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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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覺朝瑤英拱手,瑤英揮揮手示意無事,掃一眼般若:“你明知辯不贏他們,為什么不認輸?” 般若輕哼一聲,挺起胸膛:“他們對王不敬,我絕不會向他們認輸!” 緣覺低聲罵他:“你既然辯輸了,就得認輸!王的名聲又不是你贏一場辯論得來的。” 般若無言以對,滿臉委屈。 瑤英眉頭輕蹙:“他們怎么對法師不敬?” 她不提還好,一提,般若的眼睛更紅了。 “他們就是對王不敬!” 他指著僧人離去的方向怒吼了一句,慢慢道出前因后果。 這些天寺中僧人常常聚在一起討論偽經的事,隨即談起曇摩羅伽翻譯的梵語版本。 瑤英問:“他們不認可他的翻譯嗎?” 般若眼睛瞪大:“王精通梵語,他們怎么可能不認可王的譯本!” 瑤英嘴角抽了抽。 般若瞪了她好幾眼,接著說:“他們說王熟讀經文,本來可以有更大的成就,或是著述,或是翻譯,可王沒有,他耽誤了修行。” 原來寺中僧人認為曇摩羅伽天資聰穎,博聞強識,曾有高僧預言他將成為釋門一代偉器,可他卻不能一心一意研究經義,不僅分心管理王庭世俗事務,有時候甚至率兵征戰,還重用縱容殘忍狠毒的攝政王,徒增殺孽,吃力不討好,不能像弘揚佛法那樣積累功德,帶來福報,浪費了他的慧根。 瑤英若有所思。 這些僧人的話正好說中了縈繞在她心頭的一個疑問。 佛教宗派林立,不同地域的人對經義有不同的理解,或是出于宣揚自己思想的目的,依據佛教教義整理出一套自己的理論體系,隨之產生不同的分支和宗派,比如中原的禪宗、天臺宗、三論宗、法相宗等等。 對一個以普渡眾生為信仰的僧人來說,一定希望能將自己一生所悟所得寫成經書,開宗立派,為世人指引方向,幫助更多的人脫離苦海,登上彼岸。 曇摩羅伽早有盛名,又是貴族王子,這樣的身份地位,為什么沒有論議著述流傳于世? 他生前名震西域,死后,就如佛陀前的一縷青煙,了無痕跡。 什么都沒留下。 那天瑤英坐在他身側,看他當場翻譯漢文經文,從其他僧人的反應來看,他不僅翻譯得快,還譯得很通暢,以至于僧人相信確實有原始的梵語版。 她相信,只要他愿意,他早就可以著手著述論經。 十三歲以后他就擺脫貴族的控制掌握實權,沒有人敢阻攔他修行。 瑤英思索了很久,覺得只有一個解釋可以勉強說得通:曇摩羅伽肩上的責任太重了,他以拯救萬民為己任,自然無暇撰寫經文論議。 顯然僧人們也是這么想的,所以議論紛紛,抱怨他不孚眾望,浪費了慧根。 般若說完和僧人的爭論,抽了抽鼻子:“他們怎么能這么非議王?” 緣覺嘆口氣,道:“你以后別和他們分辯了,王不會在意這些事。” 瑤英回過神,看著般若,道:“我聽說你的名字是法師取的?” 她突然岔開話題,緣覺和般若都一臉茫然,后者點點頭。 瑤英嗤笑一聲:“般若在梵語里的意思是通達智慧,你這個名字取得不太好。” 般若愣了片刻,反應過來,臉上漲得通紅。 不等他開口,瑤英莞爾,笑著道:“僧人這么說法師,是因為他們對法師寄予厚望,你是俗家弟子,不該在佛理上和他們分辯,你辯不過他們。他們不懂法師的追求,自然也就不理解法師的選擇,任你舌燦蓮花,他們也能找到反駁你的理由。” 般若眼角斜挑,看著瑤英的眼神滿是懷疑:“公主這么說……難道公主認同我們的王?” 瑤英大大方方地頷首,道:“下次你再和僧人爭執,不要揪著佛理不放,出世還是入世,是個人的選擇,避世而居,遠離塵俗,固然可以潛心修行,可是如果人人都只尋自我解脫,王庭怎么辦?百姓怎么辦?法師是高僧,也是一國君主,他心系萬民,不計較個人得失,所求是眾生的解脫,而不是他個人的名望。” “各國紛亂了幾十年,百姓顛沛流離,人命如草芥,王庭卻能安穩太平,各族百姓安居樂業,坊市人頭攢動,商人云集,各國貨物琳瑯滿目……” 瑤英立在長廊前,雙眸烏黑明媚,一字字地道:“這些就是法師對佛法的闡釋,就是法師的成就!” 亂世之中,曇摩羅伽庇佑了一方生靈。 瑤英永遠敬佩這樣的人,因為她深知在亂世中掙扎求生的滋味。 緣覺和般若心頭震動,望著瑤英嬌艷的臉龐,久久無言。 半晌后,兩人對望一眼,嘆口氣:“可是寺里的僧人不這么認為。” 瑤英不由得感慨。 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于風雪。 然而事實卻是,被世人銘記的英雄,往往孤獨而寂寞。 緣覺和般若其實也有些認同僧人的觀點,所以和僧人爭吵時底氣不足,自然也就無法辯倒對方。 他們是曇摩羅伽身邊最忠誠的近衛,也無法理解曇摩羅伽。 雖說像曇摩羅伽那樣清冷理智的人,肯定不需要尋常人的理解,瑤英還是為他感到遺憾。 她看向般若:“你可以從別的角度去反駁其他僧人,他們以后再議論法師,你就問他們,十年前,是誰率領中軍打敗北戎的?是誰救下王庭百姓的?佛寺是誰庇佑?他們的衣食住行由誰供奉?佛陀以慈悲為懷,法師能見死不救嗎?” 瑤英眨了眨眼睛。 “在我們中原有句話,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般若眼前一亮。 瑤英接著道:“如果僧人說這一切都是虛妄,經義才是最終的救贖,你就讓他們想想蒙達提婆法師。” 佛教發源于天竺,但因為各種復雜原因,加上其教義未能適應時事演變,日漸脫離民眾需求,結果呢?天竺的佛法漸漸衰落了。蒙達提婆正是感悟于此,才會不遠千里輾轉中原、西域,想從中探尋讓佛法源遠流長的真理。 般若贊同地點點頭,遲疑了一下,側過身子,用梵語和緣覺低語,神色鄭重,一邊說,一邊抬頭瞟幾眼瑤英。 瑤英含笑以胡語道:“怎么,般若小師父又在說我的壞話嗎?” 般若滿面羞紅,哼了一聲,一扭身跑遠了。 緣覺朝瑤英恭合雙掌:“般若剛才說,公主入住佛寺以來,洗凈鉛華,老實修行,事事為王考慮,可見對王是真心的,他從前錯怪你了。” 瑤英一呆,搖頭失笑,道:“可惜了,我這些天苦學梵語,學了幾句罵人的話,正準備和般若來一場梵語的論辯呢。” 緣覺輕笑:“公主如此高貴,怎么會學粗俗之語?” 瑤英搖搖頭,認真地道:“緣覺小師父,我和近衛學梵語,就是為了在般若罵我的時候能聽明白,然后當場反唇相譏。” 緣覺哈哈大笑。 花墻前郁郁蔥蔥,爬滿花藤,兩人一邊走下長廊,一邊笑談,角落里忽然閃過一道金色弧光。 樹蔭底下響起一陣低沉的咕嚕咕嚕聲。 緣覺立刻停下腳步,抬起手臂,擋在瑤英身前。 陰影中金光閃顫,一頭斑斕花豹從土墻上躍了出來,身姿矯健,毛色油亮,雙瞳反射出明亮日光。 緣覺臉上掠過一絲驚詫,飛快地環顧一周,笑著低聲安撫瑤英:“公主不必害怕,阿貍不會無故傷人。” 瑤英輕聲道:“沒事,這只豹子救過我。” 那晚蘇丹古和花豹突然出現,從海都阿陵手中救下她,現在看到花豹,她不像以前那么害怕了。 花豹聳身,搖了搖尾巴,繞著二人慢悠悠地轉了一圈,很慵懶的樣子,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瑤英垂眸,沒有看它。 花豹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覺得她眼熟,忽然一個探身往前,爪子勾住她的裙角,毛茸茸的豹首蹭了蹭她的裙子。 緣覺輕呼一聲,雙手握拳,緊張地盯著花豹,額邊滾下幾滴汗珠。 瑤英更是身體僵直,屏息凝神,一動不敢動。 干燥的風吹過,她鬢邊的發絲落下來,拂過臉頰,有些發癢。 緣覺朝瑤英搖了搖頭:公主,別動。 花豹越湊越近,近到可以聽到它的呼吸,瑤英身上滾過一道寒栗,緊咬牙關,任花豹湊到自己跟前。 就在她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花豹突然渾身一顫,回頭張望,嗅了嗅空氣,輕盈地躍向土墻。 花藤一陣響動,斑斕的豹影消失在陰影之中。 瑤英又堅持了一會兒,確定花豹沒有掉頭,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緣覺給她賠禮:“沒想到阿貍會躲在那里,讓公主受驚了。” 瑤英笑了笑,示意無事。 緣覺送她回去,目送她的背影走遠,立馬轉身,快步穿過回廊。 前方金光閃動,花豹邁著優雅的步子穿過庭院,輕輕地爬上長廊,搖著尾巴走向一個男人,抬起腦袋,蹭了蹭男人的腿。 男人低頭,一雙深碧色眸子。 花豹昂著腦袋,期待地注視著他。 男人俯身,手掌攤開,腕上一串籠了幾圈的持珠。 花豹蹭了蹭他的掌心,發出撒嬌的咕嚕聲,滿意地側臥在他腳下,開始舔舐自己的爪子。 緣覺跟進院子,單膝跪地:“王,文昭公主剛才過來了。” 曇摩羅伽抬眸,嗯了一聲,一身淺灰色僧衣,襯得身姿格外挺拔。 “阿貍怎么會在這里?” 緣覺道:“屬下不知,可能是看管的人一時偷懶,讓它偷偷跑了出來。” 曇摩羅伽神色平靜,道:“送它回獸園,別讓它嚇著人。” 緣覺明白曇摩羅伽看到花豹剛才戲弄文昭公主的樣子了,恭敬應是。 曇摩羅伽抬手,持珠輕晃,捏了個手勢。 “阿貍,去。” 花豹溫順地爬起身,跟著緣覺邁下長廊。 緣覺領著花豹,輕手輕腳走出院子,身后忽地傳來曇摩羅伽的聲音。 “文昭公主過來做什么?” 緣覺一怔,轉過身去,道:“文昭公主說……那晚攝政王救她的時候似乎受了傷,不知道傷好了沒有,她一直記掛著,若是醫者覺得她送的藥有用,她可以再送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