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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鳳簧于飛在線閱讀 - 慰以丹棘贈青棠(上)

慰以丹棘贈青棠(上)

    題目之綢繆,自是《詩經》中之綢繆一篇,也指綢繆,情深纏綿之本意,亦用《綢繆》中的“三星”,代指美人深情目光。

    “阿彌陀佛,諸位莫要聽信這個妖女胡言亂語!”

    少林方丈大方禪師,身披袈裟,手持錫杖,心中先道罪過,繼而運氣高呼,一展少林獅吼功,總算將眼前這紛亂形式,稍稍安定了一二。

    方兆南眼中,又羞又愧,更是不可置信:絳雪竟對他冷顏相對,出口也毫不留情面。又自忖昨夜的確喝了太多,做下了那等糊涂事,愧對絳雪,卻更對不住玄霜,如今受幾句譏誚,也是應該。可他又如何向玄霜解釋呢?昨夜他為難許久,這才決定當作一場荒唐大夢,忘了就好,說出來只會讓玄霜難過,他更在心中發誓,不會再對她不起。如今這樣,他該如何是好?

    梅絳雪眼中,卻又驟然聚集凄苦之色:“你我曾月夜締盟,絳雪已將終身托付,可你我終究未行嫁娶之禮,你昨夜趁酒興......此為不爭之實,絳雪雖一心愛慕于你,也知曉……如今絕不能再違抗師命,有辱門風,今日一戰,我必當全力以赴,你無需贅言,還請亮兵器罷!”

    今日乃一決勝負之時,三幫幫主帶領正派弟子們防守少林上下,恐有偷襲之事,四派掌門在座觀戰,皆掠陣之意,以防不測。早在梅絳雪訴忿一始,其中就有三位對冥岳劈頭痛罵,如今他們更認為是這妖女失于檢點,更想冥岳果然是邪魔外道,這種事也能拿出來,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的。青城派掌門上清道人搶先怒喝道:“一定是這個魔教妖女,引誘方少俠在先。”

    他尚且不知,僅這一句,讓少林方丈苦心維持的局面,又橫生波瀾。

    早已不知何時,聚集了些與今日無關之人,更不知是怎樣混進來的,只在一些小幫派中隱匿身形。他們既非少林,也非三幫四派,皆名不見經傳,或許只是來瞧瞧熱鬧,但聽聞如此正氣凜然之言,內中有一人不住嘲諷道:“哎呦,什么名門正派,不也就這樣,敢做不敢當,明明是人家小姑娘受了委屈,你們為難人家不說,還當眾顛倒黑白,真是枉為前輩,枉稱大俠,嘖嘖嘖,我老人家也算別開生面了。”

    此言一出,許多人變了臉色,卻見熙熙攘攘,又到哪里去尋這說話之人?而一些小門小派中,雖懼怕正道威勢,也不免交頭接耳,暗中斥責。

    冥岳又豈是任人排辱的?

    大獠連連冷笑道:“他要是不愿意,我們家梅姑娘,還扒他褲子不成。”

    二獠也高喊道:“是啊,牛不喝水,豈有強按之理?把我們三姑娘當成什么人了。”

    老三笑聲宛若虎嘯龍吟:“這樣一個小人,代你們正派武林出陣,真是貽笑大方,既然派不出別人來,還不如趁早認輸,大家省事。”

    對這三人的粗俗無禮,胡攪蠻纏,四個掌門氣的七竅生煙,卻也再難理直氣壯,而這之中,屬華山掌門為人最為冷靜,只聽她婉語緩和道:“無論如何,方少俠大節不虧,并未被妖女迷惑,背叛武林同道。”

    梅絳雪心中不齒,她更沒興趣和這等蠢人多言,討論何為大節,何為大義,只看了一眼玄霜,見她正對著方兆南怒目而視,又有一絲不可置信而強忍眼淚,心中悲憫之后,便對方兆南冷然詰問道:“如今形勢逼人,看來昨夜之事,你是不敢認了。”

    小鳳正倚在羅幛寶座之中,面前設著一張玉案,上有香茶鮮果,四時糕點,這最后一戰,倒像是趁今日天氣大好,她帶領冥岳上下前來游園觀寺。至于三幫四派面目如何,有誰比她知曉的更多?因而對前番嘈雜,也不曾動怒,她早在得知絳雪之事時,就將驚風怒濤全然發xiele。

    只見梅絳雪輕聲說完“昨夜之事...不敢認”之后,雖低頭佯裝羞憤,卻有意纖指撫唇,眼中更早已偷偷瞥向這邊,滿含頑黠,小鳳不住在心中笑罵道:“小滑頭,但凡說句話,總是能牽三扯四。”卻也面上一紅,艷若芙蓉。

    方兆南仿佛見到惡鬼一般,突然大喊道:“不,不,你不是絳雪!”

    只見他神色張皇,拔足向后山狂奔而去。玄霜咬唇忍淚,狠瞪了梅絳雪一眼,眸中似怨似痛,一跺腳,還是轉身追去了。

    上官天鵬自知此事是正道理虧,他一早打定主意,唯有守定不言,靜觀其變,若真一發不可收拾,再同大方禪師一起穩定局面。他也觀察眼前的梅絳雪許久,早有懷疑在心,此時方兆南之言,讓他確認了猜測,猶豫再三,終出聲道:“如此精妙的易容術,老夫所識者,唯有一人,還請真身相見罷。”

    梅絳雪不語,只將外衣輕輕揮去,輕絲薄袖纏繞而上,隨風漸遠,眾人聞得縷縷寒梅清氣后,卻見到一個出眾少年,真可謂“山巔冰雪才捧出,美玉無瑕月無雙”,再認真看時,但見他銀冠黛巾,淡紫長衫,藕腰平繡雙菡萏,楚楚謖謖若孤松臨風,軒軒朗朗似云霞韶舉,端是瀟灑出塵,風度翩翩,令人只想嘆道:好一個神仙人物,不由全都盯的呆了。

    芳笙不理會眾人,只回身對小鳳吐舌一笑。

    她往日服飾,多以清冷絕俗為主,挑來挑去,也只有這件紫衫,稍稍意暖情綿,況羅帶上有并蒂蓮的紋飾,這才符合她結鴦締鸞之喜,而小鳳身上,亦是一件紫蝶錦衫,兩人今日可謂心有靈犀,這就更令她欣歡不已。

    小鳳卻在托腮沉思:“她著女裝,該有多美?”又在心中自豪道:“小滑頭這樣,說她是絕代佳人,都有些辱沒了她,縱是仙人也無其竹風梅韻。”一時之間,滿面春意,嫣然風致,更令芳笙移不開眼,如癡如醉。

    二人正情意綿綿,卻總有人毫無眼色。

    只見北怪向前諷笑道:“大大美人,香噴噴的大大美人,我們又見面了。”

    “老不死你還稱贊他!”南怪連忙反駁北怪,又指著芳笙道:“你讓我們兩個,在荒郊野外凍了四天四夜,差點去見佛祖,你長這么美,心也太狠了罷。”

    芳笙眼睛似長在了小鳳身上,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只道:“你們不是沒見成佛祖么,可見與正果無緣。也難怪,少林寺現在的這些人里,無一人與正果有緣。”

    大方因謹遵覺生師叔昨夜之訓,又念及此人對寺內的恩德,便將一切怒火盡數壓下,只聽聽這人還能有何種譏諷可言。

    “聽說昨日又是你們壞事,看來苦頭還沒吃夠。”

    未及芳笙出手,已有一杯熱茶,分作兩束急流,撲撲打在了二怪臉上,二人先是燙的滿面通紅,又因來勢洶洶,當即被掀翻在地,趔趄不起,扶地涂抹之下,倒弄了個大花臉,正是出乖露丑不盡。

    這邊早有紅萼上前,換上一杯新茶,小鳳端在手中,目光掠過二怪道:“總有人在這攪擾雅興。”又柔柔看著芳笙,星眸生輝,嘴角噙笑道:“快些把他們打發了。”這才飲了一口。

    南怪翻身而起,又近前對小鳳道:“聰明美人,你定是看我們離他近了,不喝茶倒喝起醋來了。”

    北怪也呵呵笑道:“我們三個都是男人,你又有什么好擔心的?”

    小鳳眼中陡現寒光,氣勢逼人,令二怪心中一冷,同時芳笙左趨六聲手,呈鎖喉鉤咽之勢,右籠自在指,將墮心閉氣之劫,僅一線之間,便能取二怪性命,但只凜然道:“我有言在先,不許再對她無禮。”

    話音剛落,收手卻又在轉瞬之間,眾人恍若驚夢,饒二怪縱橫江湖多年,生死關頭,也難免筋轉腿軟,本想像昨日那般,攪亂局勢,為少林爭取勝算,如今這般艱難,二怪心下皆嘆:只能令尋他法了。

    這樣一手功夫,豈能不讓人側目?大方也在南北二怪那里,得知羅芳笙身懷少林絕技,可方才那兩招分明是入魔之道!他搖頭念佛,卻也只能聽從師叔,暫且按兵不動,就連昨夜少林顏面盡失,也只當無此一事。“罪過,罪過。”他今日在心中,已道了好幾聲罪過。

    小鳳卻最是喜歡芳笙如此,她美目掃過盒內露蘭糕,見那軟軟糯糯,一團雪白,倒像是小滑頭的臉,便托在掌中,戳了兩戳。

    見此,芳笙心生無限柔情,對小鳳一笑后,闊步行至場中,對上官天鵬拱了拱手,言辭間頗為熟絡:“上官兄,經年未見,別來無恙。”

    上官天鵬也回了一禮,嘆氣道:“已有五年了。”又細細觀察芳笙,點頭驚贊道:“羅兄弟容貌一如往昔。”

    上官天鵬久未得見故人,心中自然歡喜不盡,卻又想到眼下形勢,以及芳笙先時種種作為,只得擰眉問道:“世事弄人,你我竟在此下相逢,不知兄弟這是何意?”

    她聲如落珠,雖如平常一般輕言曼語,卻令場上眾人都聽的十分真切:“芳笙今日來,并非專程來向上官兄敘舊,更不為別的,只是隨同內子觀戰,怕人多勢眾,欺辱內子罷了。”

    時隔多年,二人還有相逢之日,又乍聞這取妻之言,他卻一無所知,聽說兩月前,他曾在上官堡左近現身,卻對自己避而不見,可見情義稀薄如此......上官天鵬五味雜陳,而面上不顯,猶自笑道:“不想你已成親,愚兄未能討杯喜酒,甚為遺憾,不知弟妹在何處,可妨引見?”

    芳笙回頭笑問道:“凰兒,有人要見你,你意下如何?”

    小鳳撫了撫纖長春筍,輕笑道:“我和上官堡主是老相識了,見與不見,皆改不了我們仇深似海,勢如水火。”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位少年的妻子,居然就是聶小鳳,正道眾人各自驚疑不定。

    芳笙卻在心中偷笑不已:“凰兒啊,你又著急了,我心在你那里,豈會因一些泛泛之交,而對你不起。也罷,就再讓你吃個定心丸。”她繼續笑道:“內子不想見上官兄,芳笙也不敢有違妻命。”隨即將一壺酒,和兩個琉璃盞,從玉案上吸入手中,她左手同時托著兩盞,傾酒若急流,卻一滴不灑:“芳笙補請上官兄一杯喜酒,還請滿飲此杯,堡主不必再顧忌昔日情誼。”

    上官天鵬拒而不接,實指望他能迷途知返,便先將往事追憶了一番:“我們曾一起濟困扶危,又一同掃jian蕩寇,還曾大醉十天十夜,那時何其痛快,你又何等意氣風發,也讓我恍歸年少......不想你如今……”默然片刻,他又痛心疾首,捶胸頓足道:“芳笙,你真是被那妖婦迷了心智。”

    她蹙額冷哼道:“羅某念及昔日情誼,處處以禮相讓,若上官堡主再辱及內子,少不得請你功夫上見真章了。”

    他不死心,仍勸芳笙道:“你天人之姿,文武全才,又何愁良緣?”

    她彈了一下杯底,卻有樂音如環佩相鳴:“天下所有好女子皆垂憐芳笙,又何及我的凰兒一笑。”

    小鳳只覺這玉荷團又白又嫩,真像小滑頭的雪腮,方要捏一捏時,正好這句美言伴清響入耳,她唇邊帶笑,將團子按了又按。

    上官天鵬怒不可遏,更連聲責問道:“為了這個妖婦,你居然絲毫不在意兄弟之情,可你連自己多年的美名,也都一并拋卻了么?你當真要背叛武林同道?”

    她纖手呈蓮托之形,將琉璃盞僅以內力控在指尖三寸之上,名為蝶眷幽蘭,陳述實情道:“我從不在眾位之列,又何談叛離?”

    “好!好!好!”他束目嚼齦,連說了三個好字,辣手扼蝶,憤而飲盡,又怒斥道:“大家都當你是個有品行的雅賊,卻也只是個貪戀美色的無恥之徒,以往是老夫眼瞎心盲了,就當老夫從未認識過薜荔湘君,從此你我兄弟之情,有如此盞!”說罷,將琉璃砸的粉碎。

    在場原無人識得芳笙真顏,經上官堡主一說,才恍然大悟。只聽人群中,有一青年幽幽嘆道:“我的命是湘君給的,但我也不能辜負武林正道,也罷,這條命就還了湘君了。”

    她聽聲知位,一滴酒制住了長劍,只淡淡道:“何必呢,你家中寡母,誰去照顧呢?若人人都像你這樣,在場大半,只怕都要舉劍自刎了。”她將杯中剩酒隨意一潑,竟又都到了二怪臉上,倒替他們凈了臉面。又舉壺對著眾人道:“如誰與芳笙有過一二交情,也請來飲下一杯薄酒,從此我們是敵非友,也無須再提什么往日恩情,我自己都不知忘了多少。”

    這話一出,已占了上風,倒像是狠狠扇了正道一個巴掌。

    點蒼掌門,見事態不好,只得將矛頭指向冥岳:“都是聶小鳳那個妖婦害的,真是紅顏禍水!”

    芳笙掌風浮動,壺中酒皆已散在空中,仿佛下了一場春雨,卻對幾個掌門當頭澆來,他們使出百般功夫,依舊避無可避,狼狽不堪。她又冷喝道:“即便我貪戀美色,也是我的錯,你們雖罵我出氣,我向來為人,不與俗物計較,可這與她何干?動不動就冠以紅顏禍水,出了事就將罪名全推在女子身上,真是無能之輩!你們怎就知道,不是她迷戀于我,對我言聽計從,百依百順?這禍水之名,羅某雖不才,若以容貌論之,倒也可屈居一二。”

    飛鴻子本意禍水東引,至少給正道留些顏面,不想自己竟弄巧成拙,還連累了幾位師兄弟,話中譏誚女子之意,更得罪了華山師妹素女劍,他面上一赧,以袍袖遮掩后,再不言語了。

    上官天鵬方才只是急火攻心,如今聽芳笙言談中,依舊存有正氣,倒想起了一事:怪不得二人飲酒暢談,芳笙總要問到聶小鳳,而當自己憤慨這個妖婦時,他就會面露不悅之色,本以為是他同氣連枝,原來是自己一廂情愿,是了是了,也就是那時之后,就再未見過他了,可見芳笙早就對那妖婦意亂神迷,倒是自己未能及時察覺,讓他懸崖勒馬,慚愧,慚愧……

    許是方兆南那邊已無大礙,此時玄霜急奔而來,只緊緊盯著小鳳,眼中苦楚倒多于憤恨,心中彷徨多時,一咬牙道:“還你!”說著將手中一物,擲向案上,卻被芳笙搶先夾住,放在了掌中。

    “她的東西,你既然不喜歡,就送我好了。”說著,將這半截銀梭,用她常用的白梅羅帕包好,又收于鳳竹荷包之中,擱在了心口。

    玄霜一句“隨你”,便扭過身去,又回到了大方身旁。

    有芳笙如此待她,小鳳又豈會因這種小事難過憤恨?她站起身,撫向芳笙雙掌,卻笑問道:“上官天鵬,你和他也是故交?”

    芳笙正將銀壺在案上擺好,抬頭笑道:“不過比別人多喝了幾壺酒的交情,你不喜歡,以后再也不與外人喝了。”又皺眉道:“任何人只要對你不起,我與他便毫無交情可言。”

    小鳳倒了一杯酒,親自送到了芳笙唇邊,喂她道:“從今往后,若無我允許,你只能喝我的。”

    見她悅而飲盡,小鳳也嫣然一笑,又逗她道:“喝了我的酒,輸了就別想再回冥岳了。”

    芳笙當即大笑而誓:“什么都可以不要,夫人卻是萬萬離不開的!”

    眾人見他雖是少年模樣,但與聶小鳳站在一起,此二人又這番柔情蜜意,旁若無人,心中再不愿承認,也不得不說,倒真是一對仙侶佳偶。

    大方卻聽出這二人話中預謀,心道不好,連忙上前主持大局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我們可是說好了,由雙方弟子出戰。”

    小鳳又倚回座中,依舊云淡風輕,她早已將今日之事全然托付,她只須在一旁,看著這個小滑頭就好。

    芳笙也給小鳳倒了一杯:“我既已入了冥岳,自然就是冥岳弟子。”

    一直寡言少語的崆峒派掌門,突然義正言辭道:“羅少俠,你分明已與冥岳岳主成婚,又豈能是弟子?”話中盡是輕蔑訓責之意。

    芳笙挑眉不屑道:“誰說弟子就不能娶師父了?怎么,不敢和我打了,就找理由推脫起來。”她偏生不說,二人只是定下了婚約,未成大禮,只因最看不慣蠢蠹之行,最聽不慣迂腐之談。

    這話小鳳聽著順耳,可三幫四派,就只覺大逆不道了,人人皆在斥責芳笙無禮,還是華山掌門挑出了重點:“名不正言不順,贏了也不光彩。”

    芳笙當即嗤笑道:“禮法豈是為我所設!”又看了他們一眼,嘲諷不盡:“情知今日大戰在即,你們昨夜卻使出美男計,幾乎折損我冥岳一大弟子,你們就光明正大了?今日羅某大開眼界,當真受教不止。”

    這話倒叫他們無可辯駁。

    大方早已悄悄囑咐玄霜,讓她去請教覺生應對之法,自己可先與這人周旋,也是勸善之心:“阿彌陀佛,羅施主,無論你從前對武林有多大功德,殺孽一造,必將永墮阿鼻地獄。”

    芳笙揉了揉鼻子,只是笑道:“你們常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把屠刀我從未動用,難知我會否意猶未盡,索性待我用過之后,若覺的膩了,再成正果罷。”

    這話頗有幾分無賴之意,大方一時不知該如何駁斥,早有上清道人怒罵道:“我早就和你們說過,一個蟊賊而已,也配享那盛譽,今日總算見得他真面目了。”他本就因愛女那番苦苦思戀而對芳笙橫挑豎剔,如今更是嫌惡至極,心想:這下寶貝女兒該對這個小賊死心了,若這小人膽敢再來糾纏,非打斷他腿不可!

    周圍人卻大多心驚道:羅芳笙另有名號冷血無情,又豈是一句玩笑?

    華山掌門卻知方丈用意,只柔聲笑道:“上清師兄先不必動氣,眾位師兄,你們看他細皮嫩rou,弱不禁風的樣子,咱們拳腳刀槍又向來無眼,倘或傷住他一分半點,把他嚇的不幸嗚呼,只怕冥岳岳主,非要我等償命不可。”雖這樣說,她卻在這人身上,看到幾分故人影子,不免有些懷念,倒未讓旁人瞧出。

    芳笙只是回頭,對小鳳一笑,亦是勸她無須惱怒:“凰兒,你聽,他們在夸我生的美,又贊你對我情深義重,原來他們并非有眼無珠之輩,也非庸夫碌才之流。”

    小鳳心中笑道:“是贊你臉皮厚罷。”兩泓秋水,又頓時化作雙雙利劍:這些人一個也跑不掉。

    不知何時,竟安靜了下來,原來那些小幫小派,本想借著鏟除冥岳的由頭,趁亂分一杯羹,也想觀望形勢,再擇一好的靠山,不意湘君也在此處,實在受人恩惠太多,粉身碎骨也難報答,而湘君施恩從不圖報,他們也是要臉的漢子,犯不上為此得罪恩人,況湘君在此,只怕事多半不諧,早就一氣散了大半,就只剩那幾個名門大派,在此支撐。

    見場上清凈許多,又能避免殃及池魚,皆令芳笙十分高興,她心中倒開始胡思亂想起來:“覺生有何應對之策呢?若他真來和我單打獨斗,我這算以大欺小,還是以下犯上呢?倘或我當眾落了他高僧面子,墮了他大師的威名,若母親泉下有知,一時氣惱,不叫凰兒和我在一起了,哎呀,這可怎么辦呢?”

    小鳳知道她有些呆性,又早已看她多時,見那喜憂不定的小模樣,不住在心中笑道:“都四十有五了,怎么還和個孩子似的。”卻又駁自己道:“所以才是個小滑頭啊。”

    芳笙為自己的小心思,暗中委屈撇嘴,起了一股性子,愈覺正派中人怎樣都不順眼:“放眼望去,各位竟多多少少,都曾羞辱過內子,也罷,都說擇日不如撞日,索性此刻一并清算,不知羅某提議如何?”

    上清道人拍桌欲起:“你這賊子未免太過狂妄了!”

    她只伸手邀道:“既然祝掌門,對羅某頗有微詞,大可先來賜教一二。”

    “阿彌陀佛,各位,還請聽老衲一言。”

    玄霜已傳達機宜,又將兵行險著,是以大方壯士扼腕道:“少林寺雖以和為上,然而人無信則不立,三戰之約,怎可輕易作廢?”

    芳笙哂道:“有人不戰而逃,還望貴寺給個交代。”

    大方頓發嗔怒:“羅施主,木桃在手,何以不報之以李?還望行個方便,好令雙方各退一步。”

    芳笙暗中笑道:他們果然認為,盜取那兩本經文,是為我自己治療內傷。卻又意味深長道:“投桃報李啊。”

    見大方面上一晦,芳笙又故意笑道:“你這大和尚,也太小心了,你大可去問一問,我施恩何時圖報過?”

    芳笙幾次三番,只是為了讓小鳳高興,順便挫挫少林銳氣,再糾纏下去,這一仗若真打不成了,反倒趁了那老和尚心意,于是正色道:“那些是我自愿為少林所做,你們無須掛在心上,若一會方丈不肯拼盡全力,才是忘恩負義之舉,如何?”

    三言兩語,倒成了少林不是,偏生此人確有恩惠,丟失經文之事,更不能當眾提起,大方只能將虧咽下,一切按照師叔所言行事,但氣勢上絕不能矮人一頭:“既如此,還請羅施主聽憑蔽寺安排,重戰三局。”

    芳笙干脆應下道:“可以。”

    大方又道:“先時約定不改,但若施主輸了,卻要追加一事:初春將至,蔽寺后山荒涼,還望移植木桃兩株。”

    芳笙仍笑道:“不僅木桃兩株,還有瓊英李徑。”

    大方只當他愿意歸還經文,并未深想后句,面上肅然道:“施主更不能用,你身上來歷不明的少林功夫。”

    芳笙大笑道:“別這樣小器度人,羅某手中更無不祥之刃。”她本就不想動用少林功夫,更不會用什么兵器,縱使她想為老鬼教訓一下那些老頑固,當年之人也都不在了,她又何必為難這些小輩。

    事關少林百年基業,生死存亡,大方不得不忍一時之恥:“阿彌陀佛,施主宅心仁厚,自是點到為止。”

    芳笙輕笑一聲,卻道:“不過,羅某也想說個提議,也算公平罷?”

    大方猶豫了一下,請道:“施主但講無妨。”

    芳笙收起了笑意,正言道:“若羅某僥幸贏了一招半式,少林寺就不能再插手,我冥岳與三幫四派之間的恩怨,還望貴寺以講經參悟為上,莫再為江湖之事煩憂,耽誤正果,至于前時俯首稱臣之說,就當一句戲言好了。”

    大方不語,沉默片刻后,斷然應下了。

    芳笙霎時心隨耳動,輕身回到了小鳳身旁。

    “你又擅自做主了。”小鳳夾起一小塊霜蕊餅,送到了芳笙口中。

    她笑道:“那該如何罰呢?”

    小鳳只顧凝神看著她,秋波含媚,突然柔柔喊了一聲:“阿蘿。”又揚眉道:“我喜你那句,‘幽蘿旋老,杜若方生’,以后這只是我一人的。”

    芳笙頷首而笑:“你喜歡,就是你的,你喜歡什么,就是什么。”

    小鳳取出錦盒,數出五粒霞丹,親自喂了芳笙,又囑道:“他們黔驢技窮,只得背水一戰了,阿蘿,你要多加小心。”

    原來事態皆在二人掌控之中。

    卻忽然聞得一句:“老道來遲了。”聲如洪鐘,氣沖斗牛。

    芳笙一笑,答道:“道長何以言遲?自前時小大榮辱古今之辯,當與道長會今日時機之談。”

    來人是天風道長,正是覺生請來,打頭陣的人物。正道眾人皆喜形于色:有名劍之首在此,又豈有不勝之理?

    但聽他道:“正該如此,小徒頑劣,老頭子先行賠罪了。”

    芳笙不在意道:“我與她好歹有半師之誼,并不放在心中。”

    只聽他又哈哈大笑道:“如此,我倒不用羞見好友啦!”

    話音未落,場中忽現一位老者,眼含精光,面色紅潤,長髯如墨,隨風飛動,著一領灰袍,形如瘦竹,他目中毫無眾人,只是看向芳笙。二人對視片刻,他忽而仰天大笑道:“老頭子是贏不了啦,輸給湘君不丟人!”

    未及眾人反應過來,只見他從袖中掏來掏去,總算找到了一個焦枯木盒:“老道本來不知,該怎樣巧立名目,將這禮送出去呢,如今正好,權當賀湘君蘭馥桂馨之喜了。”他深知這丫頭脾性,故意有此一說。又湊近些,擠眉弄眼,悄聲道:“你如今是有家室的人啦,可比不得我老頭子,光棍一條,來去自專,毫無牽掛,看來是夫人約束的緊,丫頭連酒都不敢與我喝上一杯啦。”

    兩只白玉蓮子斗,小鳳早就將其注滿,正送到芳笙手上,又與天風道長點頭見禮。

    他對小鳳看了又看,目光中滿是欣賞之意,又對芳笙贊不絕口:“湘君乃勝異之人。”

    芳笙敬他道:“道長亦非凡之士。”

    “這杯喜酒,老頭子討的可是真心實意。”

    “這頓喜酒,芳笙原只想請道長一人。”

    只見他仰頭喝完,將嘴用袍子一抹,手中木盒連同酒杯,以綿力穩穩平飛案上,隨即飄然遠去,早已行至百里之外,只留下了一句:“殘局還待湘君解,凡塵俗世不縈身。”正是逍遙之客,倏忽而來,倏忽而去。

    芳笙對小鳳笑道:“他是方外之人,從不管江湖紛爭,此番出山,一是代徒賠禮,二是真心向我道喜,不知我二人,又何時再見了?”

    小鳳握著她手道:“想見,自然得見,冥岳也許久未待貴客了,我們請他來,或你我親去拜訪,又有何不可?”

    而正道眾人有些目瞪口呆,本以為勝券在握,如此也未免太兒戲了,難道這一戰,就讓冥岳白白贏了不成?上清道人怒罵道:“這算什么!那老泥鰍是來搗亂的不成?”點蒼與崆峒二位掌門,將他生生拉了回來,這二人已看到芳笙眼中不悅之色,想到他與那老道私交深厚,不免又是一番唇槍舌戰,三幫四派早就顏面掃地,可不能再自取其辱了。還是華山掌門出面道:“不戰而贏,的確好本領,可這樣焉能服眾?必是要再增設一局。”

    芳笙唇邊嬉笑,像是誠心感嘆一般:“所謂名門正派,皆是一群出爾反爾的小人,贏了便會趕盡殺絕,輸了就往身后一縮,推聾作啞,佩服,佩服之至。”

    小鳳也奚落道:“他們想做縮頭烏龜,阿蘿你成全他們便是。”

    前日與蒲紅萼一戰,上官天鵬受了重傷,又因今日大動肝火,便一直在旁休息,方才天風道長與芳笙那般深情厚誼,倒也令他更為慚愧。他早見形勢不利,與方丈悄然商議了多時,決定豁出去臉面,且縱使拼了性命,也要保住正道威名,阻止這場浩劫。

    大方向前止道:“二位不必動怒,此局當然有效,只這第二局,要增設些難度罷了,若羅施主再贏一局,我們自當認輸。”

    小鳳對他們有些不耐煩了,而芳笙拉住她纖掌,沖她點了點頭,對大方問道:“有何難處?”

    他回身相請道:“這第二局,還請上官堡主,南北兩位師叔鼎力相助,到時將由我們四人,與羅施主分別對陣。”

    未等他說完,小鳳一揮衣袖,內力十足,百年青磚當即從中斷裂,將冥岳與那些正道中人,劃了一道深深鴻溝,雖不發一言,卻有震天動地之效。

    眾人心中多時擔驚不已:只因羅芳笙一直恂然有禮,唇邊也常帶三分笑意,竟讓他們忘了,冥岳岳主聶小鳳,豈是那好脾氣的!

    芳笙雙眸柔情似水,心道:“我的凰兒生氣也這么好看,她使小性時,嘴角輕撇時,那一道淺淺小窩,怎么這么可愛。”回過神來,卻大度道:“也好,這第二局,不如你們四位一起,倒省些時間,芳笙可不想勞夫人久等。”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這時小鳳卻端起了一杯清茶,刮去浮末,還細心吹了吹,對著芳笙嬌滴滴道:“夫君,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