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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晷顯示的時辰不偏不倚已然到點,蘇青連忙走到了窗前,將一則傳音符放出。 天樞樓主是冒牌貨這件事,他需通報給域主。 “蘇青,進來,替我擦擦背。” 咔啦的合門聲,懸在廊道上的束鈴急促的隨風而響。 梁公子已經走了。 蘇青踏入門檻,懶得去看那姑娘身上的痕跡,又倒了點熱水,想要離開,被姑娘一把拉住。 夏歆面頰染著緋色,吐著熱氣,“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很臟,但再臟,也比你這個在地上打滾的人好許多。” 蘇青眼眸微垂,道:“樓主,屬下去叫幾位侍女來,屬下替你擦背,此事不妥。” 夏歆手肘放在浴桶邊緣,笑得花枝亂顫,自顧自說,“你就是個傻子只會在原地團團轉,難怪沒什么出息,你該學學我,想要什么,我都清楚的很,以前你瞧不上我,現在還不是得對著我彎腰鞠躬。” “樓主,您誤會了,屬下從來沒這個意思。” 蘇青只覺得此人心里扭曲到了極點,合攏了門,他便被一把劍刺穿了腹部,他轉過頭,是天樞樓的幾位弟子。 他就該想到,夏歆既然瞧出了他認出了她,必然不會放過他,是他大意了。 “他死了沒,沒死的話把舌頭拔了修為廢了就好。” 夏歆梳洗著柔軟齊腰的烏黑長發,唇角揚了揚,繼續說道:“把人處理好丟回魔域,我相信,域主會喜歡這個禮物的。” 。 灰蒙蒙的天幕簌然有幾道斜斜的雷電閃迭,亂葬崗內臟兮兮的土鼠正啃食著殘肢,被突然出現在地上的幾雙靴子嚇得亂竄。有幾位穿著黑色天樞樓一等弟子服的年輕修士拖著幾具少年的尸體丟入了雜草叢生的荒地上,他們蹲身將那冰涼尸身腰間系的腰牌摘除,隨便刨了幾把泥土往上面灑著。 天樞樓內新加入死士選拔的皆是那群流落在街道的孤兒和窮苦人家被賣的孩子,每年都有一位堂主帶著三位器重的一等弟子挑選有資質的孩子進入樓內,那幾位修士雖都豆蔻年華,但都是從腥風血雨之中步步爬來之人,自己都不知哪天會死在何處,他們生死早已看淡,這些尸體早就見慣不慣了。 有位粉色華衣青年在一旁監督著,他將那群一等弟子奉上的帶血腰牌放入了木盤中數了數,拿出一本名冊將淘汰的初選弟子劃去,忽而他勾劃的筆停住了,朝著那幾位弟子道:“還少一位的腰牌。” 弟子們邁過一具臟兮兮看不清面容的尸體,踹了腳將尸體翻了個面,木牌上刻著“土六”二字,金木水火土為樓內五堂,土為最末新參者,六為編號,這正是那位弟子的木牌。 他們前腳正要離開,忽而有只臟兮兮的手從堆疊的腐臭尸堆中伸出,驚天動地的大噴嚏讓那幾個人都面面相覷,不約而同轉過頭去。 林千霜只覺得眼前黑乎乎的,鼻子被粉塵刺激地癢癢的,待她掰開壓在她身上的不知道什么玩意,眼前恢復了光明,便見在她的身邊圍繞住了三位不知道來意的十幾歲少年,用種看著外星人的驚訝眼神看著她。 忽而被一群人圍觀還用這種奇怪的目光看,林千霜莫名其妙地打量著系統安排給她的軀殼,袖子破破爛爛斷成幾條耷拉在干癟的胳膊上,身上穿的衣裳皆碎裂成了幾條,雖然衣不遮體身軀矮小,但好歹是個人形,這群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她也有點過了吧。 “土堂主,土六,還活著。” 林千霜還在消化她縮水成了一個小豆丁的事實,便被一位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給一只手提了起來丟到了一位三十左右的青年面前。 被稱為土堂主的青年遠看之時她沒覺得異樣,近看才發覺這位看起來才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臉涂得像藝伎一樣白,眼睛細長,顴骨上涂了層胭脂,握筆翹著蘭花指,身上的還穿著一套sao包至極的粉衣,這奇葩的打扮,這位青年確實是夠土夠有個性的奇人。 林千霜心想著,便見那位土堂主那細長幾近瞇成縫的眼睛盯在了她的身上,陰陽怪氣的男音朝著那幾位少年說道:“還活著,那命也夠大,將她帶回去,便同下批新弟子一同去鮫海。” 提到鮫海兩個字,她明顯看見那幾位一等弟子的臉色皆一變,看著她的目光由奇異,又變作了同情。 第178章 鮫人夜唱 凡界南海渠城的連南鎮碼頭商船來來往往,漁船穿梭在翻卷的白浪中打撈著海味,尖喙白鳥似銀箭掠過蔚藍如洗的天幕掠水追隨其后,翅尾拂濺起水花。 林千霜雙目蒙上了布帶同一群孩童被引導著順著木板走上了商船,腥咸的海風吹入鼻尖讓她嗆了一下,被人不客氣的踹了一腳。 她這副身軀似是修煉了某種妖邪之術,她發覺這姑娘體內本來就有魔修的根基在,卷起袖子手臂上還有個赤紅的古怪字眼,有點像她在古籍中見到的某種獻祭儀式之后留下的印記。 林千霜的修為皆在,但這副身軀太弱,她也不敢強行使用某些法咒,她的指尖鉆出一縷靈識,將周圍的環境看得一清二楚,新鮮的雜魚在漁網中跳躍在木板,有幾位船夫蹲下身拉起了水中的魚簍,有噔噔噔的清脆碰撞聲,是漁網所捕蚌貝撬殼落入木桶之中滾落成了一顆顆晶瑩的珍珠。 在岸上勞作的漁民搬著一箱箱貨物,幾位毫無修為的凡人圍聚在一塊兒討價還價,似在做買賣,他們的身后的籠子里關著個縮成一團的人,仔細一看,那似乎并不是一個正常之人,兩側臉頰在光下顯出細微的魚鱗,腮若羽狀隨著呼吸翕動,半腰以下皆被一層薄薄的鮫綃覆蓋,深藍的魚尾圈成一團縮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