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_分節閱讀_126
“上天助我!” 燕王和晉王起了齟齬,簡直不能剛好! 出兵,必須出兵!打不過燕軍也沒關系,只要到大同附近走一趟,他再給朝廷上一封奏疏,表明心跡,皇帝必定還會重用于他! 李景隆很是激動,當即升帳,召來軍隊將領商議出兵一事。 眾將議論紛紛,都督瞿能最先對此事表示懷疑,燕王和晉王不是一直在眉來眼去,晉王明擺著支持燕王造反,怎么會突然翻臉? “此事必有蹊蹺,還請主帥三思!” 李景隆根本聽不進去,就算事有蹊蹺又如何?他派兵的意圖又不是真刀真槍的打仗,不過是給朝廷擺個樣子,保住他的帥印和官位。 但這話不能當面說,連心腹都不能透露。 “瞿都督不必多言,我意已決!”李景隆大義凜然,“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等效命朝廷,討逆以來未盡寸功,得此良機,怎可放過!豈可怯戰!” 瞿能被氣得直瞪眼。 未盡寸功?這都是因為誰? 如果不是李九江貪功,他早就攻破了北平城! 瞿能還想出言,卻被站在一旁的盛庸拉了一下。盛庸搖搖頭,主帥主意已定,再爭執也沒用。 李景隆下令指揮滕聚領兵一萬向大同進攻。 領命之后,滕聚嘴里發苦,他多少能猜到李景隆的打算。 不論燕王和晉王翻臉的消息是真是假,這一萬人都是實打實的炮灰。回來可以,不回來也罷,在李景隆呈送朝廷的奏疏上,不過是“破陳沖出”和“為國盡忠”的區別。 要是李景隆再無恥一點,把作戰不利的罪名扣在他的頭上,用他的腦袋說不定還能換到朝廷的嘉獎。 離開大帳,滕聚沒同任何人說話,呼嘯的北風之中,背影都透著一股悲涼。 自己怕是要成為另一個陳暉。 陳都督還能活著投奔燕王,自己的前路又在哪里? 第六十九章 發愁的孟僉事 建文二年正月,本該是合家團聚共慶新年的時節,北平的燕軍和德州的南軍卻吹響了號角,磨亮兵甲,集結兵卒,整軍出發。 德州城內,指揮滕聚站在臨時搭建的點將臺上,俯視麾下一萬兒郎,心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心酸,不甘,憤怒,最終都化為了一聲長嘆。 有志報國,蕩平燕逆,卻碰上李景隆這樣的主帥,只能算自己倒霉。 此行九死一生,有命歸來也未必能得個好下場。身死不足惜,若再被污蔑,背負一身罵名,成為他人晉身的踏腳石,才是真正的六月飛雪死不瞑目。 “指揮,時辰到了。” 跟隨滕聚多年的一名千戶按刀上前,面上不顯,心中同樣不忿。 李景隆真不是個東西!除了世襲的爵位和祖先留下的威名,根本沒有統帥大軍的能力! 派一萬步卒進軍大同,簡直不知所謂! 燕王晉王,哪個是好惹的?就算兩位藩王正在內訌,收拾一萬人也不過是砍瓜切菜。 攻城?更不可能。 大同是邊防重地,一萬人攻城,怕是連城門都沒摸到就得被弓箭射成篩子。無論私下里如何,晉王明面上還是朝廷的藩王,全副武裝到他的地盤上去溜達,不是給對方借口和燕王一起造反? 就算只有一萬人,那也是軍隊! 朝廷都派軍隊來了,不能坐家里等死吧?他可不是湘王那個書呆子! 郝千戶萬分不理解,李景隆到底是站在皇帝這邊還是已經暗中投靠了燕王,如此白癡的命令,他到底是怎么下達的? “全軍出發!” 滕聚原本想說點什么,話到嘴邊又覺得沒必要。 反正都是一樣的下場,何必擾亂軍心? 孟清江和高福等人都在前進的隊伍之中,一身南軍的袢襖,手持長槍,配著腰刀,并不起眼。 李景隆給滕聚的一萬人,主要是由北平退下來的敗軍拼湊而成。短時間內,能達到令行禁止,并形成一定的戰斗力,足見滕聚用兵和指揮能力不一般。 只可惜,再好的人才在李景隆麾下也伸展不開手腳。 想要發揮本領?等下輩子吧。 抗議?誰管你。一句違反軍令,立刻腦袋落地,到閻王殿說理去吧。 北風呼嘯中,滕聚的隊伍出發了。 雪花飄落,一萬南軍踏上了前往大同的不歸路。是死是活,從現在開始就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了。 中軍大帳中,李景隆鋪開紙,親自磨墨,多日的愁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放松的笑容。 奏疏該怎么寫,他已經有了腹稿。 今日隊伍出發,明日,這份奏疏就可以送出了。 接下來,只等大同方向的“戰況”傳回。都死了,就是盡忠報國,朝廷必定下令封賞。若能活著回來,是英勇拼殺沖出重圍還是怯戰脫逃,只看滕聚是否識相了。 想到此處,李景隆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放下墨條,擦了擦手。如果不是顧忌軍中情緒,這次領兵的不會是滕聚,該是瞿能。 北平之戰后,瞿能一直對李景隆諸多不滿。以瞿能的官位和軍中資歷,李景隆不能輕易處置他,只能暗地里咬牙。 忍的時間越長,恨意越深。李景隆發誓,一旦有了機會,必要讓瞿能永世不得翻身。 一萬南軍進入晉王轄地,滕聚變得愈發謹慎。無論李景隆怎么想,他都要盡到一名將領的責任。 滕聚不想死,隨著軍隊距離大同越來越近,這種念頭愈發猛烈。他又一次想起了陳暉,只要有一線生路,沒人會心甘情愿做炮灰。 風越來越冷,似要將一切凍結。 大雪封住了前方的道路,滕聚不得不下令隊伍暫時停下,等到前鋒探路回來之后再繼續前進。 南軍身上的袢襖根本抵擋不住刺骨的寒意,在德州時尚好,再向北,冰冷的天氣會要了他們的命。 眾人不知不覺的擠在了一起,這樣至少能暖和一些。 遠處突然傳來凄厲的狼嚎聲,孟清江和高福四人互相打著暗號,在隊伍經過的地方留下了不起眼的標記,或是在樹上,或是幾塊露出雪地的石頭。這是邊軍慣用的記號,之前用來對付韃子,如今被用在了南軍的身上。 前鋒回來,隊伍繼續出發。 孟清江本想主動為隊伍探路,高福拉住了他。 “不用出去,路已經走錯了。” 兩人說話的聲音很低,紀綱跟在他們身后,哆嗦著緊了緊袢襖,他已經凍得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