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_分節閱讀_340
好吧,他又蘇了。 摸摸下巴,這真怪不得他,實在是近段時間好事太多。 大寧的豐產屢得朝廷夸獎,天子的恩賞一到,都司上下無不喜氣洋洋,孟清和自然也不能例外。 沈瑄來大寧過年,兩人一同守歲,其間種種,不必多提,提了就要臉紅。 正月里,大寧第一次開燈市,燈火輝煌中,沈瑄牽起他的手,將一盞走馬燈遞到他的手中。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吾愿同十二郎結發,共今生之好?!?/br> 面具擋住了孟清和的臉,卻遮不住他通紅的耳朵。 他不曉得自己是如何跟著人群繞城一周走百病的,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到伯府的,只記得握住自己的那只大手和流淌在耳邊的聲音。 溫熱的掌心,指腹和虎口的繭子,連同那雙深黑色的眸子,都深深印入了他的心中。 一夜。 何等的瘋狂。 清晨醒來,不愿睜開雙眼。 如果是夢,他想一直留在夢里。直到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才不得不從迷思中清醒,看著緋袍玉帶的美人,頭更暈了。 他果然還在做夢,對吧? 想起當時的傻樣,孟清和捂臉垂淚。兩輩子的臉,都在一個早晨丟沒了。 可他的樣子似乎取悅了沈瑄。 張開手指,摸了摸頸側,不由得又笑了起來。 捧著公文尋來的都事立在門外,該不該這個時候敲門,他很是猶豫。自從定國公巡北路過大寧,興寧伯就變得不太對勁。離開之后,仍不見好轉。 難道是韃靼和瓦剌有了異動? 看樣子不像啊。 都事嘆了口氣,希望興寧伯只是間歇性發作。畢竟,有個能干又為人和善的好上司不容易。 出了正月,煙花爆竹的味道漸漸消散,城中集市也恢復了往昔。 留在大寧城中過年的韃靼和女真人陸續返回部落和駐地,此次大寧之行收獲頗豐,貨物售罄不說,正月里遇上的熱鬧也是回到部落里的談資。 建州衛指揮呵哈出和毛憐衛指揮西陽哈親自到大寧都司拜訪了孟清和,感謝他在朝廷設立軍民指揮使司時的提醒和幫忙。新設立不久的虎兒文衛指揮也兒古尼也來拜了碼頭,還送了價值不菲的禮物。 孟清和不解,待了解到虎兒文衛所處的位置以及三個女真部落之間的關系后,才恍然大悟。 在呵哈出等人離開后,立刻將送來的東西分類造冊,上疏朝廷,并給開原的朱高燧送去書信,朝廷的分化拉攏之策初見成效,野人女真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權利爭斗初見端倪,正是下大力氣的良機。 是打是壓,是拉攏是幫扶,端看朝廷取舍。 上疏中附有一份女真諸衛的輿圖,雖不甚詳盡,卻將女真各部落的位置大體標明,各部落之間的矛盾也做了備注。 永樂帝看完奏疏,第一時間召見了兵部尚書和職方清吏司郎中,將孟清和獻上的輿圖遞到兩人面前。 意思很明白,幾個月前,他就下了重訂北疆輿圖的圣旨,興寧伯一介武將都有此等表現,兵部至今沒給一個準信,是不是動作太慢了點? 如果南京兵部做不到,他就下令北京兵部全權負責此事。 “朝廷不養無用之士,朕不用無能之人?!?/br> 不能按要求完成任務,主動點,給有能力的人讓出位置。新科進士在六部觀政的不少,再不成,到翰林院里挑,庶吉士不夠,國子監里直接舉賢才。 八荒六合,泱泱大明,挑不出幾個會辦事會堪輿的人?簡直是笑話! 兵部尚書和職方郎中先承認錯誤,才接著表示,之所以遲遲未有輿圖呈送御覽,實是派往北疆和西南實地考察的人員尚未歸來,且為保輿圖不出錯漏,必須再三核對,才耽擱了時間。 這個理由,朱棣勉強可以接受,但也提出要求,必須盡快把他要的輿圖做出來,尤其是北疆西南等地。 “朕有大用?!?/br> “臣遵旨。” 走出奉天殿西暖閣,兵部尚書和職方郎中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北疆,西南。 天子為何重點提及這兩處? 莫非是有興兵的打算? 若真是如此,輿圖一事更不可耽擱。 正如天子所言,自己完不成天子交代的事,坐不穩官位,后邊早有人排隊等著。 永樂三年二月丁卯,天子遣官釋奠先師孔子。 旬日,下令召宣府總兵官鄭亨回京,改鎮西南。 據南寧遠州土官同知力吉罕上奏,自洪武三十七年,安南胡氏屢次出兵,攻奪其所轄猛慢等七寨,又擄掠人口,搶占糧食牲畜,發七寨之民苦役。連力吉罕的女兒女婿都被擄走,寨民更是困苦不堪。 力吉罕實在沒辦法,講理不可能,打又打不過,只能派人向大明哭訴告狀。 力吉罕派遣的使者一邊向永樂帝哭訴寨民受苦受難,一邊大罵胡氏膽大包天,狼子野心。 自洪武年間,力吉罕就收到明朝的冊封,被授予明朝官職。安南搶奪力吉罕管轄的土地,無異于向大明示威,在明朝的頭上動土! “請上國矜憫所苦,懲戒胡氏!” 哭到最后,使者表明了最終意圖。 小弟受欺負,被人搶地盤燒房子,只能向大佬求助。以大佬的實力,打死還是打殘,不過是出兵多少的問題。 甭管是哪種,力吉罕都歡迎。 只要幫他出了這口氣,地盤搶回來,他愿領寨民徹底歸入大明,成為大明的一個州縣。 聽完使者的哭訴,朱棣震怒,表示一定嚴查。查明情況屬實,定然給力吉罕撐腰。 使者痛哭流涕,叩頭謝恩。隨后,使者被安排住進會同館,見到了政治避難中的陳王子,頓時如遇知音,執手相看,將胡氏罵了個狗血噴頭。末了,共同面向夕陽,眼含熱淚,暢想著大明出兵那一天的到來。 事實上,力吉罕使者哭訴的情況,朱棣已經知曉。 黔寧侯沐晟和在西南的錦衣衛,早將詳細情況報知。 朱棣扣押下安南朝貢的使團,不許他們送出消息,卻遲遲沒有下旨斥責胡氏國王,也沒有出兵的跡象,不是對安南網開一面,只是在等鄭和船隊歸來。 他需要了解安南國內最真實的情況,制定最完備的作戰計劃,讓惹到他的人永不得返身。 二月壬申,鄭和率領的船隊終于從安南返回。比起去時,船隊后邊多了不下二十艘商船和番邦朝貢的使團。 站在船頭,英武的鄭公公和王公公都是百感交集。 活著出去,活著回來,當真是不容易。 終于被允許走出船艙的迪亞士,兩眼放光的看著船只靠岸。想到能踏上朝思暮想的土地,激動之下,又抱住了身邊的軍漢。 結果可想而知,終于來到夢想國度的迪亞士,被抬下了海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