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二三

    當程黯趕到時，林曉已經被人打暈，手腳都用粗繩子捆住，被扛在一個打手的肩膀上，他往屋里望，角落里斜躺著一個鼻青臉腫的男生，進氣少，出氣多了。

    “把人放下。”程黯擋在路中間，他兩只袖口挽了起來，露出底下精瘦的腕骨。程黯很少有大的情緒波動，作為醫生，見慣了生老病死，但此刻他溫和的臉頰上，卻是寒氣重重。

    對于忽然跳出來的程咬金，黃毛先是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番，又四周看了下，發現這個林南搬來的救兵，還真的只是單槍匹馬，不由得笑得狂妄。

    “你小子吃了熊心啊，膽子不小，敢一個人來，行，爺爺今天就給你好好上一堂課，讓你知道，沒那個金剛鉆，就別攬這瓷器活。”黃毛手高高一揮，底下人一起涌上。

    他和扛著林曉的打手則在后面。

    程黯在第一個人拳頭過來時，身體猛得下蹲，多過凌冽的一擊，跟著他動作極快，朝著打手腹部就狠搗上去。打手痛叫一聲，連連退步。

    他這邊纏斗在一起，戰況激烈，一邊楚宥下了樓來，在路邊隨手抄了根木棍，慢慢靠近戰場，這里陽光照不到，很多地方都昏暗，加之路邊多有一些路障做掩護，也由此，黃毛等人當下沒注意到楚宥的存在。

    等耳邊傳來急風時，黃毛下意識躲開，然而還是慢了半拍，木棍砸在了他后肩上。

    “你他媽找死！”黃毛怒叫，也不去管程黯，伸手就去掏腰間，原本不打算動用的槍。

    楚宥知其意圖，搶在黃毛前面奪了他的槍，他把槍上膛，轉手動作利落的將槍口頂在了黃毛的腦門上，也是同一時間，他腦袋右側也對著一把槍，舉槍的人腳邊林曉身體倒著。

    “讓他們停手。”楚宥瞪著黃毛切齒道。

    “把槍放下。”這是另一個打手在對楚宥說，楚宥沒搭理他，他眼睛逼視著黃毛。

    “我說讓他們住手，馬上！”楚宥槍口壓著黃毛，手指崩得死緊。

    黃毛從楚宥眼睛里看到了決然和強勢，他眼珠子轉動了兩圈，自己性命更重要，林南這邊只是他的替罪羊而已。

    “你們退開。”黃毛出聲道。

    “還有，讓他們把手、槍都扔到地上去。”楚宥抓著黃毛一只胳膊，兩人后退，離打手和程黯都有斷距離。

    “□□，拿出來，照他說的做！”黃毛一邊吼。

    楚宥時刻觀察那邊，見幾個打手都將槍扔了，才對程黯說。

    “你先把槍拿了，然后帶他們走。”楚宥偷偷眨了下右眼，程黯明白他的意思，先給林曉松綁，然后進屋把昏過去的人抱起來。

    “程醫生，謝謝你，你朋友他……”林曉扯掉了嘴里的布條，擔憂地看著挾持黃毛的青年。

    “你扶著。”程黯讓林曉抱著他哥林南，他兜里電話震動了起來，程黯接通電話，對另一頭說了兩句話，隨即掛斷。

    他停在門口，沒有馬上離開，黃毛等人面面相覷，跟著看到巷道入口處來了數個人，烏央央的，幾乎把巷道都給堵住。

    黃毛這才回過神，楚宥是在故意拖時間，只是腦門上還頂者槍，不敢異動，束手讓來的人將自己迅速給制服了。

    “……有趣啊，不過為什么不早點通知我，我最近都沒怎么活動筋骨，渾身都不舒服啊。”秦旭邪性的眸子在黃毛臉上游移，大有要松骨的意圖。

    “走了。”程黯按住秦旭肩膀，阻止他動手，“人都送警局去，光是非法攜帶槍支，也夠他們好好在里面待一段時間。”

    “都聽到了，把人押車上去。”秦旭吩咐自己帶來的人，十幾個人一聲不發，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擰著黃毛和他同伙，先行快步離開巷道。

    林曉半摟著昏迷過去的林南，他跟在前面三個男人后面，這樣的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想象，他十多年的人生都平淡安穩，沒有大的波動，可現在，就像黑白畫里潑進了鮮艷的彩色，猝不及防，他的視線一直凝視在右邊的程黯身上，他想程醫生今天看起來，和在醫院里完全不同，醫院里，他都穿著干凈純白的白色大褂，笑容也很溫和善意，不像剛剛，他隱約覺得，程醫生那雙眼睛中全是寒冰，他現在都還有僵冷的感覺。

    “……看你剛才，拿槍的姿勢還挺帥的。”秦旭和楚宥搭著話，他嘴角歪斜，掛著抹輕挑的笑。這到是真心話，他以前還一直看輕楚宥，沒想到他還挺出乎他意料的。

    楚宥面無表情，垂在一側的手指緊了緊又松開，又緊握起來，手指顫抖著，懼意現在才緊緊擒住他心臟，他知道自己并不像面上表現的那樣冷靜。

    關于槍支的知識都是從網上看來的，當時沒想太多，只是不想有人受傷。

    “多謝了。”走出巷口，陽光傾瀉下來，程黯瘦高的身體佇立在路邊，身側影子被拉得很長。他轉頭，向楚宥道謝。林曉身體被他哥幾乎壓彎了，他走到程黯旁邊，低著頭看地上，目光有些發直。程黯手掌蓋住林曉頭頂，揉了兩把，林曉眼里瞬間生出了亮光。

    楚宥點頭，算作回應。

    “我先過去看看，回見。”秦旭上了路邊等著的車，和手下帶著黃毛等人等去了警局。

    程黯的車停在一邊，他讓林曉先進去。承秦旭的情倒是好還，而楚宥這邊，他算是欠了對方了。

    “這事我不會告訴殷羽鐸。”楚宥坐副駕駛位，等車開上街道后，他才淡著聲說。

    “他平時公司的事就挺忙了，沒必要再為這個分心。”

    程黯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他是有這個想法，畢竟讓楚宥承擔生命風險，若是讓對他獨占欲過強的殷羽鐸知道，恐怕他們間的兄弟情誼會受到影響。

    “你叫什么？”楚宥擰過頭問后座的男生。

    “林曉。”林曉溫順地道。

    “還在上學？”

    “嗯，高三了。”

    “挺好的。”

    楚宥柔柔笑著，臉頰的酒窩很明顯，林曉看著他回過去的側臉有一會，又去看開車的程黯，程醫生的朋友比他還顯得溫柔。

    程黯將車開到別墅區，等楚宥進小區，看到人安全后，才又發動汽車，這次去的是他醫院。

    楚宥到家時，殷羽鐸也在，和孩子兩個人坐沙發上看電視來著，見到楚宥，父子倆頗有默契地一同轉過臉，小左臉部輪廓像楚宥，但那雙黑眼睛和殷羽鐸卻是如出一轍。一大一小兩雙眼凝注著楚宥。

    他瞧著瞧著就微微笑了。

    快步走過去，手腕被殷羽鐸拉住，身體拉低，碰上男人的唇，殷羽鐸含著他嘴咬了咬。兩人間的殷小左睜著黑玉般的眼珠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也把小嘴嘟起，要親親。

    楚宥于是伏身，在他臉上吻了一下。

    把殷小左抱一邊放他自己腿上，他的手腕還在殷羽鐸那里握著。

    ☆、第59章 二四

    掌中的手骨節分明，細長白皙，可突兀的是其中間橫亙一條猙獰丑陋的疤痕。

    殷羽鐸拇指在疤痕上輕輕撫摸，這是因為他才有的，他想這個人為他付出這么多，可他實際上又做過些什么，沒有。

    這個人為他遭遇過種種苦難，冒著生命危險替他生下孩子，他從沒向他要求過任何事，任何東西，他感謝上天，能把一個這么好的人，送到他身邊來，他會倍加珍惜的。

    “……來，到你父親那里去。”楚宥橫腰抱著小左放在了殷羽鐸腿上，他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到一邊把作畫的工具都拿了過來。

    “坐著別動，我給你們畫幅肖相畫。”這并不是楚宥擅長的領域，他一般多畫風景類的插畫，鮮少有人物，不過這會忽然心血來潮，想給殷羽鐸和兒子畫畫。

    小左背對著他父親趴在他大腿中間，見那邊楚宥拿起畫筆，在畫架上開始動作，眼珠子盯著，像是出了神。

    殷羽鐸則看著楚宥，一張俊臉雖說沒多少表情，可眼底的情緒卻深邃得讓楚宥看到時，手里的動作時有停滯。

    肖相畫很花費時間，在十多二十分鐘后，小左就眼皮一搭一搭，睡了過去，殷羽鐸保持一個動作，基本沒動。

    等楚宥完全畫好，幾乎過去了一個小時，他停下手，按摩了兩下手腕，隨后將畫紙取了下來，起身往沙發處走，殷羽鐸的視線隨著他的走動而轉移。

    “看看，喜歡嗎？”楚宥將畫遞給了殷羽鐸，他笑意溫柔。

    殷羽鐸垂目，看向鉛筆勾勒出來的簡單畫作，他陡然驚訝，這上面的人幾乎和他毫無差別，他以前也有見過做肖相畫的，但那些人畫的東西總會覺得差點什么，現在他似乎有點明白，畫里少了作畫人的情感，當你對要描繪的東西傾注了愛意，作出來的才會鮮活。

    “很好看。”殷羽鐸并不吝嗇他的贊許，況且這完全值得。

    楚宥道：“那我明天去買個畫框，把它框起來。”

    “嗯。”殷羽鐸點點頭。

    “那個賀擎……”楚宥把畫擱到桌子上。

    聽到這個名字，殷羽鐸神色有了浮動。

    “我想也許你該知道一下，他近期可能會有大的動作，有人委托我幫忙竊聽過他們的談話。”隨后楚宥把那次竊聽的整個過程和殷羽鐸簡要描述了一下，尤其是接下來會涉及的幾個時間點和地點。

    因為其中一個離ac本部不遠，加上賀擎同殷羽鐸有私人恩怨，楚宥不想里面有什么事，會波及到殷羽鐸，他是他孩子父親，他想要他們都好好的。

    “太危險了，你別再去做什么任務。”殷羽鐸覺得心驚，楚宥每天都和他在一起，可竟然會獨自跑去做那么危險的事，他難道一點不擔心自己安全。

    “不會的，你相信我，我不會讓自己有事。”楚宥道。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殷羽鐸聲音冷了下去，變得寒冽。大有楚宥要是再不聽他的，他會實施非常手段，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只不過這段時間刻意在楚宥面前收斂了許多，但不表示他會允許一些超出自己容忍范圍內的事。

    楚宥嘴邊的笑慢慢消失，他深知這是殷羽鐸關心他，在意他的表現，這兩者間應該有平衡點，楚宥沉眸沉思。

    他自認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既然答應過那邊要繼續幫他們就不能夠食言。

    “……我，那以后要是他們有新任務，我先和你商量，如果你覺得可以，我再接手，你看可以嗎？讓我馬上回絕他們，這個我做不到。”楚宥想了一個折中的方法。

    殷羽鐸冷顏冷色。

    “可以嗎？”楚宥又問了一道。

    殷羽鐸總算點頭表示行，心里則想，到時候他一件也不通過。

    夜里吃了飯，洗澡上床睡覺，殷羽鐸壓著楚宥做了兩遍，動作兇猛得帶著懲罰的意味，楚宥連連告饒，眼里淚花點點，殷羽鐸也只是一味的撞擊，不肯放緩動作。

    到后來楚宥幾乎快被做暈過去，殷羽鐸依舊沒用套子，把人抱去浴室做了簡單的清洗，然后抱回床上。

    在楚宥快睡過去時，殷羽鐸在他耳邊說了句話，好像是乖一點，聽話一點。

    賀擎坐在一把太師椅上，他的部下站前面向他報告近來打聽到的情況。

    “徐凌還沒有找到？”賀擎手擱在扶手上點了點。

    “是的，幾乎把南城翻過來，沒瞧見他人影。”

    “嗯，沒事繼續找，只要他還沒死，總能找到。”這徐凌可是在他出獄那天給他送了份大禮，讓他折損了好幾個人，這個恩怨賀擎可不會輕易罷手。

    “殷羽鐸那邊情況如何？”

    “他有個兒子，在幾個月前的一場車禍過后，忽然冒出來的，沒人知道孩子是誰生的，但的確是殷羽鐸的種。”

    “他那小情人，你調查出什么沒有？”賀擎還隱約記得那青年的模樣，淡淡清清的，像初春的綠苗，第一眼沒多大特色，可過了，讓人記憶深刻。

    “對方在給一家雜志社做插畫，平時很少外出，一般都待在家里。偶爾出來，都是和殷羽鐸孩子一起。”

    屬下詳細報道著。

    “和殷羽鐸孩子？”

    “是的，而且車禍里，好像他也在當場。”

    “再去查，具體哪家醫院也一起好好找，殷羽鐸這一生都順風順水，現在情人有了，兒子也有了，不要太圓滿。”賀擎停止叩椅的動作，他從太師椅上起來，身體舒展開，整個人身上氣勢陡然凌冽。

    “……這過的太好，老天也是會嫉妒的。”他聲音幽幽的，眼底掠過一抹強烈惡意。

    殷祁這次到南城來，有三個月的任期，主要是負責跟蹤處理一件事情。他來時沒和大哥殷羽鐸說，一下飛機就直接去了大哥現在的住處。

    在父親那里知道了大哥的近況，也因此得知，自己在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大嫂，雖然性別男。關于這點他沒什么意見，是男是女只要大哥喜歡，看著大哥比過去多了那么些情感的起伏，他倒是得好好謝謝這個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