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_分節閱讀_314
縱然孟清和能扳倒幾個給事中,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如果孟清和敢當殿爭辯,更合他意。順便多扣幾頂大帽子,即使天子想赦免他,也萬不可能。 假如能將定遠侯和漢王趙王都牽進來,那就更好了!坐實了他們身上的污名,再令人到民間大肆渲染,不需要解縉的后手,世子的皇太子之位都是穩穩到手。 皇帝只有三個兒子,兩個都有了污名,不立世子為皇太子,還能立誰? 屆時,從龍之功定是以他為首! 陳瑛想得不錯,換個對手,他幾乎就能成功了。但他還是低估了孟清和,也一樣錯估了今日的朱高煦,更漏算了沈瑄會有的反應。 所以,陳都憲的悲劇,完全可以預期。 一番慷慨激昂之后,陳瑛和出列支持他的數人一同拱手,“臣請陛下圣裁!” 皇帝不出聲,陳瑛干脆摘掉了頭上的烏紗,跪地,頓首。 “臣請陛下圣裁,定興寧伯之罪!” 解縉等人自然是期待陳瑛能夠成功,無不期待的看向朱棣。大部分武將和一部分文臣卻對著跪在地上的陳瑛等人皺眉,對此舉不以為然。 這算什么?脅迫圣意? 負責記錄天子起居日常的史官也有瞬間的猶豫,陳瑛是什么人,朝堂上文武都清楚。若如實記錄下來,以他御史的身份,定會得諍臣之名,未免太過荒謬!那些因他屈死的人,又該找誰去訴說公道? 陳瑛一直跪在地上,久久不起。 朱棣面色陰沉,手中的玉圭幾乎要被捏碎。 朝中文武皆未敢出聲,立在丹陛之下的朱高熾兄弟同樣沒有出言。 這個時候,最為難的就是朱高熾。 為陳瑛說話?老爹一定會拍死他,更是會同兄弟徹底離心。 為孟清和求情?無異于同支持他的文臣對立。 朱高熾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他曾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也設想過解決的辦法,但事到如今,無論哪種辦法都起不到用處,再多的語言也顯得蒼白。 如果他事先知情,一定會想辦法阻止陳瑛和解縉??僧斔涝斍闀r,事情已成定局。 朱高熾看著朱棣,剛剛升起的勇氣消失了一大半。他沒有回頭,完全可以料到,兩個弟弟現在都是在用什么樣的眼光看他。 對孟清和,朱高熾有幾許不忍和愧疚。整件事中,最無辜的就是興寧伯。但身在朝堂,陷入權力斗爭,誰都無從選擇。 退一步,就是萬丈懸崖。 朱棣沒有退,于是,他逼著朱允炆跳崖了。 朱高熾不想同朱允炆一樣,所以,他更不能退。 朱高煦的臉色很難看,朱高燧的臉色更難看,瞪著陳瑛等人,像是要將他們千刀萬剮,骨頭渣碾碎。 如果不是上邊有老爹壓著,兄弟倆怕會第一時間沖過去,對陳瑛飽以老拳。 揍不死也要打殘! 這老匹夫當真該死! 終于,朱棣說話了。 “興寧伯?!?/br> 聽到天子召喚,孟清和立刻出列,恭聲道:“臣在?!?/br> “陳御史之言,你可有辯解?” “回陛下,臣尚有幾事不明,想當面問一問陳御史,問明之后,該臣擔的罪責,臣絕不狡辯。請陛下恩準?!?/br> “朕準了?!?/br> “謝陛下!” 朱棣點頭,孟清和轉向陳瑛,不及開口,陳瑛卻先開口唾罵,“豎子!金殿之上,你有何言可狡辯!” “陳都憲莫急,本官會如何,當聽憑圣裁。天子既已恩準,還請陳都憲解開本官的疑問?!泵锨搴蜌舛ㄉ耖e,絲毫不被陳瑛所影響,“本官想問陳都憲的事情有三,其一,陳都憲身居南京,何知北方之事?” 陳瑛嗤笑,似在嘲笑孟清和的明知故問,“監察百官乃御史之責,興寧伯此言未免可笑?!?/br> “哦?!泵锨搴忘c點頭,“第二件,邊軍出塞之事,陳都憲又是如何得知?如何一口咬定軍隊是無令調動?” “笑話!”陳瑛輕蔑道,“朝廷無旨意下達,未派掛印總兵官,群臣皆知!本官身在南京,卻有北京巡按御史奏報,興寧伯還是省些力氣,休要妄圖狡辯!” “恩,了解?!泵锨搴驮冱c頭,絲毫不見緊張,刻意頓了頓,才道,“朝廷雖無明旨,卻有天子中旨。軍事行動事關機密,洪武年間,開平王,中山王皆曾奉中旨出兵,陳都憲可是忘記了?” 陳瑛猛的抬頭,看向孟清和的眼神幾欲噬人。 “怎么,陳都憲認為天子的中旨不能調軍?”孟清和冷笑,“大不敬的,到底是誰?” “臣……不敢!” 既然孟清和敢當殿抬出中旨,自然不會是假托圣意,陳瑛說的越多,就錯的越多。 見陳瑛一時間無話可說,孟清和再接再厲,好不容易讓這家伙踩進套里,豈容他蹦出去! “這第三件,本官想問,陳都憲如何一口咬定本官同定遠侯私授金錢,同兩位殿下秘密結交?可有證據?” “本官自有證據!” “是嗎?”孟清和側首看向陳瑛,有意無意的掃過解縉,冷笑道,“人證還是物證?” “自然……” 剛說了兩個字,陳瑛突然頓住了,頭上冒出了冷汗。 “陳都憲為何不繼續說下去?有物證可當殿拿出,本官絕無抵賴。人證的話,本官卻想問一句,御史負責監察百官,可是連皇子一同監察?就算御史可彈劾皇子不法,但無確鑿證據,無皇令,就可監視皇子的一舉一動?此是何道理?陳都憲掌管的是都察院,可不是宗人府,更不是刑部大理寺!” 話聲落地,殿內落針可聞。 對陳瑛彈劾他的罪名,孟清和沒有太多爭論,如果真和陳瑛逐條辯解,才是傻到冒煙了。 畢竟,軍馬他的確留了,沈瑄最近一段時間的賞銀都是他收著,和朱高煦朱高燧通信是不爭的事實。至于小秤交易,私定鹽引納糧之數,根本沒有爭辯的必要。 邊塞軍屯和商屯種植的作物不同,價值自然不一。如果都按照一引納麥的數量兌換,傻子才干。對此,永樂帝心知肚明。這不是貪贓枉法,只是在合理范疇內鼓勵商屯,更多的充實軍糧。整個邊軍系統都是如此cao作,敢揭開這個蓋子,邊塞各地的鎮守指揮就能和陳瑛勢不兩立。 立身不正,欺壓族人,更是無稽之談。當他孝友的名頭是假的?只要派人到孟家屯走一趟,馬上就能真相大白。即便孟廣孝和孟清海要起幺蛾子,有孟重九和孟清江等人在,也會把他們按下。 余下的,就是好龍陽……摸摸下巴,這個也能成為彈劾的罪名,孟清海倒是真沒想到。翻遍太祖成法和大明律,也只是規定同姓不婚,卻沒說同性不婚。 這些罪名看似條條致命,但想以此定他的罪,砍他的腦袋,卻也不是那么容易。 按照高皇帝的行事原則,總要依法辦事。 再者,陳瑛太自信了,甚至可以說是自大。 如果只朝孟清和開火,任憑孟清和有幾百張嘴,最輕的結果也會是降職丟官。但他卻把皇帝的義子和親子都牽扯進來,妄圖一網打盡,這就不是想把別人拍死,而是自己往深井里跳。 旁的不說,當著皇帝的面,說他干兒子品德不好,親兒子言行不妥,缺少教育,這不是找抽嗎? 沒登上皇位時,朱棣身除了是北疆的藩王,還是宗人府的右宗正,秦王朱樉,晉王朱?之后的宗人府第三把手,皇室內部的婚喪嫁娶,陳情錄罪,宗室教化,都要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