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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嬌寵妝妝在線閱讀 - 第36節

第36節

    宋三思沒聽出她話里的稱呼,伸過去手指,捏起一枚橘色的枇杷,垂下眼皮慢慢咬了一口,甜絲絲的像是在蜜里泡過,可他的腮頰卻像是酸透了一樣,忍不住的紅了眼眶。

    “好吃的都哭了?”

    顧妝妝遞給他帕子,宋三思接過去,按在眼上,將情緒慢慢平復下來。

    “我只是有些想我爹娘?!?/br>
    真是嘴硬,顧妝妝又去剝荔枝,剝完后放到白玉盤里,一顆顆潔白晶瑩的荔枝就像胖嘟嘟的團子,流著蜜汁,“想他們為什么不回家,要一直在外頭飄著嗎?”

    “見面不如不見,他們好好地,比什么都重要。”

    瓷瓶被顧妝妝掃進匣子里,宋三思的心就像勾在喉嚨,不上不下,他又問了一遍,“夫人真的沒有吃藥?”

    “你老問我吃藥作甚?你不是說,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吃嗎?近幾日我過得很是舒坦,沒什么好忘的東西,藥很貴嗎,需要我再給你銀子?”

    顧妝妝嘻嘻笑著,去旁邊凈手后,扭頭嘆道,“趕緊吃吧,嶺南來的荔枝,就剩這幾顆了,方從冰窖拿出?!?/br>
    宋延年便是在此時闖進來的,本應該在碼頭巡視的他,竟然一頭大汗的出現在門口,雙目灼灼的盯著房中二人,面上是說不出的緊張驚懼。

    “夫人..你..你們在聊什么?”

    宋三思正巧捏著一顆荔枝,眉目清清淡淡,“夫人盛情,鄙人難卻,荔枝委實好吃?!?/br>
    宋延年的視線嗖的落到那一盤圓滾滾的荔枝上頭,又盯著擦手的顧妝妝,驚詫極了,“這是夫人剝的?”

    顧妝妝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是我剝的,夫君也要吃嗎?”

    宋延年心里又是一陣不舒坦,她還從未專程給自己剝過荔枝,十指纖纖,哪里舍得她做這等粗活。

    “又不是給我剝的?!彼f的沒好氣,徑直走上前坐到宋三思對面,問,“你是來給夫人診病的?”

    顧妝妝站在他身后,將手搭在他的肩膀,“還沒開始診呢,夫君便回來了,是有東西忘了帶,還是...”

    “沒有,忙完了回來看看你?!彼窝幽昴槻患t心不跳,明明是聽到小廝來報,有男子進了院子,他這才丟下手中事情,風風火火趕了回來。

    面前之人,他果真是越看越覺得眼熟,遂瞇起眼睛,腦中努力回想,“夫君,有我父親的消息嗎,他都走了許久,至今沒動靜。”

    顧德海畢竟用的是宋家的船,若是回來,宋延年必然會早早知曉。

    “興許還要過些時日,夫人身子是哪里不舒服,怎的不讓胡大夫瞧?”宋延年捏住她的指尖,將她拉到身前,眼睛卻依舊打量著宋三思。

    “也沒有,就是前些日子落水,宋大夫開的方子很是有效,便沒再麻煩胡大夫,我都快好了,想著再吃兩劑藥,穩定一下?!?/br>
    “那便勞煩宋大夫盡快開完藥方?!?/br>
    宋延年話里的趕客之意,很是明顯,他總覺得此人不對勁,第一眼看到的時候,給他一種難以言語的敵意。

    顧妝妝千恩萬謝,最后讓畫眉領著宋三思經由杜月娥的院子,去摘了一簍枇杷,送出了府門。

    夜里兩人在房里用的膳,顧妝妝著廚房做了蟹粉獅子頭,雞湯煮干絲,芙蓉醉藕,金酥餅,還有幾道爽口小菜,兩人開著窗牖,舉杯對酌,沒多時,便有了醉意。

    宋延年見她兩腮泛紅,猶如枝頭掛的蜜桃,不禁站起來,探著身子親了親她的額頭,又坐回去,撐著額頭合眼休憩。

    “夫君,你是不是覺得想睡覺?”顧妝妝又倒了一盞青梅酒,起身送到他嘴邊,宋延年就著她的手腕飲下,點了點頭,的確有些頭昏腦漲,四肢也麻嗖嗖的,就像被雷電劈過。

    顧妝妝放下東西,攙著他的胳膊,“那我扶你回床上睡覺?!彼窝幽旰芨撸脒吷碜訅涸陬檴y妝身上,幾乎讓她直不起腰。

    窗牖和門都反鎖著,最后那扇賞月的也被顧妝妝反手帶上,宋延年平躺在床上,床頭的幾案上點了一盞燈,燭心嘭濺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顧妝妝不放心,又趴過去,小聲確認,“夫君,你還能動嗎?”

    宋延年一聲不吭,顧妝妝還是不放心,又湊近他耳朵,“夫君,我在上還是你在上?”

    宋延年睜了睜眼皮,見她微醺著,忍不住想伸手觸碰那柔軟的唇,誰知手剛舉到一半,便覺得渾身酸軟無力,喉間想說話,卻是難以出聲。

    顧妝妝這才松了口氣,低頭,在宋延年模糊的注視中,解開了他的外衣,手一探,摸上精健的腰身。

    作者有話要說:  修羅場預定

    第45章 045

    窗外靜悄悄的, 尖銳的蟲鳴在此時顯得很是吵鬧。

    宋延年知道她在翻找東西,可他渾身沒有一絲氣力, 這是他潛入南楚之后, 第一次中招。

    顧妝妝的手停在他腰間的錢袋上, 抬頭望著宋延年混沌的眼睛, 忍不住眉上欣喜,她的手指三兩下解開錢袋, 又從里頭找出宋延年的私印,依舊是那副乖巧溫柔的樣子。

    她將私印在宋延年面前晃了晃,“夫君, 我要走了,所以, 咱們得先有個了結。

    我不想進宮, 宮里有那么多算計,我怕有朝一日莫名其妙就被弄死。連你我都沒能弄明白,何況皇上身邊...”

    她的臉紅撲撲的, 睫毛上掛著水霧, 抬頭看了宋延年一眼,忽然捂上了眼睛, 肩膀隱隱顫抖著, 宋延年說話的氣力也沒有,只虛虛睜著眼睛,聽她說著沒頭沒腦的話,心中一片迷茫, 而在迷茫中,又陡然充斥著不安與恐懼。

    “我都待你千般好了,你卻總在騙我,叫我傷心!”她忽然來了脾氣,聲音不覺拔高許多,捏著私印的手攥成了小拳,狠狠捶在宋延年肩膀,那里,有她方啃過的紅痕。

    私印邊緣方方正正,砸的宋延年無聲的悶哼著,他想張嘴說話,喉嚨卻像麻木了一樣,動彈不得,他想解釋,卻從未有過這般頹敗難受的無措感。

    顧妝妝抹了抹眼角,紅著鼻尖罵道,“我雖不是睚眥必究之人,卻不想犯而不校,寬宏大量的放過你!

    你做了這樣讓我惡心難過的事,必得受到應有的懲罰。”

    說著,她從宋延年身上翻過去,爬到內里的枕下,摸出那柄尖刀。

    這把刀她夜夜枕在身下,時不時便會摩挲出來,對著月色觀其光芒,刀刃很薄,刀尖鋒利,她將尖刀放在掌心,慢慢滑過皙白的皮膚,立起刀柄對準宋延年。

    宋延年始終望著她的眼睛,深沉而又陰鷙,他知道,一定發生了什么,在他去彭城的時候,一定有人對妝妝做了什么。

    會是楚帝?他很難想象,南楚皇帝又會以何種名義召商賈之婦入宮,不可能,他在心里不斷否認那些污/穢的畫面。

    “夫君,我原以為你是真心待我的,我也準備同你好好過日子。庫房里的箱匣,我都好些時候不曾查閱,一門心思撲在生子上面。

    各種法子我都試過,卻唯獨沒料到,你根本沒想要我的孩子。”

    她伸手剝開宋延年的中衣,領口大敞,露出結實的皮膚,顧妝妝拆開他的腰帶,跪行往下直到他上身裸在自己面前,刀刃壓上去。

    她的手在抖,卻依舊孜孜不倦的尋找心臟的位置。

    宋延年的聲音極低,宛若從喉間嘆出的氣,“不是....”

    “你不僅不要我的孩子,還想效仿狀元郎,把自己妻子送給楚帝換取官職!”刀尖刺入皮rou,宋延年的眉毛霎時蹙成小山,他嗯哼一聲,舌尖被懟在牙齒間,血腥氣蔓延開來。

    他幾乎已經猜測出事情的來龍去脈,甚至不由自主的去想象不堪回首的一幕幕yin迷景象,每一分每一刻都叫他覺得絕望,痛苦,憤恨,自責。

    胸腔中涌起的憤怒因為藥物的緣故,變得異?;逎y受,他的血液飛快的流淌,壓抑克制的屈辱與悔恨交織成一片密密麻麻的網,讓他難以喘氣,幾近窒息。

    顧妝妝停了動作,尖銳的刀鋒沒過他的胸前皮膚,血流很小,淺淺的一股沿著刀尖淌成淡淡的溝壑,于腰間凝成血珠。

    她咬了咬牙,將刀尖往里又送了少許,仿佛能聽到血rou刺啦的聲音,狠狠地灌入耳中,她的手動彈不了,宋延年的眉眼依舊不動的看著她,眸中泛起光,他的手指哆嗦著,想要觸碰顧妝妝的身體。

    “我又不是什么小貓小狗,你厭倦了就送送給旁人,我有多惡心皇上的身子,你知道嗎?”顧妝妝甩了刀子,從他身上翻到旁側,屈膝將臉埋進腿間,兇神惡煞的壓著嗓音小聲啜泣。

    宋延年費勁的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類似空氣的嗡鳴,他沒有一次比現在更加無力,沒有一次比現在更為急迫,他想解釋,他恨自己為什么不能早點說清楚。

    他從未把她當做小貓小狗,他寵她還來不及,怎會將她送給旁人!

    “我也不會再生氣了..”顧妝妝抬起臉來,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雙手展開呈于他面前,“這是我準備的和離書,從今往后,你我夫妻情分就此了斷,男婚女嫁,一別兩寬?!?/br>
    她哈了口氣,用力蓋在和離書的最下面,又用帕子擦了擦私印,重新裝回宋延年的錢袋。

    “你同皇上有什么交易,我全然不會在乎,或許你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里...”她頓了頓,將和離書小心翼翼收好,藏進自己的衣袖,燦若星辰的眸子柔柔的看著一動不動的宋延年,“你是誰,將要去哪,又要做甚,都與我無關。”

    她又翻過宋延年上身,腳剛落地,便覺出衣襟被人拉住,力道很輕,卻很執拗。

    宋延年的眼里眸深如墨,漆黑的如同夜幕中的繁星,又像野火熊熊,連同五臟六腑一起呼呼的燃燒起來。

    瞳孔收縮的很是劇烈,他的手指顫抖著,將顧妝妝的衣襟拉扯的像蝴蝶的翅膀,微微煽動。

    顧妝妝的腳底亦像生根一般,猶如地錦細密的糾纏著,讓她無法移動腳步,她的手慢慢垂下,輕巧而不費力的捏住宋延年的手,然后,一把推了下去。

    宋延年眸中的光火霎時轉暗,眼皮跟著重重的垂了下去,等他再度睜開的時候,瞳仁變得漆黑陰郁,與此同時,燃起了難以名狀的怒火,神色由起初的懊惱自責變得憤懣悲痛。

    顧妝妝望著他胸口的傷,終究還是走到柜子前,取出紗布,復又慢慢踱步回到床前,她的手指冰涼沁汗,倒了藥粉灑在血涌處。

    宋延年的額頭青筋突突跳動,他想大聲解釋,想憤怒的喊叫,想拽住她的手問,為什么還是不信自己!

    可醞釀了許久,胸腔悲鳴著只發出類似野獸般的悶吼。

    顧妝妝纏完紗布,站直身子,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就在她將要扭頭離開的剎那,忽然聽到宋延年一聲輕微的嗚咽,似孩子哭泣一般,顧妝妝的心猛地揪成一團,眼眶立時蓄滿水霧。

    “是你不要我了...”她橫起胳膊,背對著床上之人,宋延年的憤怒卑微的變了色,他的手搭在床下,舌尖咬出了血,他想搖頭,想否認,想緊緊抱住她,說一聲我不能沒有你。

    顧妝妝轉過頭,通紅的眼眶死死的盯著宋延年,一字一句道,“是你...你們...都是騙子!連他也同你一起騙我,有家不回,助紂為虐...”

    她早就吃了瓷瓶里的藥,那哪里是忘憂的,分明就是憶昔丸。吃下的那一夜,她幾乎將幼時的事全部記了起來,包括紫云觀大火,她目睹了一出偷梁換柱的好戲,卻被人一掌砍昏,自此成了顧家小姐。

    宋三思啊宋三思,顧妝妝不知他是出于何種心思將這瓶藥贈與自己,他分明想讓自己想起來往事,卻又怕自己真的想起來。

    糊涂了好幾年,一夜清醒,顧妝妝都覺得有些恍如隔世。

    她蹲下身去,手指撫在宋延年的臉上,眼睛隨之下移,柔軟的指肚最終落在微啟的唇角,她笑了笑,從懷里摸出一個青綠色的瓶子,取出一粒烏黑色的藥丸,又熟門熟路掰開他的嘴,一抬,藥丸順著喉嚨滑進腹內。

    顧妝妝拍了拍手,狹長的眼眸寧靜似水,她將唇湊到宋延年的耳邊,溫柔且充滿了蠱惑,“我走了,周衍之...”

    床上那人猛地一顫,長睫打開,雙眸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痛楚。

    顧妝妝起身,清冷的面上掛著淡淡的諷刺,“原來我就是陸清寧....謝謝你記了我那樣久,不過..從此往后,不準找我,否則,我就殺了你!”

    她的東西都收拾好了,隨身的銀票必不可少,其余便是幾件應急穿的衣裳,小小的一個包袱,她打了個結,背在身后。

    什么父親,姨娘,都是他們為她編撰的虛假故事,在這所謂的美好之中,她像個被哄得團團轉的傻子。

    她疾步走到門前,手剛搭在門框,便聽到身后撲通一聲,他低低的呻/吟著,用盡全身氣力手指摳爬著往前掙扎,顧妝妝背對著他,頓了少頃,旋即開門,又反手迅速合上,將那張痛苦的面孔一同關閉在漆黑的房中。

    荊州她是斷然不會去了,之前已經告知了四個姨娘,若是宋延年聯合她們一同分析,必然能查出她的蹤跡,可是又能去哪?

    顧妝妝盤算了幾條出逃路線,最終選了益州。

    益州與荊州相隔不遠,途中可順勢倒賣了已購的宅院,那是一筆不小的資產,顧妝妝舍不得放棄。宋延祁也在益州兼修堤壩,依照顧妝妝的性子,他們斷不會猜到顧妝妝會逃向彼處。

    她下了馬車,又讓車夫沿著出城的方向繼續走,自己則從官道改走小路,入了樹林間,從河畔撥開密密麻麻的蘆葦,那里停著一艘烏篷船,早先幾日她秘密藏匿的。

    烏篷船過了闕水橋,里頭便走出一個俊俏的書生,顧妝妝備的衣裳,都是男子裝束。夜涼如水,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偶有飛蟲略過,激起點點波動。

    她握著櫓桿,警惕的環望四下,這是條狹窄的河道,常年沒有船只通過,河水不深,也不適合大船走商,幾近廢棄。

    面上忽然一陣冰涼,她抹了一把,才覺出自己不知何時落了淚,平靜的水面淅淅瀝瀝的落了雨,雨絲趁勢舔卷著她的衣袖,月白色的錦衣濕噠噠的。

    前面地勢變低,顧妝妝鉆進篷里,任由船只飄搖下游,一路西行。

    作者有話要說:  宋延年:后媽,心疼!

    顧妝妝:再往里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