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捏緊手指。

    人魚女郎分牌的手都有些微微地抖動了。

    第四張牌是五點(diǎn)，第五張牌是三點(diǎn)。

    人魚女郎驚呼了一聲，加上之前翻開的三點(diǎn)，新人手上這三張牌加起來一共只有十一點(diǎn)，所謂五龍，就是五張牌的點(diǎn)數(shù)正好為二十一點(diǎn)，雖然這場賭局的結(jié)果是固定的獎金，但若放在賭場上概率極低的五龍將得到三倍的賭注！

    阿斯莫羅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但還在可控制之內(nèi)，他沖臉色一直很鎮(zhèn)靜的新人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你的心理素質(zhì)不錯，比去年那個十年賭齡的都要好，可惜你知道五龍的概率嗎，你已經(jīng)依靠你的運(yùn)氣走到了這里，好運(yùn)氣的男孩，你注定該止步了！”

    裴言目光放在場外，紙醉金迷的第一賭場，對于一個十八歲少年來說就像是愛麗絲夢游仙境，那好似有些太少女了，可又實(shí)在貼切不過。

    聯(lián)盟冰歷三十二年，十八歲的裴言注定會贏得這場賭局，拿走內(nèi)有九百九十九萬聯(lián)盟幣的賭王黑卡。

    “大局已定。”

    他喃喃開口，不知是在對阿斯莫羅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纖長的手指快速地掀開兩張底牌，裴言猛然站了起來，雙手撐在賭臺兩側(cè)。

    世界為他寂靜無聲三秒，阿斯莫羅的笑容徹底僵硬住。

    “一點(diǎn)和九點(diǎn)……天哪，加上之前的十一點(diǎn)……我們的新人做出了五龍！老天……賭神莫里斯安在上！我們迎來了新的賭王！”

    賭場在寂靜三秒后終于爆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呼聲！

    相比于行家們的不可置信，賭徒們對于年紀(jì)輕輕的新賭王有更濃厚的崇拜之情。

    裴言的心跳比兩年前那次還要劇烈，那個時候的他以為自己完完全全憑借了運(yùn)氣贏得了這場比賽，幾乎在夢里似的，渾渾然還猶自不知。

    然而如今的裴言，手里拿著那張賭王黑卡，卻不僅僅是在為賭王的榮譽(yù)，亦或是九百九十九萬的獎金激動。

    可是一切還沒有結(jié)束。

    他的手指抖得厲害，比揭曉答案的那一刻還要緊張！

    死死用余光注視的那個角落終于有了動靜，一道極細(xì)微的銀色閃光劃過，裴言猛然向臺下跳了下去！

    火光在他身后爆破，絢爛如花。

    曾經(jīng)的冰歷三十二年，第三基地十八歲的東方少年裴言贏取了九百九十九萬的獎金，然而他在受獎時被一名瘋狂的賭徒掃射，在高昂的手術(shù)費(fèi)下極力搶救后保住性命，卻造成下身癱瘓，成為那年最被命運(yùn)戲弄的“幸運(yùn)兒”。

    尖叫聲呼喊聲亂做一堆，兇手很快被控制住，惜命的第一基地的公民們怒斥著這里的防衛(wèi)措施，但是最倒霉的還要數(shù)前任賭王阿斯莫羅。

    裴言狼狽地從場下一個角落爬出來，心有余悸地朝場上看了一眼，作為交換似的，阿斯莫羅似乎代替他承受了子彈和炮火。

    祝他好運(yùn)吧。

    裴言心臟跳得極快，手里緊緊捏著那張黑卡，腎上激素飆得大概和去年一樣高。

    但，仍然還沒有結(jié)束呢。

    他在角落里摘下面具脫下外套，慌忙中混進(jìn)了人群，這并不難，警衛(wèi)雖然勉強(qiáng)布好了防護(hù)，但推推搡搡間他巧妙地避開了視線從一個罕為人知的通道口鉆了出去。

    通道出口處已經(jīng)有人在等待。

    裴言剛剛出來，便有一具溫軟的嬌軀投入他的懷抱。

    “親愛的！”艾妮在他懷抱里抬起微微濕潤的雙眸，翠色的眸子清澈而美麗，“我好擔(dān)心你！”

    裴言看著面前美麗清純的少女，心卻不可抑制地愈沉愈低。

    可是他的嘴角卻扯了起來，不動聲色地做興奮激動到難以自持的樣子。

    他從口袋里拿出黑卡，輕聲呼喊少女的名字：“艾妮……”

    “天吶……”艾妮死死盯著那張黑卡，眼中劃過一道情難自禁，“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九百九十九萬的獎金……噢我是說親愛的，這簡直像做夢一樣！”

    艾妮熱切地想要給他一個吻。

    裴言卻撇頭避開了，他撩開少女鬢邊的發(fā)絲，金色的頭發(fā)在月色深巷下像附著了一層霜雪。

    “別在這……”艾妮以為他要調(diào)情，有些羞赧卻并不拒絕。

    他在她耳邊低低，又沉沉地笑了一聲。

    “親愛的，我還以為你會覺得難過呢。”

    艾妮一愣。

    他溫柔地笑了笑，他笑起來那么好看，東方青年俊朗還沒有完全長開的面容，含著少年人一分青澀，又含著青年人一分俊秀，清風(fēng)朗月似的，像是古書里寫的那樣。

    “勞倫沒有讓我死在里面，你是不是很遺憾呢。”

    第2章

    艾妮后退一步，翠色的眸子微微抬起來看著他：“言，你在說什么呢，這可不好笑……”

    “他當(dāng)然不會出來了，”裴言抿了抿唇，少年人微微垂著頭，俊秀的半邊臉龐隱在在深巷的陰影里，“現(xiàn)在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警方特衛(wèi)隊(duì)控制起來了吧，他們在面對第三區(qū)的人時的時候總是利索得多，不是嗎？”

    艾妮心里惴惴不安地看著面前的少年，手不由得攥緊了裙擺，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可是他怎么會知道，他們的計(jì)劃明明沒有破綻的……

    “我真的沒有想到，艾妮，”裴言從袖口暗袋從容地拿出一把舊槍支，那是他之前從黑市隨便買的，手指靈活翻轉(zhuǎn)間黑黢黢的槍口已經(jīng)對準(zhǔn)了面前柔弱的金發(fā)少女，不帶一點(diǎn)猶豫，“你不喜歡我了沒關(guān)系，你可以離開我……但是艾妮，你不該利用我，甚至我的命。”

    “不！”少女在看到槍口的一瞬間瞳孔猛縮，驚慌失措也來不及做多余的解釋，“言，我沒有！不！”

    裴言感覺到脖頸間大動脈快速地跳著，他極力地控制自己，然后問向她：“哦，是我誤會什么了嗎？”

    艾妮見裴言沒有立刻開槍的打算，心中不斷地盤算著，也不斷地咒罵著勞倫那個沒用的廢物，一邊又細(xì)細(xì)地打量著裴言的神情，謹(jǐn)慎地開口道：“當(dāng)然了！你到底聽信了什么，言……我對你的喜歡還有假么，我喜歡了你三年不是嗎，你不記得我和你表白的時候我說的話了嗎？！”

    艾妮翠色的眸子里飛快地落下淚來，分外楚楚可憐。

    “你一直把我當(dāng)作紅燈街那些婊子嗎！我們都認(rèn)識三年了，你怎么會不信我！”

    裴言不語，腦海中卻浮現(xiàn)過那些無意間聽到的對話。

    “你真是一點(diǎn)都不心疼他啊，我可是聽說你十三歲就開始暗戀他了……嗯？寶貝，你別急啊……”

    “他？呵，他就是個廢物……嗯……討厭，你還說我急，混蛋……怎么，計(jì)劃不是你提的嗎，你現(xiàn)在倒是開始心疼他了？行啊，他就在隔壁，你不如跪下來去向他道歉得了！”

    “我可不心疼他……不過你也夠無情的啊，真怕到時候我和他一個下場……”

    “可不是我無情，長得那么好看誰知道是個性無能呢，哪像你……”

    “哦寶貝，你才十六歲啊……”

    “是啊，我十三歲就被那個狗娘養(yǎng)的賣到紅燈街了……嗯，快點(diǎn)……”

    他望向面前的少女，初識的時候她不過十三歲，穿著白色的碎花棉裙，陽光稀稀落落下來，明明有些害怕卻還是上前主動和他打招呼，眼里也還滿是羞澀，干凈得像是珍貴的白玫瑰花，那是第一基地的產(chǎn)物。

    退學(xué)以后他一直沒問過她那三年的過去，畢竟第三區(qū)的人為了活著都要掙扎，別說讀那些沒用的書了。

    不過三年，她已經(jīng)變成這副樣子了，這三年間寥寥幾次見面，即使她依然妝容清純，眼神無辜，可是偶爾間那些戾氣爬上眉宇，彰示著她已經(jīng)扭曲成完完全全的另一個人了。

    也只有上輩子那個裴言，才會因?yàn)槟切┬膭泳妥⒁獠坏侥切┘?xì)枝末節(jié)，憧憬地邁入圈套，然后摔入深淵萬丈。

    當(dāng)然，僅憑一個艾妮也許還不夠，但是再加上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那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