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輪喪鐘終于徹底敲醒，它回蕩在層層高聳的建筑尖端，讓亞瑟最后的動作頓了頓，按在青年身上的力氣微微小了一些。

    裴言抬著眼睛看他。

    “咳，”亞瑟努力壓抑下心中的百轉(zhuǎn)千回，將青年慢慢扶起，“寶貝兒，我們待會兒再來，我……哎，我們現(xiàn)在還得做點正事?！?/br>
    裴言慢慢起身，一陣微微的頭昏眼花，不過他身旁的男人十分耀眼也十分醒目，他摸著對方的肩膀，慢慢地回過神來。

    亞瑟很想將面前的男人橫抱而起，然而裴言很快就拒絕了他。

    亞瑟小聲地念叨。

    “為我而生為我而生……”

    “……”

    還是不要告白了，每次告白都讓他覺得自己好傻，還有自己告白的對方也很傻的感覺。

    “這里是哪里，我們要去見誰？”

    裴言這才抬頭看著房間的一切，非常簡潔但是又不缺奢華的設(shè)置，亞瑟扶著他慢慢走，順便伴著外面喪鐘的音樂。

    “這里是曾經(jīng)的將軍府，我也不記得叫什么名字了，不過反正已經(jīng)是個老頭了，我看他屋子挺好看，就先用著了。”

    裴言：“……”算了，也猜到了。

    “寶貝兒，我們現(xiàn)在還有——”亞瑟打開手腕上的手表，“還有八個小時的時間，這段時間之內(nèi)，我們的行為不會受到海神的監(jiān)控。”

    海神的監(jiān)控？

    裴言心中乍然一驚，難怪要詐死嗎。

    “你知道海神那個家伙……特別壞嘛，”亞瑟嘆了口氣，“我不騙騙它，它肯定還要對你動手?！?/br>
    “唔……為什么這段時間它就不在了？”

    裴言心中疑惑，在這八個小時間他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的秘密。

    “因為它要死了，”亞瑟正了正神色，眼神悠遠，像是淡淡嘆息，“因為它的力量已經(jīng)在一點點地削弱了，它已經(jīng)要死了，不然怎么會這么不在意自己的神格，貿(mào)然地和自己的子民做交易呢？因為它需要力量維持著自己的生命?！?/br>
    “它是神明啊寶貝兒，創(chuàng)造了整個人魚族的神明，對抗神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兒，但是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這個，”亞瑟眼神忽然冷冽而堅定了下來，“我——絕不原諒它，如此卑劣的神啊?！?/br>
    裴言一怔，眼睛微微垂下。

    卑劣……他無可避免地想到了唐恩。

    可愛的唐恩先生啊，唐恩大概是他見過最溫暖的小人魚了，他善良得有些純粹，非常純粹，非常美好，和他見過的人魚都截然不同。

    可是他死了。

    他的身體死在了六百年前，他的魂魄也隨之湮滅。

    “它現(xiàn)在偶爾會監(jiān)視著我，但是它的力量已經(jīng)太薄弱了，已經(jīng)不是所能來監(jiān)視就能監(jiān)視了，它大概不知道我的意識還藏在‘亞瑟’的最深處，并且能感知到它的存在吧?！眮喩⑽⑻羝鹨粋€輕蔑而有些狂妄的笑，但是裴言覺得自己大概真的被情愛腐蝕了……連這樣一個笑容都抵擋不住。

    再這么下去，搞不好哪天亞瑟又扯著一條粉藍色的小裙子要買的時候他也愿意掏錢包吧。

    “我算過時間，它每一次出現(xiàn)至少都會有八個小時的空白期，而且每一次只能堅持一小段時間，”亞瑟笑了笑，“果然會在喪鐘一半的時候離開呢?！?/br>
    “它非常多疑，即使我看似已經(jīng)親手殺了你，但是它還是會回來審查，這八個小時里我要實施一下我的計劃，順便將你藏起來?！?/br>
    “本來將你留在埋骨之地，一來是怕它對你不利，二來是……就算那個家伙是我的意識啊，”亞瑟嘆了口氣，偷偷地在裴言臉龐邊親了親，“我也舍不得將你給他，能讓他晚一點遇到你就晚一點遇到你吧?！?/br>
    “對不起了，我的寶貝兒啊?！?/br>
    裴言接受了亞瑟的道歉，但是還是有些疑惑。

    “那它為什么……非要殺了我不可？”

    “唔，因為啊……”亞瑟開口拖長了調(diào)子，眼睛也有一些惶惑，“我嘗試著讓‘惡’的形態(tài)去問它，可是它似乎只含糊其辭地說你是變數(shù)最大的人。”

    “不過它想的也沒有錯呢，畢竟它的目的是人魚徹底消滅人類，順便占領(lǐng)我的身體，它便能繼續(xù)存活下來，”亞瑟輕輕笑了笑，眉目又溫和了下來，靜靜凝視著邊上的人，“你的確是最大的變數(shù)啊，親愛的，我愿意為了你和這樣卑劣的神交易，也愿意為你——”

    “弒神?！?/br>
    裴言心中一跳。

    “到了?！?/br>
    亞瑟走到一間貌似會議室的門口，喃喃道：“大概人都來得差不多了?！?/br>
    門被輕輕地推開了。

    然而一躍而出的是一抹清亮的銀輝，裴言愣了愣，亞瑟抬手擋住了那襲來的匕首。

    那是一把精致漂亮的匕首，而且顯然異常鋒利，裴言回憶著剛才刀風(fēng)在面前刮過的感覺，確定對方不是開玩笑，而是真正地想要他的命。

    他輕輕抬起眼睛，看著面前襲擊失敗了的人。

    “啊……掃興。”女人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她將目光放在面前的兩個男人身上，然后神色不改地抽回了匕首。

    她神色顯然非常復(fù)雜地劃過亞瑟，不過最后……還是停留在了裴言身上。

    “裴言?！?/br>
    她開口道，微微揚起了下巴。

    裴言一笑應(yīng)之。

    “好久不見，菲洛米娜。”

    菲洛米娜化了濃妝，但是神色依然有些蒼白，她垂下眸子，靜靜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良久，才開口道。

    “現(xiàn)在，我們兩清了?！?/br>
    裴言沉默地看著她。

    “女將大人！”一個嗓音沉穩(wěn)的男聲傳來，“請不要太過激動，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還是先坐下來，喝杯茶吧。”

    第73章

    “大人……”

    旁邊的希爾面色有些擔(dān)憂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菲洛米娜，唯恐女將大人做出什么過激的行為。

    ……雖然女將大人已經(jīng)做了。

    亞瑟想要將裴言拉到自己身后，不過裴言顯然很無所謂，他看了一眼菲洛米娜，輕聲開口道。

    “是你先動手的，不是嗎？”

    菲洛米娜斂起眼角，她手中還把弄著那把精致漂亮的匕首，銀光閃爍著。

    不過裴言說的對，的確一開始的時候，就是她先出手的。

    “是的——”菲洛米娜將目光放在面前的青年身上，兩年不見，對方似乎并沒有什么多大的變化，不過這也是自然的，畢竟她不知道裴言也和她一樣被停滯了兩年的時間，“我會向你道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