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_分節閱讀_312
“這個……容我回去想想……” 孟清和本能退后,卻突然間視線顛倒,人被扛上了沈瑄的肩頭,掙扎著撐起身,恰好對上楊內侍瞪圓的雙眼。 四目相對,孟十二郎愕然,咬牙,捂臉。 這已經不只是丟臉的范疇了。 事情糟糕到一定程度,孟清和反倒鎮定了。 放下捂臉的手,孟十二郎正色道:“在下正同定遠侯切磋武藝,無奈技不如人,讓楊公公見笑了。” 江風吹過,可惜沒有落葉。 瞪圓眼睛的楊公公已然石化。 扛人中的定遠侯突然有點無力。 聽到聲響,盡職盡責奔來查看的親衛震撼了,對孟清和佩服得五體投地。 敢同定遠侯切磋武藝,如此大無畏的英雄氣概,當真是軍中少有。 興寧伯純爺們,真漢子,必須大拇指! 翌日,純爺們的興寧伯下了船,在官驛換乘馬匹,繼續趕路。 路上沒有再發生意料之外的事,定遠侯也沒再找他秉燭夜談,抵足而眠。只是軍漢們熱情的目光委實讓孟清和有些吃不消。被人如此敬仰,著實是壓力山大。 楊公公幾次欲言又止,但在仔細觀察過沈瑄和孟清和之后,又覺得自己想多了。暗中捶著胸口,定遠侯同興寧伯都是真性情,做事坦然,咱家怎能用如此XX的心思去揣測他們之間真誠的友誼?簡直是太不應該了! 隨著南京的距離越近,楊公公愈發確定了心中所想。對孟清和的態度,不自覺的帶上了一絲因愧疚而萌生的親切。 孟十二郎摸摸臉,四十五度角望天,萬分的不解,他到底哪里做的不對,為什么如此得宦官青睞?莫非是穿越的附加技能? 得出這個答案,孟清和頓時囧了。 縱是一路快馬加鞭,孟清和同沈瑄一行人抵達南京時,已是五月中旬。 在此期間,朝堂上發生了幾件大事,風頭之盛,效果之轟動,完全壓過了陳瑛彈劾孟清和的奏疏。 先是有江西巡按御史彈劾寧王朱權及其長子朱盤烒對天子有怨忿,行誹謗魘鎮事,請以罪捉拿下獄。簡言之,朱權和他兒子朱盤烒對朱棣不滿,私底下搞封建迷信跳大神等一系列不法活動,有事沒事釘天子小人,必須嚴查! 御史彈劾奏疏一到,朝廷立刻炸鍋。 這還了得,歷史上但凡涉及到巫蠱魘鎮,都是大案要案,不嚴查也要嚴查! 大理寺刑部立刻上疏,錦衣衛也紛紛出動,朝會之上,朱棣的臉色再沒放晴過。 此事未平,又有安南陳王子入朝,哭訴胡氏篡權奪位之事,請上國主持公道。按后世的話來說,就是姓胡的搞陰謀活動,發動叛亂,殺了國王一家,陰謀奪取王位,還獲得了成功。陳王子大難不死,跑到大明請求政治避難,希望明朝天子能發揚國際主義精神,為他主持公道,攆胡氏下臺,幫他奪回王位。 安南向明朝稱臣,安南王室成員想繼承王位必須得到明朝天子的冊封,有明朝天子發下的金印和詔書才算走完程序,繼承生效。不派使臣朝見,自己登上王位,刻上百八十個印章也屬于非法政權,必須予以取締。 同例的還有朝鮮,琉球等。 胡氏篡位后也派過使臣向大明朝貢,并向朱棣報告,說陳姓王族死絕了,胡氏登上王位是民心所向。朱棣派往安南的使臣也回報說,胡氏的話基本沒錯。 于是,朱棣給胡氏發了金印和詔書,還賞賜了綺衣錢鈔。 不想賞賜沒發多久,陳氏王子就冒了出來。經多方核實,身份確認無誤。不能把人攆走,只能安排他住進會同館。陳王子住進去之后,見天的遇上人就哭,哭自己有多么多么凄慘,篡權的胡氏有多么多么可惡,大明是天朝上國,一定要為下臣做主??! 偏偏他漢話說得極好,還熟悉多國語言,發現對方聽不懂,立刻改語言頻道。這次能聽懂了?那好,繼續哭。 這是什么?赤裸裸的打臉。 朱棣怒了,將之前派到安南考察的大臣扔進錦衣獄,明白告訴楊鐸,他不想再看到這個人。 楊鐸做事很給力,不出三日就翻出了這名大臣各種貪贓枉法的證據,流放充軍都不可能,直接斬首,夷三族。 狠狠出了一口氣,朱棣仍是惱火。 偏偏這時,立皇太子的事又被鬧了起來,翰林院一幫清貴號召京中軍民耆老一同上表,勸說皇帝立皇太子。 凡是腦袋正常的都該知道,這時給朱棣找不自在純屬找抽,完全是狂奔在丟官掉腦袋的康莊大道上。 作為幕后推手的解縉等人也十分無奈,都沒想到會趕在這個寸勁上。 原本計劃很好,由陳瑛打頭陣,拉漢王和趙王下水,只要成功讓兩人見疑于天子,事情就算成功。 接著就是群臣和百姓耆老上表。 天子可以駁斥群臣的奏疏,不能對民心視而不見。只要天子有一星半點的松動,加上群臣的口燦蓮花,說不定事情就成了呢? 天子不喜世子,卻相當喜歡世子的兒子,這是解縉等人手中捏的最大一顆籌碼。 好圣孫啊! 本來計劃一環套一環,勝利的曙光近在眼前,連楊士奇都表示,難得解縉會想出這么好的主意。 可誰能想到,陳瑛剛動手,翰林們的奏請剛送上,寧王魘鎮,安南篡權的事情就接連冒了出來。加上朱高煦和朱高燧以退為進,向皇帝請求就藩,連一向不問政事的皇后都因此表露出了不滿,再沒政治頭腦的也該知道,事情大條了。 徐皇后是真怒了。 她是皇后,也是母親。她賢德,但也有底線。 兩個兒子離開身邊這么久,好不容易回來給她慶賀生辰,卻要被逼著自請就藩,還不敢去北邊,只請去西南,這和流放發配有什么區別? 朱高熾是她的兒子,朱高煦和朱高燧也一樣!手心手背都是rou,她都心疼! 雖然朱棣在三個兒子中有所偏愛,徐皇后卻始終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在關鍵時刻,更是多次為朱高熾說話,足見她的態度。 但是這次,因為朱高煦和朱高燧,她不只對陳瑛解縉怒了,對長子也生出了幾分不滿。 平日里的仁厚謙和都哪里去了?就這么容不下自己的兩個兄弟? 能讓徐皇后怒成這樣,也算是本事。 兩次請安被拒,朱高熾唯有苦笑。 見不到母后的面,就沒法辯解,只能跪在坤寧宮前,久久不起。 如果不能得到母后的原諒,他就真的不成了。 想起北平的歲月和進京城后的種種不順,朱高熾滿心淚水。事情根本就不是他做的,為什么偏偏要讓他來背黑鍋? 世子妃來勸,跟著一起跪,徐皇后仍是不見。直到朱瞻基跪在了世子身邊,徐皇后才不由得心軟。 遣宮人去請世子進來,徐皇后移駕暖閣,嘆息一聲,似在自言自語,“本宮也是老了?!?/br> 宮人不敢出聲,小心的奉上湯藥,勸皇后用藥。 自朝中鬧起來之后,徐皇后一支休息不好,精神不濟,鳳體違和,太醫院的趙院判請脈之后,坤寧宮又開始湯藥不斷。 因為皇后的病,天子的脾氣愈發不好,看誰都不順眼。五軍都督府和六部都吃了不少掛落。翰林院,六科和都察院更是重災地區,被大漢將軍拖下去的侍讀,侍講,御史和給事中,兩個巴掌都數不過來。 徐皇后用過藥,朱高熾帶著朱瞻基進了暖閣,世子妃被攔在了外邊。 站在暖閣門前,目視暖閣的門在面前關上,世子妃垂下雙眸,仍是儀態端莊,染著蔻丹的指甲卻已扎入了掌心。 孟清和和沈瑄就是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中抵京的。 本以為迎接自己的會是一場狂風暴雨,孟清和甚至做好了鐵券不離身的準備。進京之后他卻發現,所有的準備都沒了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