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粲似乎嘆了口氣，“并不是誰活下去的概率高，誰就應該活下去，人類社會有很多事情是不能用數據來衡量的。總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屬于你的人類，他會告訴你，我這么做的原因。”

    李豐爵腦子一團漿糊，不知道說的什么內容，什么意思。昏昏沉沉地，聽著聽著，眼前一片黑，直到被顧回拍醒。

    “李豐爵，李豐爵，你怎么會在這？其他人呢？”

    “我……我遇到了波尼亞，他沒死，好像……高粲救了我，他人呢？”李豐爵感覺簡直頭痛欲裂，也不知道暈過去多久，周圍不斷掉落石頭，到處是轟隆隆的聲音，地底的震動越來越強烈，幾乎控制不住了。

    “我按照高粲說的做了，但是那臺設備經過了幾百年的腐蝕，不能用了。高粲是不是說過，如果那臺設備不能用，旁邊還有備用的。”

    “有，但是……”李豐爵話沒說完，顧回就說好，問他能不能走，能走就趕緊走，自己要去再試一下。

    “不要！”李豐爵看他眼神堅決，想去阻攔，但是顧回已經在往里面走了，“教官，回來！核、核反應堆爆炸了，你別去了。教官，教官！”

    李豐爵喊得嘶聲力竭，“教官，你去了，高爾德怎么辦，你家人怎么辦？我反正走不了了，你趕緊走，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李豐爵。”顧回看他不太放心，跑回來把他推上去，“我的防核服破了一個洞，那些該死的放射性物質早就進來了，我就算能出去，也會被核輻射病折磨的，你……告訴高爾德，以后沒人忍他了，悠著點，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樣愿意忍他的。”

    “教官！”李豐爵喊了一聲，緊緊抓住顧回的手被掰開，顧回走了兩步，想到什么，從衣服里掏出一部手機，“我問你，里面那條短信，是詐騙短信嗎？”

    李豐爵定神一看，是他從原世界帶來的那部手機，當初怕被發現，扯謊說是詐騙短信，不是他的手機。

    顧回也不等他回答，把手機塞進他懷里，“李豐爵，好好活下去，告訴……高爾德，我……算了！”

    教官！李豐爵無聲的喊了一聲，看著顧回消失在不斷滾落的沙石中，就像當年那場火災，顧回沖進火海里，發生了爆炸，再沒出來，尸體都找不動。

    兩次，兩次看見同一個人在自己面前沖進火海，李豐爵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似乎顧回從一開始就注定了這樣的命運，而自己兩次看著顧回在自己眼前消失，卻什么都做不了。

    無能為力的感覺，如此挫敗！

    ☆、第84章 我好想你

    顧回進去后不久，高粲和維斯陸續跑出來，李豐爵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一塊落石砸中，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鼻尖充盈著醫院的消毒水味，李豐爵半睜著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著醫生護士們走來走去，偶爾說一兩句話，聽的不是很懂，期間有幾個穿著大陸綠色軍裝的人來過，問了些什么，李豐爵也沒聽清楚。

    李豐爵頭上包著紗布，斷了三根肋骨，兩只手被包得像個豬蹄，吊在半空，臉上身上，到處纏著紗布，就連腳上也包了一層。

    李豐爵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腳受了傷，清醒后問護士，才知道是被劃傷的。

    “顧回呢，顧長官怎樣，你有沒有看到顧長官？他出來沒有。”李豐爵逢人就問芙蘭達古堡的情況，但是每個人都守口如瓶，一律回答不知道。

    “顧長官對我非常重要，您能不能給ICPO打一個電話，或者給我父母打個電話？”李豐爵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那個每天都給他送飯來喂他吃飯的女護士，她一直非常耐心地照顧著李豐爵，偶爾說些開心的事情，希望李豐爵快點好起來。

    “抱歉。”護士收了餐具，遺憾地點點頭。

    李豐爵閉上眼睛笑了笑，靠在床頭，如果顧回沒事，這些人不會這么諱莫如深，如果顧回沒事，高爾德一定會來冷嘲熱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其實他心里知道結果，波尼亞亂按控制器，導致玻璃墻開開關關，下面的核物質隨著爆炸越過高粲設下的屏障，漫延上來……

    別說顧回進去時下面已經發生了好幾次爆炸，就說他在上面，都可能會被核輻射照射到，以后會不會得核輻射病都是個問題。

    李豐爵哪哪都不能動，只能干等，在醫院里躺著的十多天里，沒有一個人告訴他到底有多少人從古堡活著出來，也沒有人來看望他。

    直到這天早上，護士來給他喂飯過后，給他拆臉上的紗布時，高爾德才來看他。

    “先生，您臉上的傷恢復得很好，不會留下疤痕，您還是和以前一樣好看，當然，現在也很好看，您不知道我們這有多少女孩子喜歡你，爭著想來照顧您”

    李豐爵沉悶了好幾天，知道結果大約如他所想，高粲和維斯帶著他逃了出去，高爾德自然不會把自己交給高粲，把他帶走了。顧回……李豐爵自認為是個很會開解自己的人，但是每次說到顧回就……

    “謝謝，您也很漂亮。”李豐爵不想再去想那些，就當顧回真的，死了。這些醫生護士雖然對他守口如瓶，不過盡心盡力了這么久，李豐爵也不想整天苦著一張臉，就順著她的話說笑了幾句。

    “你在這里……過得很好啊！”高爾德靠著門，聲音冷冷地，嘲弄地說，“看來我不該來！”轉身就走。

    “老師，等一下。”李豐爵連忙爬起來，身體探出半截，伸手去抓高爾德，重心不穩，拖動旁邊的輸液瓶，整個一起摔下來。

    護士喊了一聲小心，見拉不住他，連忙按住警報器，外面一陣腳步聲，來了三四個醫生護士，問怎么回事。

    高爾德不耐地看了李豐爵一眼，冷眼讓眾人出去，眾人見高爾德身上的肩章是他們惹不起的，默默退了出去。

    “高爾德，他怎么樣？”李豐爵被扶到床上，咳得呼吸困難。

    高爾德不回答，盯著他看了好久，才拉了旁邊的椅子坐下。

    “你活得挺不錯啊！”高爾德說，“李豐爵，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和高粲引起的，不管是什么上古神石還是芙蘭達古堡，要是沒你，顧回不會那么執著地去追什么能源石，也不會有后面這么多事，都是你！

    可是為什么偏偏該死的你和高粲都沒死，顧回做錯了什么，他要陪你們這些瘋子去冒險，要去忍受那些痛苦，他做錯了什么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高爾德越說越激動，一把掐住李豐爵的脖子，把他提起來，李豐爵呼吸本就困難，這會更是難受，用失去知覺的雙手去拍高爾德，把身上的輸液管、電極什么的全都震落，滴滴的警報聲不絕于耳。

    “先生，請您冷靜。”

    護士大著膽推門進來，高爾德暴躁地吼，“滾出去，我就算掐死他又怎么樣？出去！”

    護士顯然被他嚇到，但是看李豐爵幾乎要昏迷過去，還是大著膽子說，“他是病人，您不能這樣做，就算要判他死刑也得是他身體康復以后！”

    “我知道！”高爾德大喊著把李豐爵仍在床上。

    醫生護士們涌進來，高爾德冷冷地看著他們在李豐爵身上忙碌，“帝國排斥你們這些大陸人不是沒有道理，有時候我真的很討厭你們！”

    有一段時間高爾德和顧回特別好的時候，顧回曾說，這個社會總有人要做出犧牲，不是你，就是我，我們作為國家兵器，就是要沖鋒陷陣，要么在拼殺中鋒利，要么葬身于火海。這就是我們的使命。

    高爾德一度覺得顧回這樣的使命感有種史詩般的悲壯，也曾為能和這樣一個人共事而自豪，如今卻只覺得殘忍。

    芙蘭達古堡下面并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核爆炸，上面所有人都得救了，顧回的犧牲也是值得的，只是……這一切對他來說，太過于殘忍。

    醫生把呼吸機套在李豐爵頭上，他才稍微清醒，高爾德見李豐爵紅著鼻子，眼眶濕潤，不想再說什么，起身就走。

    “老師……”李豐爵的聲音微不可聞，高爾德抓住門把手時卻停了下來，背對著李豐爵，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他，有沒有說什么……關于我的。”

    “他說……讓你悠著點……”高爾德氣得轉過身來，李豐爵又斷斷續續的說，“因為……沒人會像他那樣忍你，后來又說……算了。然后就走進去了。”

    “呵，好，好……”高爾德“好”了幾聲，拉開門時幾乎要摔倒，緩了下，才走了出去。

    李豐爵呆呆地看著高爾德走遠，護士問他還好嗎？他點頭。喂他吃飯，他也張嘴，只是眼神里失去了某些東西，不再生動。

    “李豐爵，振作一點。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大陸一定會追究責任，葉宿已經發現你不是大陸間諜了，他們一定會把你抓回去，蹲一輩子監獄，你要想想辦法。”這兩天系統話都說得有些小心翼翼。“別忘了顧回是怎么說的，他讓你好好活下去。別忘了，你父親……”

    “我父親？”李豐爵苦笑，“你為什么不讓我去看他，你怕我看了他會放棄任務你不得不自爆？我告訴你，我現在就放棄任務，你要自爆就自爆吧，不然我一定在大陸蹲一輩子的監獄！”

    “宿主冷靜！”

    “我冷靜不了，我被人拿我父親威脅我做一些我根本做不到的任務，做到一半發現我居然被人騙了，我都不知道我從哪里來的，你到現在還騙我，我為什么要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不，你做得到的，你做的很好，顧回的死和你沒有關系……”系統說著說著，見李豐爵消極下去，沉默良久，“你先逃出去，如果你能逃得出去，并保證完成收集能源石的任務，我可以提前給你看看原世界的情況。”

    李豐爵思考了半天，眼神才稍微亮了一點。

    李豐爵在醫院大約住了20天的樣子，腳上的紗布撤了，肋骨接的也差不多了，才趁著晚上護士困得厲害，用包得跟豬蹄一樣的雙手破解門禁，逃了出去。

    然而這些人是鐵了心要追究責任人，防守特別嚴格，李豐爵跑出去沒多久，他們就發現他逃了，派了人滿城追捕。

    李豐爵一次次易容，一次次換裝，混進擁擠的人群，在躲躲藏藏了一天一夜之后，偽造了一條自己乘坐飛機離開當地的航班記錄，終于喘了口氣。

    “現在，告訴我我父親的情況。”

    李豐爵躲在一家小超市的廁所隔間里，手上好像感染化膿了，哪里的傷口本來就沒好，出來得匆忙，也沒帶換的藥，又頻繁的換衣服、敲鍵盤，手心估計早已經爛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