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軍中，孟清和的地位再次悄然發(fā)生變化。

    不再只因世子對他的賞識，而是直接來自于燕王，最大的大佬。

    大家可以不買世子的賬，卻不能無視燕王的態(tài)度。

    同級和下級自不必說，連指揮一級都開始同孟十二郎稱兄道弟。面對這種情況，受寵若驚不至于，小心應(yīng)付卻是必須，孟清和也算駕輕就熟。

    張玉正在北平外圍防守要地，身為副將的沈瑄和鄭亨暫代其指揮中軍。

    鄭亨不只一次在沈瑄帳中見到孟清和，眼見沈瑄對孟清和照顧有加，不免思量，沈瑄此人著實不凡，或許非是有意，但孟僉事得王爺賞識，感激于沈瑄往日的幫扶，必定有所回報。

    必須承認，鄭亨得出的結(jié)論也代表了軍中大部分人的想法。

    只可惜，問題的答案往往距離所謂的“真相”相當遙遠。

    被沈瑄的舉動啟發(fā)，各軍主將副將紛紛開始禮賢下士，關(guān)心士兵。

    不好意思到他的帳篷里睡，因為呼嚕聲大？

    沒關(guān)系，他呼嚕聲更大。

    有汗臭？

    更沒關(guān)系，他有汗腳！

    軍漢還想掙扎，上官一瞪眼，一切為了王爺，必須到老子的帳篷里睡！

    被抓著領(lǐng)子的軍漢頓時淚流滿面。

    動靜太大驚動了燕王，得知前因后果，燕王特地表揚了沈指揮，“做得好！如此上下一心，何愁大事不成。”

    將官串聯(lián)必須小心，關(guān)心士兵，時刻訓(xùn)導(dǎo)要效忠于自己則是好事，大大的好事。

    遭到表揚的沈副將沒說話，表情十分微妙。

    該解釋嗎？

    還是繼續(xù)誤會下去吧。

    自此，孟十二郎徹底在沈瑄的帳中扎根，想挪個地方，根本不可能了。

    燕王回師途中，北平城的攻防戰(zhàn)即將進入尾聲。

    朱高熾的夜襲計劃險些導(dǎo)致被南軍破城，年輕的世子著實心跳了一把。

    幸好李景隆同部下爭功，拖了瞿能的后腿，否則，這員曾跟隨藍玉作戰(zhàn)的猛將怕已攻進了城內(nèi)。

    突來的大雪迫使南軍撤退之后，朱高熾不敢繼續(xù)托大，請示過王妃并征詢了道衍的意見，連夜汲水運上城頭，借助大雪和冷風，在城墻上凍了厚厚一層冰。

    只是一夜的時間，城墻就變了一個樣。

    這么厚的冰，架上云梯也只能往下滑，還攻城？不被凍在城墻上做冰雕就該感謝老天了。

    在一次試探性攻擊之后，南軍徹底見識到了守軍的陰險毒辣。

    城頭的守軍不再推落檑木巨石，也不再射箭，而是每人提著一桶水，攻城的士兵爬到一半，帶著冰碴的水嘩啦啦澆下去，冷風吹過，人形冰雕瞬間出爐。

    戰(zhàn)爭不再血腥，守軍都變成了藝術(shù)家。被迫充當藝術(shù)品的南軍有苦說不出，被凍在了云梯上還能想辦法，掛在城墻上的怎么辦？

    鏟下來？

    等到冰雪融化？

    焉有命在！

    李景隆氣得咬牙，仍毫無辦法。

    瞿能等人也憋了一肚子火氣，差點攻進北平城卻功虧一簣，遇上這樣一個主帥，想打勝仗怕是比登天還難！

    聽到燕王回師救援北平的消息，李景隆不再猶豫，立刻下達撤軍的命令。北平一時半會是攻不下來了，還是先撤回鄭村壩的大營，免得朱棣大軍一到被內(nèi)外夾攻。

    這個決定還是比較明智的，撤軍的過程中，李景隆下令都督陳暉率領(lǐng)騎兵去半路上阻截燕王，為大軍爭取時間。

    接到命令，陳暉先是點頭，主帥難得果斷一回。

    緊接著，他卻皺起了眉頭。

    阻截燕王？到哪里阻截？

    李景隆搖頭，“不知道。”

    陳暉：“……”敢情要打仗，還得先找到人再說？

    咬咬牙，找人也行！當年隨軍北征沙漠，不也是從找人開始的嗎？咱不懼！

    不過既然要找人，人手總要多給點吧？

    李景隆繼續(xù)搖頭，“一萬人，多了沒有。保衛(wèi)大營更加重要。”

    陳暉徹底無語了。

    只給他一萬人去阻截燕王的大軍，當他是常遇春附體還是藍玉再世？

    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陳都督當真很想暴起給李景隆一頓老拳。他算是體會到瞿能被李景隆拉后腿的心情。

    但命令都已經(jīng)下了，陳暉還能怎么辦？

    只能帶著一萬人，頂風冒雪的出發(fā)。

    能找到就打，找不到也怪不得他。

    此時此刻，陳暉也說不清自己的想法，是想快點找到燕王的軍隊，還是壓根不想同朱棣碰面。

    或許，后一種可能更多些。

    嘆了口氣，換成他是朱棣，遇上李景隆這樣的對手，怕是也要樂得直蹦高了吧？

    第六十一章 不怕揍的孟僉事

    都督陳暉率領(lǐng)一萬騎兵出發(fā)后的第二天,連日的大雪突然停了。

    碧藍的天空一望無際,寒風吹過廣袤的北方大地,帶著塞北獨有的粗獷與豪情。

    燕軍,尤其是駐守塞北的邊軍，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天氣。

    厚實的棉衣,用皮囊盛裝的烈酒，架起的篝火滾著熱湯。哪怕今年比往年都要寒冷,也有應(yīng)對的辦法。

    燕王妃親自下令開倉放糧，將王府儲備的糧食和禽rou取出大部分發(fā)給守城的將士。在麗正門擋住了南軍的城內(nèi)婦女，以及夜襲戰(zhàn)中拼死阻攔瞿能進攻的巡檢和兵馬司諸人,也得了獎賞下的糧食和羊rou。

    “人心可用，得道多助。”

    燕王妃將朱高熾叫到身邊，語重心長的告訴他，此次能夠守住北平，一來是上天相助，二來是城內(nèi)眾人齊心，三來是朝廷大軍有個不靠譜的主帥。

    “朝廷軍中不乏驍勇善戰(zhàn)之人，以都督瞿能及其二子，趁我軍出城擾敵，竟能窺得戰(zhàn)機，險些破城而入。若非后力不繼且主帥貪部下之功，下令大軍集結(jié)再行進攻，又借上天助我，今日，你我母子二人恐已成階下之囚。”

    朱高熾垂首而立，表情嚴肅而恭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