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你的孝心,他能明白才是。” 怕的便是他自以為是,自作聰明。 歌舞源源不絕,朝臣喜笑顏顏。 便在此時,袁鴻光主動向魏帝開口,眾人便將目光齊齊投了過去。 王妙妙的帕子攥的越發(fā)緊了些。 她喉嚨發(fā)干,如同被火烤過一般,暗啞的同時,虛汗淋漓。 周衍之心下一動,眸色深不見底。 他忽然想起前幾日陸清寧與自己說過的話。 “事成之后,許我的黃金,可還作數(shù)?” 周衍之點頭,又與她笑著說,“我把自己許給你如何?” 陸清寧側(cè)目,有些懊惱又有些嗔怪,“你不是想要賴賬吧?” ... 周衍之不知為何會突然想起這些,可能是臨近最緊要的關(guān)頭,心里會胡思亂想,想到那個最最重要的人。 許多人算計著與他終生,卻沒有人如她那般灑脫。 他們所看中的,是地位,權(quán)勢,是萬人之上的尊榮。 她呢,所求無非金銀珠寶,自在隨心。 他又能給她什么,周衍之一時間有些躊躇。 “圣上,老臣有一事相求。”袁鴻光撩起袍尾,又慢悠悠的想要跪下。 魏帝抬了抬手,身子靠向椅背,溫聲道,“國丈不必拘禮,站著說話便可。” 他轉(zhuǎn)了轉(zhuǎn)腕上的紫檀木小珠,余光掃到袁鴻光瞬間直起的身子,還真是經(jīng)不得禮讓。 “袁皇后當(dāng)年未出閣時,曾與閨中好友定了衍之的婚事,正是當(dāng)年離京移居的王氏后人。老臣想,不若趁此良辰佳節(jié),將兩個孩子的婚事敲定,也好告慰袁皇后的在天之靈。 圣上以為如何?” 此言一出,朝臣紛紛吁了口氣。 誰都知道王氏當(dāng)初是落魄貴族,無奈離京。 而二皇子周衍之正當(dāng)鼎盛,若要納妃,又怎能立王氏之女為正妃。 袁鴻光這是要挑釁皇權(quán),還是故意同魏帝作對? 他當(dāng)真以為周衍之會堅定不移的站在他的一方,對峙魏帝? 更何況,毓容郡主與二皇子之間的秘辛,雖未外揚,卻也是眾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果然,魏帝的臉色當(dāng)即變了模樣。 他沉著臉,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 “國丈的意思,是要親自為衍之定下正妃人選?” 袁鴻光拱手,“老臣只是轉(zhuǎn)達袁皇后的心意,并非有僭越之意。” 周衍之走到袁鴻光身邊,“父皇,此事事關(guān)兒臣,還請莫要怪罪外祖父心急失去分寸。” 袁鴻光低聲道,“衍之,你要作甚?” 周衍之沒答,卻聽身后左首位宴席有人盈盈笑了起來。 魏帝率先看了過去,王妙妙用巾帕擦去嘴角的紫色汁液,款款起身,婀娜娉婷的福了福身,柔色道。 “這門婚事,還請圣上準(zhǔn)允。”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可能,今晚還有二更,在碼,在碼,真的在碼, 求呵護 第74章 074 此情此景, 便是袁鴻光都有些詫異,更何況坐在殿上的魏帝。 王妙妙緩步行至周衍之面前, 潔白的帕子繡著金線并蒂蓮, 她微微向著周衍之頷首, 待走近了些, 便低聲與他說道,“你且安心, 我不會傷你。” 周衍之似乎踉蹌了兩步,與此同時,袁鴻光忽然眼前一黑, 四肢軟綿綿的好像飲酒后的失重,他下意識的伸手, 碰到周衍之的胳膊。 “您是不是不舒服?”王妙妙淡聲道, 眸中充斥著假意的關(guān)心。 袁鴻光的頭腦是清醒的,渾身卻使不上半分力氣,他甚至看的清王妙妙的笑, 微勾的唇, 帶了些許志得意滿的情緒。 “到底怎么回事?”他的手壓在周衍之的手臂上,周衍之另外的手捏著額頭, 似要掐出紅印。 絲竹聲愈演愈烈, 高潮迭起間,舞娘旋轉(zhuǎn)著如同飛天神女,緞帶勾纏著腳踝,隨著鼓點加快動作。 媚眼如絲, 勾魂奪魄。 席上朝臣漸漸出現(xiàn)不適,或支著腦袋伏在案上,或合上眼皮靜心養(yǎng)氣,更有甚者,直直的跌坐在地,方才的談笑聲瞬時變成陣陣呻/吟。 唯有一人例外。 王妙妙對著袁鴻光淺淺一笑,西夏使者緊接著紛紛站了起來。 以王妙妙為忠心,呈扇形四散開。 入殿之前,不得佩戴甲胄兵器,故而他們緊緊攥著拳頭,虎視眈眈的盯著上位之人。 魏帝支著腦袋,眼皮耷拉,似笑了聲,“想殺朕?” 周衍之在袁鴻光的重壓下,不得不倒坐在地,王妙妙回身垂眸,“放心,我喜歡你,不會讓你死的,我要你娶我,這輩子都只能娶我。” 魏帝搖搖欲墜,卻始終強撐著身體,他抬起眼皮,定定的望著殿內(nèi)三人,“國丈,你與此人一同合謀,想要奪了朕的天下?” 周衍之猛地抬起頭來,視線與魏帝交織而過。 袁鴻光只覺得有一股氣流從體內(nèi)不斷流失,除去四肢酸軟,腦仁也漸漸空虛起來,他面前的人如同重影一般,晃得他頭昏腦漲。 “事到如今,圣上計較這些又有何意義?”王妙妙轉(zhuǎn)過去,腳底踩著漢白玉地磚。 “你以為你帶著這幾個西夏人,就能掀起腥風(fēng)血雨?簡直不自量力...”魏帝說完,重重的咳了兩聲,吐出一口濁酒。 王妙妙故作夸張的張開手臂,金質(zhì)面具泛著燦燦光芒,廣袖微拂,她笑了起來,貝齒咬著下唇,似嘲諷一般,“你當(dāng)真以為只有這幾個手無兵器的西夏人? 你可知,在此宮殿下方,藏著數(shù)百個死士,正伺機而動,預(yù)備將宴上所有朝臣官員以及圣上您,悉數(shù)斬殺!” 周衍之的視線落在她腳底下的漢白玉地磚,她踩在那里有些時候。 當(dāng)年王家遷居歸綏,留下的舊宅幾經(jīng)轉(zhuǎn)手,早已不復(fù)從前模樣。 “宮殿下方如何藏人,怕不是你的聲東擊西,故弄玄虛?”周衍之想捏自己的鬢角,卻發(fā)現(xiàn)雙手無法抬起,他的呼吸急促而又粗重。 殿門已經(jīng)閉合,門口守衛(wèi)毫無察覺。 這場陰謀,籌劃良久,布置周密。 “殿下,我要謝謝你,”王妙妙俯身下去,并蒂蓮的帕子拂過周衍之的手背,落到他面前,帶了一縷蓮香氣。 “是你幫我買回宅院,是你讓我們有機可乘,你只知道那是王家舊宅,卻不知我為何非要將它從陸清寧手里拿回。 王家乃是北魏開國重臣,當(dāng)年亦是與高祖并肩作戰(zhàn)過的,修筑如今宮城的時候,王家是總督,手中掌握著宮城布防圖,自然知曉每一道明門,暗門。 古者有云,君王有得魚忘笙之意,臣子即便官居高位,亦要為自己留條后路以備無患。” 王妙妙挪開腳步,裙擺蕩起層層漣漪。 “所以,先祖在即將完工之際,在宮城下方挖了一條通往王家后院的密道。” 魏帝的眸子閃著隱隱厲光,如同淬毒的刀劍,狠狠地劃過王妙妙的身體。 周衍之冷笑,手指微微曲起,骨節(jié)分明。 “你的意思是,如今這大殿下面,是從王家舊宅通過來的西夏兵?” 王妙妙理所當(dāng)然的笑了,眼睛里是對周衍之近乎變/態(tài)的欣賞,她的指甲擦著他的下頜,留下一條淺淺的紅痕。 她舔了舔嘴唇,殷紅的口脂顯得愈發(fā)明亮誘人。 周衍之厭惡的別開眼。 “王家被驅(qū)除至歸綏,仕途不順之際,西夏以利益與之交換北魏情報,如此,大約已有幾十年了。 今日一役,勢在必得! 西夏得大魏國土,我得我心上之人!” 瘋癲入魔之后,所幻想往往簡單詭異。 周衍之忽然往后一撤,肩膀挺立起來,雙手撐地,利索的起身,在王妙妙訝然的神態(tài)下,與她隔開數(shù)步距離。 “你,你不是...” 王妙妙的帕子,被他踩在腳底,并蒂蓮碾成一坨丑陋的殘花。 周衍之從懷里掏出一個瓷瓶,將其中的藥倒出來,先去拿給魏帝,又給了袁鴻光一顆,這才不急不慢的說道。 “束手無策的看著你們甕中捉鱉?”他看著魏帝緩過氣來,又恭敬上前,道,“父皇,兒臣與外祖父正是發(fā)覺此人行為隱蔽,鬼鬼祟祟,這才佯裝上當(dāng),與她周旋至此。 果不其然,此女與西夏聯(lián)手妄圖竊國求榮。” 袁鴻光低著頭,吃完藥后,便凝神屏氣,一言不發(fā)的看著周衍之。 這一瞬間,他忽然就明白過來這場雙向陰謀。 王妙妙給他的,魏帝順勢承接的,最后都將變成臟水潑到自己頭上。 一舉兩得。 即便在中毒的那一刻,他也堅信王妙妙的詭計不會得逞,魏帝是有所防備的。可他不知道的是,周衍之竟然瞞著自己,意圖反轉(zhuǎn)魏帝的計劃。 外孫之舉,無非想要保全自己的性命。 袁鴻光的手背青筋暴露,額間兩側(cè),好似神經(jīng)抽筋了一般,跳的嗡嗡顫鳴。 魏帝長長吁了口氣,眉毛輕抬,韓風(fēng)于階下會意,并未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