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_分節閱讀_349
沈瑄是美人,他也不樂意做這樣的風流鬼。 就這么和大好的人生說再見,到了閻王殿,能把小鬼笑個好歹。 沈瑄側頭,看著眼睛冒火卻依舊沒什么力氣的孟十二郎,心頭微動,突然笑了。 孟清和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很好笑?”他差點沒命! “不?!鄙颥u將孟清和攬在懷中,抽—出發中的玉簪,黑色長發垂落,拂過孟清和的頰邊。白玉般的手指在發間穿梭,兩人的發在指間纏繞,緊緊相系。 “吾與十二郎結發,此生不渝?!?/br> 此情此景,當十分感動。 孟清和卻瞇起眼,看著系在一起的黑發,暗中嘀咕,這還能解開嗎?解不開,八成要動剪子。 幸虧他只是在心中想想,膽敢說出口,即使仍在病中,定國公也不會輕饒了他。 不能吞吃下腹,咬幾口還是可以的。 湯藥熬好,孟清和捏著鼻子幾口喝完,苦澀的味道從口腔蔓延到胃里,五官都皺成了一團。 良藥苦口,不意味著好大夫一定要開苦藥吧? 不過,比起讓軍漢聞風喪膽的前燕王府良醫們,自己府內這位應該還算好的。至少他不會突發奇想,用金針刺xue來治療感冒。 用過飯,喝過藥,孟清和歪在榻上,撐著下巴,聽著窗外的風雨聲,昏昏欲睡。 公文有定國公全權代勞,連官印都不用他蓋了。遇到沈瑄不明處,動動嘴巴即可。 掌燈時分,公文減少了一大半,孟清和看一眼滴漏,“國公爺,歇歇吧,余下的明天我來就成?!?/br> 聽到孟清和的話,沈瑄彎唇輕笑,燭火映照下,眉眼愈發顯得精致,“十二郎先歇著。” 相貌迷人,聲音低沉,語氣溫和。 換成以往,孟清和定然要擦擦口水。可是現在,他竟感到有些發毛。 實在是國公爺的性子太難揣測,先給個甜棗,養肥了再下嘴吃個夠本,不是不可能。 孟清和的表情太過明顯,沈瑄想忽視也不可能。 “十二郎不歇息?” “你不睡,我不安心?!?/br> 話落,孟清和就想給自己一嘴巴。 沈瑄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好?!?/br> 放下公文,國公爺寬衣上榻,人撈過來,抱懷里,吹燈,睡覺。 國公爺心情愉悅,一夜好眠,孟清和卻心里打鼓,天明時分才勉強去會了周公。 沈瑄何時醒來,何時起身,何時處理完了公文,他全都不清楚。直到被喚醒吃藥,才恍然察覺,他這一睡,竟足足睡了一整天。 “國公爺吩咐,伯爺醒了先吃點東西,藥再熬即可?!?/br> 一碗粥,幾碟小菜,簡簡單單,卻讓孟清和胃口大開。 粥菜一掃而空,半飽都不到,還想吃,被來為他診脈的良醫制止了。 伯爺瞪眼,他想吃飯,餓著病號不人道。 良醫搖頭,伯爺正是病中,應酌量用膳,吃太多不利于康復。 伯爺呲牙,一碗粥算多嗎? 良醫堅持,就一碗,再多一勺也不成。 伯爺握拳,扣薪水!必須扣薪水! 良醫八風吹不動,悠然道:“伯爺請伸手,老朽為您診脈?!笨坌剿涂坌剿?,敢不堅持原則,拖慢了孟伯爺的康復期,定國公那關更不好過。 薪水重要還是命重要? 當然是后者。 自定國公歸來,府內親衛和錦衣衛都繃緊了皮,除必須興寧伯過目的緊要公文,沒一個都事敢在伯府露面。 定國公之威,可見一斑。 為了性命著想,寧可被扣薪水,也必須讓興寧伯盡快好起來。 診過了脈,良醫拿起筆,“伯爺的風寒已是無礙,只是伯爺早年間傷了底子,老朽再為伯爺開個方子服用幾日。若想痊愈,伯爺還需放寬心思,多休養些時日才好?!?/br> 孟清和不是胡攪蠻纏不知好賴的人。良醫總歸是為他好,扣薪水什么的不過是嘴上說說,接過方子,仍是鄭重向良醫道謝。只在良醫撫須頷首時,忍不住問了一句:“吃過了藥,能不能再多吃一碗粥?大不了飯后多運動?!?/br> 病成這樣還運動? 氣急之下,良醫揪斷了兩根胡子。 接下來的時日,孟清和一直沒去衙門,直接告假。 定國公每到大寧,興寧伯都要告假,已經不是秘密。只是和以往不同,這一次,孟清和不是托病,而是真病了。 興寧伯病中無法組織調度工作,大寧都指揮使朱旺只能接過指揮棒。好在各項工作的章程已經定下,又有定國公在一旁監工,屯田,練兵,修筑邊防以及開互市等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v然出現差錯,也不是太大的問題,改正即可。 監督大寧都司的工作只是順便,大寧雜造局才是沈瑄工作的重點。 四月中旬,又有五支千里眼被送往南京,天子下敕令,將制造千里眼的工匠調往北京,卻不入軍器局,而是從宮中派遣中官,在北京設立兵仗局,進行督造。 敕令一下,北京工部尚書宋禮和南京工部尚書黃福同時上疏,提出異議。 明明說好的,人歸軍器局,怎么兵仗局要橫插一手?就算是天子,也不能這么光明正大的給人走后門! 軍器局是政府工作部門,由工部官員掌管。兵仗局是內廷八局之一,由太監掌管。兩個部門的職能都是掌兵器和火器的制造,其中,兵仗局還掌管火藥司。 部門不同,職責相同,一為朝廷六部下轄,一為內廷宦官掌控,互看不順眼是肯定的,擼胳膊挽袖子干上一架也并非不可能。 縱觀整個大明朝,勇于同文官集團掐架并不落下風的,只有宦官。錦衣衛再囂張也囂張不過宦官。文官能當殿毆死錦衣衛指揮使,卻沒聽說有哪個宦官被文官當殿揍死的。 如今,天子將制造千里眼的工匠歸入兵仗局,軍器局如何能服氣? 北京工部和南京工部的上疏,永樂帝沒有置之不理,也沒當殿駁斥。在退朝后,將黃福召入西暖閣,君臣進行了一番長談。除了黃福,只有道衍在場,連內官都退到了暖閣之外。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西暖閣的門才打開。 黃福一改來時的嚴肅,步出暖閣時,臉上帶笑,如沐春風。還友好的向侯顯打了招呼,友好得讓侯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黃尚書今個吃錯藥了吧? 三日后,南京工部尚書黃福調任北京刑部的詔令發下,北京工部尚書宋禮也接到了天子敕令,言有更加犀利的兵器交給軍器局制造。君無虛言,天子說犀利,定然不假。宋禮心中有底,終于不再三天兩頭上疏,同兵仗局據理力爭。 五月初,白彥回身負天子敕令到北京赴任。自此,他便是北京兵仗局的掌印太監。雖離開了南京,不能繼續在永樂帝身邊伺候,但有了掌管兵仗局之權,便是鄭和同侯顯等也不敢小看他。 孟清和得到消息時,事情多已塵埃落定。 大寧的工匠被調走一批,又新招一批,工坊里的敲打聲始終未停,只是制造千里鏡的工坊被封了起來,直到將材料和工具清理干凈,才會繼續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