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_分節閱讀_213
“吾自當一言九鼎。只是堂姐答應的事還請做到。” 若非場合不對,慶成郡主當真很想翻白眼。說再也沒用,事到如今,只能期望朱棣良心發現,別讓自己白信他一回。 船行到江中,想起藏在袖中的燕王手書,慶成郡主叫來心腹,“回城后找人給魏國公府送信,再去曹國公府……記著,人一定要可靠。” “奴婢遵令。” 站在江邊,看著郡主的船在江中走遠,燕王手按腰間寶劍,高聲道:“明日拔營,自瓜州渡過江!” 眾將齊聲道:“遵令!” 建文四年六月癸丑,燕軍集高郵、江都、通州、泰州戰船于瓜州,令都指揮華聚,內官白狗兒為前鋒,陳兵鋪子口,領舟師過江。 被親兵護送回到南京的盛庸恰好在此處布防,率領寧波永清等地新募的士兵,同燕軍展開大戰。 燕軍慣于陸戰,騎兵所向披靡,卻不善水戰,會水的不多,一旦被南軍掀進江中,撲騰幾下就會沉底。 南軍瞅準了這點,不和燕軍近戰,平舉著仗長的長桿,一排排把燕軍掃落水中。 被燕軍抓著長桿一起拽下江? 沒關系,咱會水,游上來還能繼續戰斗。 對于南軍的戰法,孟清和總覺得熟悉。 一拍腦袋,燕軍破盛庸的烏龜陣用的就是這招。 他借用了鐵鉉的神牌,盛庸就借鑒他的長桿? 這算風水輪流轉,出來混總是要還? 孟清和退后一步,躲開掃過來的長桿,臉色發白,對南軍怒目而視,還有沒有點公德心了,他可是傷員! 高福等人護在孟清和四周,臉比孟清和還白,明顯有暈船的征兆。 他們還算好的,船舷一側的鄭和已是吐得昏天暗地。但鄭和到底是鄭和,一邊哇哇猛吐,一邊不忘揮刀砍人。如此勇猛敬業,不愧是未來的三保太監! 沈瑄是極少數不受影響的燕軍大將,下馬登船,仍是步態沉穩,煞氣凜然。 江面上,兩軍激戰正酣,炮聲隆隆,不時有戰船相撞,開始近戰。獨有一艘戰船例外,沈指揮持槍立在船頭,眼睜睜看著一艘又一艘戰船掉頭跑開,就是不和他照面,臉色黑如鍋底。 黑到最后,放下長槍,拉弓射箭,一箭一個。 不近戰,照樣能殺人! 如沈瑄一般的非人類到底是少數,包括朱能在內的燕軍習慣了陸上沖鋒,換到江上作戰就差了一籌。腳下站不穩,又要防備南軍不時探過來的長桿,當真是叫苦不迭。 南軍在江上如魚得水,燕軍很快陷入了不利,若非新投的陳瑄率舟師拼死作戰,怕是連燕王都要掉到江底喂魚。 建文帝有令在先,南軍士兵不敢直接cao刀子砍死朱棣。若是他自己掉進江里,那就屬于意外事件,不關任何人的事了。 燕王逐漸意識到情況不妙,身上的防護罩好像不管用了,頓時大驚。 見到燕王險狀,沈瑄立刻下令船只靠近,為王爺解圍要緊。 就在南軍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燕王和沈瑄身上時,朱高煦和朱高燧乘坐的幾艘戰船不聲不響的脫離戰圈,在南軍的眼皮底下強渡成功,登上了對岸。 燕軍一旦上了岸,便如猛虎出柙,野豬下山,吔,這個比喻似乎不太恰當? 孟清和摸摸鼻子,不再胡思亂想,一把抓起腰刀,緊隨高福等人一同下船。 燕軍登岸后架起火炮,對岸上與江中的南軍一頓猛轟。 新募士兵的缺點再次顯露無疑,順風仗能打,一旦戰場局勢傾斜,潰退就成了必然。 盛庸無奈,只能下令后退。手中兵力就這么多,全賠了,根本沒地方補充。 燕軍又一次反敗為勝,大軍登岸之后,燕王勉勵了出計的孟清和,又用大手拍著朱高煦的背,說出了歷史上相當有名的一句話:“勉之!世子多疾。” 朱高煦興奮了,亢奮了,無比激動了。 這是什么?這是要傳位給他的信號! 亢奮中的高陽郡王壓根沒想過老爹會給他開一張空頭支票,大喜之下,戰斗力瞬間飆升,率領麾下士兵追在盛庸軍身后,嗷嗷叫著咬死不放。 打不死也要打殘,能一路打進南京更好! 目送朱高煦遠去,孟清和仰頭望天,有永樂帝這樣的老爹,被當羊rou涮也只能認命。 六月戊午,燕軍抵達鎮江。 燕王采納謀士意見,令戰船懸燕軍旗幟往來江中,又派人到城下喊話,要求守軍投降。 燕山后衛千戶高福接受了這一光榮使命,到城下站定,舉起喇叭,按照孟清和擬好的草稿,大聲喊道:“城里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快放下武器出來投降!燕王殿下仁慈,爾等性命無憂!若不投降,后果自負!見到江上的戰船沒有?舟師都已歸附燕王殿下,繼續頑固不化只有死路一條!燕王殿下起兵靖難是為天下!爾等不快些棄暗投明還等什么?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啊!” 這番話有點不倫不類,效果卻很不錯。 城內守軍紛紛驚呼:“舟師已降,吾有何可為?” 長江都沒能擋住燕軍,憑自己手里這幾桿槍還想擋住燕王?簡直是笑話。 守將童俊召心腹商議對策,眾人舉手表決,有超過一半的人愿意投靠燕王。 鎮江是護衛京師的咽喉之地,朝廷就會厚待此處武將? 恰恰相反,因為靠近南京,這里的武將更容易成為言官們的攻擊目標。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要被參上一本。想想江都守將陳瑄的遭遇,童俊一拍桌子,朝廷對他們不仁,何必繼續為一群豎儒賣命? “開城門,迎燕王殿下入城!” 鎮江一下,南京再無屏障。 六月庚申,燕軍次龍潭。 從京城遙望,已經能看到燕王的帥旗在風中飄揚。 建文帝再召群臣問計,有大臣建議皇帝離京南下,暫避燕軍鋒芒,待天下勤王兵起再反戈一擊。 “燕逆口稱靖難,卻迫天子離京,天下有識之士必當征討,屆時,陛下登高一呼即可滅之。” 聽起來有些理想主義,卻也是為建文帝考慮。 長江天險已破,盛庸被燕王所擒,長興侯耿炳文臥病,魏國公徐輝祖守在祠堂閉門不出,如李景隆之輩都是酒囊飯袋,草包一個。朝中再無領兵之將,還有誰能同燕王對抗?不如暫時退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建文帝是正統,只要建文帝還活著,燕王永遠是個逆賊!天下共討! 建文帝有些猶豫,走還是不走? 方孝孺卻堅決不同意天子南下,怒火一起,對著出計的大臣一頓痛罵,罵不過癮,又是一頓痛毆。 可憐胡子花白的宗人令顫顫巍巍鼻孔流血,還要被罵一句:“賊也!定為燕逆收買,壞陛下圣明!” 圣明? 去X的圣明! 勛貴出身的宗人令被氣得面色漲紅,眼皮一翻,直接昏倒在地。 方孝孺鄙夷的看了一眼被抬下去的宗人令,對建文帝說道:“京師尚有勁兵二十萬,墻高池深,如何不守?可趨城內外百姓伐木運石加固城防,通燕者以造反論。燕逆連戰,大軍已疲,豈能久駐?糧盡必生內亂!守軍可出城擊之,定可一戰而勝!” 建文帝又一次采納了方孝孺的意見,將最后一條光明正大“逃生”的道路徹底關閉。 京中百姓被強征伐木運石,晝夜不得休息,病累之下,死者枕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