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親緣之殤
已經是午后時分,數心酒吧外面卻懸掛著暫停營業廳的招牌,門窗緊閉,事實上,在大廳當中,兩女一男正在一張餐桌邊對峙著,仿佛有著某種無法形容的僵持氣氛。 “說說吧,我家的天師大哥到底找我做什么!”張御禹口吻中帶著一絲無奈,天師府張家,在他這一代只有他們兄弟兩人,而他一直未婚,也沒有子嗣,如今下一代,也只有張卿瑩一個人,所以他對這個侄女是萬千寵愛。 “叔叔,我家老頭子讓我問你,什么時候肯回去幫忙!”張卿瑩看著桌子上重新沖泡的檸檬水,卻有些意興闌珊,在她印象中,小時候自己經常跟著叔叔一起玩,因為叔叔的身份是一個秘密,不能暴露,但是叔叔對于自己卻是非常的寵溺。 “天師府有你家老頭子不是足夠了,你讓他當我死了就好了!”張御禹漫不經心的說著,但是分明帶了某種無法形容的決絕。 “叔叔,你知道兌淵琴出世了吧!”張卿瑩也不著急,反正張御禹只是她最近前來的目的之一,天師府用了大約五年時間,一直在調查張御禹的下落,直到最近才有所突破,發現張御禹竟然就在g市當中,開了一家酒吧,所以張卿瑩第一時間趕來了。 “兌淵琴,那是什么啊?!”張御禹略顯渾濁的眼底,帶著散漫的光芒,他就像是一個平凡的酒吧老板一般,有著無法形容的漠然。 “你不知道兌淵琴,你總該知道我們自己的震邪鼓吧!”張卿瑩有些惱火起來,她知道一些自家叔叔當年的事情,但是當著好友的面,她實在不愿意提及那個讓他們都心碎的過去。 “震邪鼓,那又是什么?!”張御禹繼續裝糊涂,看著自家侄女幾乎被氣得跳腳,不禁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他再度拆開一根煙,隨手釋放一個微型燃火陣,準備點燃香煙。 下一刻,姬凝妍瞬發一個冰封盈野陣,直接將張御禹整個人冰封起來,連帶著他那根差點點燃的煙。 可是只是一瞬間,張御禹身上的陣法轟然崩塌,他的眼神漸漸銳利起來,灼灼的盯著姬凝妍,仿佛想要透過她,看到另外一個人一般,其中包含著某種哀傷、緬懷的意味,當然還有更多無法形容的絕望。 “沒事啊,小凝!”張卿瑩嚇了一跳,她沒料到,自己的摯友竟然先動手了。 “沒事!”姬凝妍試探出了結果,果然,這個男人的陣法是在姬家的理論基礎上衍生而出的,但是為什么,他明明是天師府的人,為什么會和姬家有著牽扯?當初她的父母失蹤的太突然,以至于很多事情都沒有來得及告訴她,而她這么多年一直獨立支撐著巽坎工作室,守護著姬家的榮光,很多都是她自己從零開始。 所以當她陡然看到一個會著姬家陣法的男人出現,那種愕然,讓她一時間無法言語,想要問對方,是否知道自己父母的行蹤,但是又害怕聽到最差的答案,瀕臨窒息的感覺,讓她遍體生寒。 “你是小凝妍?!真快啊,你都長成大美女了呢!”張御禹深吸一口氣,終于沙啞著聲音開口,有些事情,他一直在逃避,可是這一刻,當他此生最重要的人的女兒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時候,那種錐心的刺痛,讓他同樣為之窒息。 “你到底是誰!你為什么會我們姬氏一族的陣法!”姬凝妍還是開口問道,有些事情,就算會痛徹心扉,她也一定要弄清楚。 “論輩分,我是你的師叔,我曾經跟隨你的祖父學習陣法,雖然沒有正式拜師,但是這份師徒恩情是不容置喙!”張御禹深吸一口氣,認真的說著,自從十四年前那件事情發生之后,他就一直天涯海角的飄忽著,想要尋找著對他最重要的那個人的身影,可是找了這么多年,卻一直未曾有著半點消息,他在最近才回到g市,也許潛意識中,也是想要距離他的家更加近一些,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女兒就在這座城市,而且開設了一家巽坎工作室,延續著姬氏一族的榮光,但是他從來沒有去尋找,抑或說擔心打擾對方的生活,直到今日,自己的侄女,找到了他。 “那你知不知道我父母……”姬凝妍忽然拍案而起,雖然那時年幼,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母人緣非常好,有著很多朋友,但是為什么當父母一并消失之后,曾經父母的朋友們也忽然一并消失,那是她最為絕望和無助的時候,多虧了祝薇禮和祝爸祝媽,盡心盡力的照顧她,陪伴她,后來在修行上,又有了天師府的暗中幫助,并且和張卿瑩親密無間。 再以后,她十五歲那年遇到了夭蓮,和對方結成了主從契約,再以后,她十八歲那年遇到了雍一讖,兩人成為摯交,再以后,她二十一歲成立巽坎工作室,二十二歲認識姜令燁,當然也在那一年,在那場修者大會上跌入低谷,和姜令燁分手。 三年之后,如今二十五歲的她,已經足夠堅強和成熟,面對俗世和修真界的各種險惡,但是對于當初父母的失蹤,她依舊沒有任何頭緒,甚至想要追尋都無從開始,陡然遇到知道當初事情的人,她的心情如何能夠平復。 “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找他們,抱歉,我一直都沒有找到。”張御禹苦笑著,雖然他眼底同樣有著某種晶瑩。 張卿瑩有些歉然的看著姬凝妍,她就擔心這樣的事情發生,她知道,對于姬凝妍而言,她的父母是她最重的心魔,這么多年,一直未曾消除。 “那么你知道當初事情的真相嗎?!”姬凝妍不死心,她最初和陰曹地府的白無常大人相識的時候,也曾問過父母的生死,但是白無常的回答是,他的級別無法查詢,也許只有閻王大人才知道父母的生死,但是那對于她而言,終歸是留下一絲生的希望。 “抱歉,你父母失蹤的那段時間,我恰好在閉關,等我出關之后,就一直在尋找他們,可惜,這十多年,我找遍了華夏,甚至去了世界各地尋覓,但是,始終都沒有任何小心,我一直懷疑,他們是被某個秘境困住,你也知道,秘境的開啟是要有特殊條件的,他們失蹤那年,恰好是百年一遇的秘境活躍年份,當時的修真界熱衷于尋找秘境,提升修為,包括天師府在內,很多勢力都暗自較量,但是從來沒有任何消息,有任何勢力能夠找到秘境!” 既然遇到了,張御禹知道已經無法逃避,自從他回到華夏之后,曾經用心搜集著最近發生的一切,他當然知道,如今華夏修真界最為閃耀的年青一代,三大家族的繼承人,還有天師府自家的侄女,就是其中最為出類拔萃的四人。 “……”姬凝妍努力消化著張御禹說的一切,一時間陷入沉默,對于父母消失的那段時間,華夏修真界的確處于一個非常震蕩的歲月,當然并非意味著有著外來的敵人,而是內部在瘋狂的追尋著秘境的存在,但是她并不相信,自己父母竟然是可能陷入秘境當中。 要知道,所謂秘境,乃是上古的大能開辟的靈力充沛的結點,就仿佛是平行空間一類的存在,在修真界歷代的文獻當中,始終有著星星點點的記載,一些人進入秘境,然后尋獲超越了現世的至寶秘籍,故而出來后建立龐大的勢力。 但是在靈力稀薄的最近百年間,確實已經沒有人再有任何關于秘境的消息,所以姬凝妍從來都不敢猜測,自己的父母是消失在秘境之中,但是當張御禹,這個相當于自己師叔的存在告訴自己這樣的猜測,她不禁有些茫然。 秘境,如果真的是秘境,以秘境的不確定性和危險性,就算父母還活著,那么只要秘境不再開啟,那么自己有可能終其一生找不到他們。 “小凝,那個,我們先吃飯吧!”張卿瑩看著姬凝妍悵然若失的樣子,不禁有些擔心,她將姬凝妍帶到這里,一直都是矛盾的,想要引導她來到這里,又擔心會得到某些讓人絕望的消息,最終他還是遵從了自己心底的聲音,帶著姬凝妍來到這里,她知道,對于姬凝妍而言,她的父母是她心底最痛的一處傷口,但是她也理智的知道,但凡是傷口,都要認真的清理干凈然后上藥才能痊愈。 她甚至有些在腹誹,那個男魔,到底是一劑良藥,還是毒藥?! “我沒事,多謝你,張師叔!”姬凝妍是冷漠的,獨立的,但是對于這樣一個尋找了父母十多年的男人,無論他的初心到底是什么,應該都值得感謝。 果然,當姬凝妍說完謝謝之后,張御禹有些狼狽的,口中的香煙掉落,有些渾濁的眼底竟然多了一絲晶瑩之意。 “那個,不是,我算不上是你們姬氏一脈的人,你們姬氏一族對于傳承相當重視,我最后也沒有通過你祖父大人的考核,所以很多時候,是你父親指導我陣法的事情,所以,不用……”張御禹有些語無倫次的說著,對于他而言,自己隱藏了十幾年的微小的野望,一直在蔓延,如今遇到姬凝妍,頓時有種被窺伺和批判的卑微感。 可是說著說著,張御禹的聲音哽咽了,這么多年,他一直默默的,卑微的尋找著姬翊衡和楚綾萱夫婦的下落,以至于連他們唯一的女兒也不管不顧,可是遍尋不到之后,他又收到了對方真誠的感謝,那種無法形容的羞愧,讓他這個同樣年逾四旬的成熟男人,情緒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