畢竟五座城池是不小的誘惑。當年，西寧國也是用了整整五萬大軍的性命才得到這五座城池，更不計那些戰敗而被屠殺的人了。

    皇上用一場婚姻，不耗損任何兵力，得到這五座用血流筑成的城池，倒也是劃算。況且，如果真的得到了，日后想要征服天下，滅掉西寧國也是輕而易舉。

    丫鬟見陸瓷心眉頭緊皺，突然哭哭啼啼起來，“可是皇上盛怒，揚言若是不答應，便要殺了夫人您以示對西寧國公主的抱歉。”

    另一個丫鬟馬上著急起來，憤憤不平，“什么？這皇上也太過分了，誰人不知夫人是大人的手中寶，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啊！”

    而這邊的榮璟繼續跟皇上理論，氣氛箭弩拔張。

    “皇上，臣是臣，是個有家室的人，不是您的皇子皇女，不是被用來聯姻的產物！”

    “榮璟！你就不怕朕殺了你嗎？”很好，榮璟成功地惹怒了皇上。繞是一般高位者，被這樣堵話和質疑，梁子也在不經意間結下了。

    這樣的道理，榮璟怎么會不懂？只是，他假裝不懂，為了她，他也不想懂。

    “大膽榮璟，你竟然這么跟皇上說話！”大總管試圖罵醒榮璟，然而無濟于事。

    皇上也已經不想對他多幾分耐心，“榮璟，你要記住，只要你還在這個國度。你一日為臣，就終身為臣。不管朕賞你黃金，還是毒藥，你都必須毫無怨言地咽下去。這趙秀，你必須娶，這城，我必須得！”

    說完，便罷袖離去。

    大總管看了看，還是跟著皇上離去。他喜歡和聰明人合作，這榮璟，如今看來是不聰明，也不想聰明了。

    他看來，是必須再物色個其他人，如此一來，才能保住他的地位不變。

    “好了，皇上，您就別生氣了。要我說呀，不是這榮大人不識相，是那陸瓷心狐媚手段太過高明，榮大人一時被迷惑了而已。”云秀殿里云妃娘娘正嬌柔地靠在皇上懷里，吹著枕邊風。“哼！枉費了朕為了安排如此一樁好姻緣！”

    “就是。”云妃說話的同時，兩雙小手不停地在皇上懷里sao動著，惹得他一身躁動，“若我說，那趙秀公主也是個美人，性情又剛烈，到時進了榮府，自會得榮大人歡心的。”

    皇上沉默，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云妃見狀，硬是使出渾身解數討好皇上。

    于是，一場激烈的運動就此展開。

    被拒的榮璟心中一陣悲涼，他不知要如何回去面對陸瓷心。

    他失魂落魄地走著，從皇宮走到城北，又從城北走回了榮府。走回去時，天已經黑了。

    突然，他看見有兩個人迎面走過來。榮璟身形一閃，往書房走了去。

    “夫人，您別太擔心了。我聽說大人已經從皇宮里回來了。”說話的正是陸瓷心的丫鬟。

    “我……”陸瓷心欲言又止。

    “好了，天涼，我們回去吧。”丫鬟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