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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秉月的記憶很好,好到小時候兩三歲的事都記得些。 兩人一路踩著泥,偶爾碰到一塊石頭就是萬幸,互相叮囑著踩那石頭上。 不過到了目的地,兩人的褲腿還是不可避免的沾上了一些。 狗叫聲響起,爭先恐后的對陌生人發出威脅,從壩子的這一邊到那一邊。 的確是一眼就能認出來。 一路走來,整個村的房子都有翻新過,就這里最為特殊。 陸秉月抬頭,就能看見半坡的房子,瓦房,土墻,還有藤蔓爬上房頂,如果不是屋檐下晾著衣服,說沒人住了也有人信。 看著那有些陳舊的建筑,陸秉月甚至不敢上去。 趙梳風手上也提著東西,不好牽手,就碰了碰陸秉月的手。 “走吧,怎么還跟狗對峙上了?” “我才沒有。” 趙梳風又喚了兩聲狗,那狗吠得更厲害了。 兩人上坡,坡上有供人行的小路,鋪著石板。 等兩人到了屋側,有人出來喚狗,狗一邊忌憚主人,一邊氣勢洶洶。 兩人這才看清喚狗的主人,是一個老婆婆,她像是背著無形的東西,身體與地面平行。明明矮小的身子,卻穿了厚厚的衣服,好像怎么也暖和不了。 看見兩個穿著好看的新面孔,老婆婆就迎了上來。 “你們做啥的?”老婆婆說著方言,揚著笑,特別的熱情。 陸秉月躲在趙梳風的背后,不敢出去。 趙梳風笑著說:“你好,我是市政的,因為過年了,就下鄉送禮。新年快樂啊老人家。” 屋里的老爺子也出來了,剛好聽到,直說現在的政策好。 “那么冷的天,怎么讓兩個姑娘來啊。”老婆婆說。 兩人被歡迎進屋,狹小的空間順時被禮物填滿。 老人又是拿瓜子花生,又是倒熱水。 “不用麻煩的。”趙梳風說。 陸秉月被她拉進來,坐在矮凳上,期間眼神閃躲,一直在盯著外面循環踱步的狗,似乎狗更有意思。 他們面前擺著一個火爐,里面火燒得旺旺的,老爺爺夾著花生丟到上面去,又拿出來,一陣花生的香氣就傳遍了整個屋子。 老婆婆道:“這兩天還下了雨,你們這一趟來,好麻煩啊。” “是有些麻煩。”趙梳風游刃有余的說著:“這里的路太壞了,回去我就寫報告給上面,得把這路修起來。” “姑娘,你真要寫啊?” 老爺爺考了幾個花生,又放到筲箕里,讓兩個人吃。 趙梳風抓了小把,手瞬間黑乎乎的,她也不在意,遞給陸秉月:“謝謝,是我們打擾了,不麻煩了。” 老婆婆特別的熱情:“這都中午了,要不就留下來吃頓飯吧。” “不麻煩了,我們就是來給你們送點慰問品,你們家也算貧困戶了,東西就多送了一點,別跟旁人說。”趙梳風語氣里帶著幾分俏皮說。 奶奶本就帶著拮據,忙把東西給收起來。 趙梳風打量著房子:“你們在這里住了很多年了吧?我看這房子的年生也不短了。” 老爺爺說:“有幾十年了,就這兩年腿腳不太好,沒有上房揀瓦,也沒有換梁子。” “那沒有申請修房嗎?” “申請了也沒有那個錢啊,危房重建要投錢的啊,你出一半,國家出一半。”奶奶的臉皺著,像是沒拉開的瓦楞紙,很是為難地看著趙梳風。 “老頭前幾年就查出了肺癌,你知道不,那肺癌,肺都缺了一半,但老天爺照顧,我們老頭又撿了那么多年。”說著,奶奶的臉又揚起了笑。 “我們兩口子也那么大歲數了,以后也沒誰來住這房子,還不如留著錢。”老大爺沒說話了,眼神從奶奶身上掃過,很直白的表示,這錢拿來修房子,不如給老伴留著,他身體不好,可能會比老伴早走。 趙梳風突然問:“你們子女呢?” “兒子英勇了,媳婦兒也改嫁了,這些年也來的少了,就讓她莫來。”老爺子吃了口花生,淡淡道。 趙梳風說著寬慰的話,又勸人看開點兒,她回去后就幫他們申請款項之類的。 老人一直在感謝她,覺得她、或者是她背后代表的背景就是菩薩。 沒到午飯時間,趙梳風就帶著陸秉月走了,說以后還會過來。 陸秉月此間拘束著,不敢看人的臉。 她對爺爺奶奶的記憶只是那一句‘克死了爸爸’的話,她還有點印象,有一段時間,mama在外面打工,她跟爺爺奶奶一起住。mama改嫁后,她好像不太習慣新地方,總要找人,她媽就跟她說‘你爺奶說你克死了你爸,不要你了’。 她一不乖,她媽就這樣說,到后來長大她也沒去細究。 后來他們見面不多,如今也是有十多年沒見過。 等到走出了屋,等到狗叫也停歇,確定看不見房子的時候,她才回頭看了一眼。 老爺子手里剝著花生,逗著狗,看著遠處:“那小姑娘,長得有些像月月。” 老婆婆還想著那些漂亮的禮品,覺得盒子都精美的很,她要把東西藏好了,想著這點,她又說著老頭:“你要想見她就去看啊,扯誰都像。” 老爺子對老婆婆的話不以為意,還很認真的說道:“要是去看了,媳婦兒那邊的婆家又要說,媳婦兒也為難。我這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