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獎:“甜兒很棒。” 給奶奶念書成了田甜每天必做的事,古今中外,涉獵繁多。 偶爾地,奶奶也會讓她扶著去內院里曬曬太陽,奶奶躺在搖椅上,她搬張小板凳坐在她身旁,不時幫她調整角度,避開刺目的陽光。 曬了太陽的奶奶精神頭總是比較好,會和她暢想她以后的生活,經過她的描述,未來總是美好祥和。 有一天,奶奶讓她從房間的木箱中取出一個古舊的信封。 按照奶奶的吩咐,田甜打開了信封,愣愣取出內里的婚帖和玉佩,聽奶奶道:“這是奶奶十八年前給你訂下的娃娃親,那孩子是徐家人,名字叫徐青檸,”奶奶虛弱笑了笑,有氣無力道,“徐家會怎么喊她?寧寧嗎?” “奶奶不在了,你要和寧寧好好過下去。”她握著她攥著婚帖的手,像是交托終生般緊握了握。 田甜頓覺手上的婚帖燙手,她遲疑:“奶奶,我……” “不要忙著拒絕,奶奶知道你怕什么,”孟奶奶握著她的手,手指幾乎沒有力,仍舊緊緊握著,“奶奶信得過徐家的人,把你交給他們家我很放心。寧寧這孩子不會差,她會對你很好,甚至比奶奶對你還要 好。” 兩個人始終比一個人好過,孟奶奶還在勸服她:“奶奶知道你從小過慣山里的生活,要是甜兒不愿離開這兒,也可以讓寧寧過來陪你,就權當奶奶自私一回,倚著過去那芝麻大點的恩情,迫著老徐放人了。” 往后,讀書閑暇,田甜總能聽見奶奶勸她:“寧寧會陪著你,一起種菜,一起做飯,一起做很多很多 事,奶奶只能陪你走到這兒了,但寧寧能陪你走很久,你們是下半輩子要在一起生活的人。” 奶奶還給了她兩枚戒指:“等奶奶走了以后,你帶著這兩枚戒指去找她,就當是奶奶給你們的禮物,一人一枚,相伴到老。” 必然降臨的節日到來那天,田甜如往常那樣去給奶奶洗漱,她還未醒,田甜拿起床邊的一本書,翻到上次停止的地方,細細給她念起來。 奶奶說,聽著她的聲音醒來是 很幸福的一件事。 一直念了許久。 念到口干舌燥, 念到手腳發軟、心底發慌,田甜猛地站起來,膝上的書應聲摔落在地,她渾身顫抖著,伸手靠近奶奶的鼻腔,靜置許久,心臟猛地一滯,眼淚奪眶而出。 田甜顫抖著手摸遍奶奶的全身,僵硬的觸感讓她渾身不自覺顫抖起來,好冷,冷得如同置身于冰窖中,她眼前一黑,跌落在地。 那瞬間像是聾了瞎了,田甜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著,耳邊嗡嗡的,像住了一群蜜蜂。等她重新恢復意識、看得見聽的著了,已經不知道是多久過去。 窗外小鳥的叫聲嘰嘰喳喳,清靈悅耳,田甜撐著手臂坐起來,再站起來,平靜地打水給奶奶梳洗,換上新衣。 待一切妥當,田甜怕驚擾她般悄悄關上房門,邁著一雙仿佛灌了鉛的沉重雙腿,走出院門,走進了麥大嬸家。 葬禮辦得簡單,前來吊唁的人大多是熟面孔,每個人都是一臉凄凄之色,田甜在麥jiejie和麥大嬸的陪伴下度過了難熬的三天。 田甜有史以來聽到‘節哀順變’最多的三天。 她平靜地接受這四個字,平靜地回應每一位對她流露出同情、悲憫或其他任何情緒的人,她平靜地在麥大嬸的幫扶下完成葬禮,挺拔如松,血色蒼白。 入土為安。 埋葬是人生命的終點,那天過去,家里來來往往的人也跟著散去,外頭吵吵嚷嚷,田甜坐在房間一語不發,麥穗在一旁撫著她的背安慰她;“別忍著,想哭就哭出來。” “沒事。”田甜扯唇一笑,問起 外頭的情況,“還有什么要做的嗎?外面怎么還有聲音?” “在打掃衛生。”麥穗答。 田甜明白了。 將貼在門上、 墻上的悲憫條文撕去,將桌上的蠟滴、地上的鞭炮掃去,將身上的麻衣、周圍的白布收起,將屬于這場葬禮的痕跡全部抹去,死去的人就徹底沒有痕跡了。 大概是怕她看了這樣的場景難過,麥jiejie一早就把她領進了房間里。 田甜點點頭,繼續沉默,麥穗陪她靜坐,一直過了許久,麥大嬸進屋來喊她們吃晚飯。 走出房門,外間恢復如舊,屋子內外和過去沒什么不一樣,卻又有極大的不同,田甜在麥大嬸和麥穗的陪伴下吃完晚飯,在她們憂心忡忡的眼神中艱難下咽,最后溫柔道:“你們也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這幾天我還是陪著你吧。”麥大嬸道,“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事,嬸子在這兒幫你。” 麥穗也道:“我也留下。” “麥jiejie快高考了,時間寶貴,為我耽誤這幾天已經很不應該,哪能繼續麻煩你們。我沒事的。”田甜最后重申一句,目光堅定。 終于勸走麥大嬸和麥穗,田甜起身收拾屋子,她拿著掃帚走遍屋子的每一個角落,感覺屋子里無一處不寂靜,鉆心的寂靜。 走著走著她蹲下,頭埋在雙臂間悶聲哭起來。哭聲響徹整間屋子,又回蕩在耳畔。 孟奶奶剛過世的那段日子,總是有很多人來看望田甜,白天的田甜總是冷靜溫和,充斥著說話聲的屋 子,驅散了最后幾分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