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方耀一個人回到客房，有丫鬟在門外等著伺候，他見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便讓她先下去了。

    方耀推門進去，點燃了油燈，在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入口已經(jīng)冰涼，方耀仍是連喝了兩杯。

    喝完酒總是會有些燥熱，他起身推開窗戶，站在窗邊望向天空，今晚沒有月亮，卻是滿空繁星，影影綽綽，銀白耀眼。

    段誠席間說的話，方耀聽懂了三成，沒聽明白的那些，一是沒有興趣，二是段誠也沒有對他交代清楚。唯一記得深刻的，就是段誠想讓他押送兵器去俞陽。這種事情，方耀沒有干過，心里倒也不擔(dān)心，可是他得等著，等著段誠再交待清楚一些。

    段誠……方耀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顧許彥初見段誠時的表情，那種整個人豁然明朗放松下來的表情，那是段家真正的主心骨。

    段誠來到方耀的偏院時，外面已敲過三更。

    段誠剛跨進院門就看到了倚在窗邊的方耀，不由一怔，隨即笑著往里走來，“我還以為你睡了?！?/br>
    方耀雙手撐著窗欄，道：“那你還來？”

    段誠身后也是沒有跟著下人，他緩緩靠近窗邊，“我來看看，方少爺如果睡了，我就明日再來。”

    方耀道：“不用明日了，當(dāng)家請進吧?！?/br>
    段誠在桌邊坐下，方耀給他倒了一杯茶。

    茶水入口，段誠“嘖”一聲道：“你就用冷茶招待客人？”

    方耀在他旁邊坐下，“我才是客人，這話還給你。”

    段誠無奈笑笑，搖了搖頭。

    方耀道：“有話快說吧，我還等著睡覺。”

    段誠一手平放桌上，看著他道：“你可知老四讓你送來那封信到底寫了什么？”

    方耀搖頭，“我不知道，你也不用賣關(guān)子。”

    段誠道：“不賣關(guān)子。你稍等，我講細(xì)了與你聽?！?/br>
    段誠起身，走出院外著人拿了紙筆來，鋪展在桌面上，借著油燈暗黃光線，畫了一幅草圖。雖是草圖，卻也清晰可見是幅地圖，南北東西，國界邊線描畫地清晰可辨。

    “此處，”段誠指著地圖西北角，上面寫了悅西二字，“本是當(dāng)今皇上親叔叔，西北王封地?！?/br>
    西北王常年據(jù)守西北一方，本是替天子守國門，據(jù)外敵。當(dāng)今皇上身子日漸孱弱，兩位皇子為爭皇位，朝堂內(nèi)紛爭不休。西北王又擁兵自重，聲勢逐漸浩大，皇上便起了意，想要拔除西北王這一股勢力。

    西北王或是收到風(fēng)聲，兩次召他進京都抗旨不尊，干脆打了勤王口號公然反了。

    皇帝自然大怒，派鎮(zhèn)北大將軍司徒御天領(lǐng)十萬兵馬，三皇子作為監(jiān)軍，前往悅西平叛。

    這些事情說來與他段家本來也是不痛不癢，西北打仗，世道紛亂，無非少做些生意，關(guān)幾家鋪子就罷了?？啥握\卻收到了一封信，是西北王手下軍師名喚胡陽寫來的，說是將悅西城內(nèi)淬雪堂老板連同掌柜伙計共九十七人請去了西北王府暫住，西北王他滿懷誠意，想要向段家購買軍備兵器。

    說是買，可這威脅意思哪個不懂？段誠不在乎那點錢，他們想要多少也送得起，可是一旦送去了，這叛國的罪名就坐實了，如此大罪，誰敢擔(dān)當(dāng)？

    悅西城被囚禁那位淬雪堂老板，也是姓段的，是段誠堂兄的獨子；其他那九十六人雖不姓段，可都是段家雇來的伙計，是因為段家的生意才被卷入這莫名的災(zāi)妄，哪里能輕易害人丟了性命？

    段誠自看到那封信，便陷入了苦惱之中。就連顧許彥，也僅知道悅西那邊西北王造反，以為是影響了生意，卻不知道中間還有這層厲害關(guān)系。

    這事段誠本來應(yīng)該和段義、白管家仔細(xì)商量了，可是情況緊急，一刻也多耽誤不得了，只能先和方耀趕到豫北。在路上，段誠便仔細(xì)思考了對策。

    如今，方耀將這情形聽了七七八八，問道：“我要做什么？”

    段誠沉聲道：“你只需要押送兵器先往俞陽與青楠會合，青楠那邊我已經(jīng)去了信，他知道該如何行事。等見到青楠，他會備好剩余那二十車兵器都交給你，然后送你出城經(jīng)大熙，前往悅西。中途自然會有人給你帶路?！?/br>
    大熙在地圖西北角，與悅西和俞陽成夾角之勢，那是已經(jīng)出了國界。

    “你到了之后，將東西交與他們。但是你記住，”段誠突然神色嚴(yán)肅看著方耀，“無論他們放不放人，你定要保護自己周全。”

    方耀也看著段誠，問道：“你呢？”

    “我？”段誠笑笑，指著地圖上面悅西緊鄰的戶延城，那里是平叛大軍駐扎的地方，說道，“我去這里，等著接你們回來?！?/br>
    第章

    段誠與方耀說定，這兩日便不再提這事情，顧許彥安排了人給俞陽的段青楠送信，然后馬不停蹄準(zhǔn)備段誠要的東西。

    淬雪堂上下都一片忙碌，段誠也親自去幫顧許彥守著，害怕出了差錯。

    剩下的唯有方耀無所事事，偏他又是個耐得住寂寞的，除了早上起來照常的負(fù)重跑步訓(xùn)練，自己在院子里用噬日射樹葉也能安靜待一下午。

    段誠與顧許彥回府已是深夜，方耀自己用了飯早已睡下。

    段誠吃飯沐浴后，仍是緩緩踱步來到方耀的小院子里。方耀在他踏進院門時便醒了過來，翻了個身沒有起來，只靜靜躺在床上。他聽到段誠在門外站了一會兒，然后在石凳上坐下。方耀伸手摸了摸床邊噬日，一時間有些怔然，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直等段誠走了，方耀才又睡著，手里無意識地握緊了噬日，一夜也沒有松開。

    待到兩日過去，段誠和顧許彥親自送方耀出發(fā)。

    與顧許彥同來的一個年輕人，二十五、六歲的模樣，精瘦高挑，形容沉默。

    顧許彥對方耀道：“這是馬坤，此行讓他陪你同行，一是識路，二則他身手不錯，可以護你周全。”

    段誠道：“有什么事都可以和馬坤商量，他絕對可靠。”

    方耀目光在馬坤身上掃過，淡淡點頭。

    顧許彥牽了一匹高大健壯的白馬交與方耀，道：“此行所備都是腳程上佳的好馬，隨行護送的也是身手了得的武師，而且掛了段家的旗號，這條往來路上向來都有打點，應(yīng)該不會有事。唯一的就是需要趕路，可能有些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