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一顆心好似被泡在酸水中,脹得慌
男人下巴擱在她肩頭,guntang的呼吸噴在頸側,距離近得林聽能清晰聽見他的呼吸聲,吞咽聲。 她的行為態度很反常,以他的明銳定然有所察覺,林聽的心也很痛,很難受,“斯年……” “飛機餐不好吃,我現在好餓,我們先下去吃飯好不好?”鐘斯年在她叫出自己后打斷她欲往下說的話。 林聽頓住,良久還是點頭,“好。” 他千里迢迢趕回來,那些話等他吃飽再說。 雖然她表現得很不情愿,但下樓時,鐘斯年還是把她的手包裹進自己手心里,緊緊握住。 下飛機讓程翰去安子墨公司接人后,也給王嬸打了電話,加上回來洗澡這個一個小時,晚餐早已準備妥當。 一見他們下樓,王嬸便自覺的立刻端菜開飯。 偌大的餐廳,若不是鐘斯年主動,現場將會是除細微吃飯聲外的死寂般的安靜 碗里的菜未曾間斷,林聽吃在嘴里痛在心里,終于在他又夾了一筷子菜進來時,她忍痛抬頭看向他,“你餓了就好好吃,我自己來就好了。” 鳳眸深深的睨著她,鐘斯年臉上揚起點笑,“我是在好好吃啊,但不影響我幫你布菜。” 這頓晚餐,無論是他還是她,吃完大約都會消化不良。 林聽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唯有默默低頭把他夾的菜都送進嘴里。 咀嚼,吞咽,如機械般。 終于結束這頓漫長的晚餐。 林聽依然沒有把那些話說出口,因為他先拉著她說,“這兩天都沒有睡覺,又困又累,你陪我睡會。” 她盯著他布著紅血絲的雙眼,沒有點頭也說不出拒絕,直到被他帶進房間,帶到床邊,方開口,“我……” “真的累,沒力氣也沒精神,只想抱著你好好睡個覺,什么都不做。”如果回來時見到的不是她這種態度,他會做,但現在…… 他不想太過于強迫她。 或許是心有不忍,又或是自己也很想要跟他親近,林聽最終是把他帶到床上,雖然被他抱在懷里的自己渾身都是僵的。 超過三十個小時未好眠,又沒人嘰嘰喳喳的在耳邊說話,鐘斯年很快就睡著。 均勻的呼吸聲響徹耳邊。 林聽是清醒的,清醒的確定他已入睡,清醒的想要從他懷里離開,才剛一動,擱在腰上的手就加大力度,如銅墻鐵壁般緊緊禁錮她的身子。 同時結實有力的長腿也搭到她腿上。 若不是耳邊的呼吸依然均勻,綿長,若不是他依然閉著雙眸,睫毛都未曾發顫,她真要忍不住懷疑,他的入睡是不是裝的? 不忍把他吵醒,林聽后面的幾次嘗試皆已失敗告終。 罷了,這或許是他們兩個最后一次這么“相安無事”的相擁而眠,同床共枕。 就當是附送給彼此的最后告別吧。 抱著這種想法,林聽腦袋退出一點,杏眸注視正睡在身邊,緊抱著自己的男人,從額,到眉,眼,鼻,嘴,下巴,到整個臉型,耳朵,一點一點,一寸一寸,牢牢記在心里。 付出的感情收不回,她現在對他的感覺很復雜。 一面怨他,恨他害死mama,一面又對他情根深種,愛入心骨。 這兩種極端的感情像一根細細的鐵絲,纏繞著她的心,朝著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死勁拉扯,把她的心越勒越緊,勒出深刻的傷痕,鮮血淋漓,讓她痛得絕望,痛得崩潰。 這兩天她時常想,是搞錯了吧?是在做噩夢吧?可每當這種想法冒出來過后就又有另一個聲音在說,接受現實吧,你所看,所聽,所想的就是事實,你現在深愛的男人就是當年撞翻你mama所乘車輛的肇事司機,是讓你幼年喪母,成為孤兒的罪魁禍首,你不該也不能原諒他,即便他已經為此付出應有的代價。 兩年牢獄與一條鮮活的生命完全沒有可比性。 林聽抬起右手,在不吵醒他的前提下隔空描繪他的五官,以眼手為筆,大腦為布,成品存入記憶庫中,連同她對他的愛一起,封存。 林聽不知道自己盯著他看了多久,想了多久,只知道等她睡著已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 緊圈在腰間的大手,從始至終沒有放松過力度。 半夜,林聽做了個夢,夢回幼年那場車禍。 巨大的碰撞聲,車子翻倒在地,mama在車禍發生的第一時間撲向她,抱住,緊護在身下,極度驚恐的她眼睜睜的看著鮮血從mama頭上汣汣流出, 血染紅了她的衣服,也染紅了她身下的車椅。 這是她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幅景象,再睜眼,她已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偌大的病房只有舅舅這個對當時的她來說并不怎么熟悉的親人。 而她的mama,再見已是一壇骨灰。 一個九歲多點的小姑娘,受此刺激,又帶著傷,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以子女的身份守靈,參加葬禮。 在舅舅的陪同下,感謝前來吊念的人,小腦袋嗡嗡嗡的,沒記住來人,也沒記住那些千篇一律的節哀話語。 畫面突然轉變,變成車禍的前一天晚上,mama無比期待的對她說,“聽聽,mama明天帶你回外公外婆家,那邊還有舅舅,舅媽跟哥哥,你一定會很喜歡的。” “好啊,我喜歡有個哥哥,我特別羨慕班上有哥哥的女生。”年幼無知的女孩,表達完自己的興奮還很是好奇的問,“mama,為什么你之前都不帶我我回去呢?外公也從來沒來看過我們,他是不喜歡我? “外公沒有不喜歡你,只是mama之前做了惹他生氣的事,他跟mama慪氣呢。” “哦,那他現在不生mama的氣了嗎?” “嗯,不生氣了。” 母女兩的日常溫情再度一轉,變成mama痛心疾首的質問,“聽聽,你怎么可以跟害死mama的人在一起?你怎么可以這么不爭氣又不自愛?” 林聽淚流滿面的著急解釋,“我沒有啊mama,我不知道是他,我真的不知道……” “那現在知道你為什么還不跟他分開?”mama望著她的眼神失望之極。 她哭得不能自已,卻不能把原因說給mama聽。 鐘斯年是被她的哭聲驚醒的,房里的臺燈沒有關,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她緊皺眉頭,一臉痛苦的淚流哭泣。 “聽聽。”心房一震,粗糲的大手一邊幫她擦淚一邊低喚,“聽聽醒醒,你做夢了。” 剛擦干凈,緊閉的雙眸又流出新淚,她好似沒有聽見他的聲音,又或是舍不得就此與夢中分別,始終沒有清醒過來。 鐘斯年繼續低換輕哄,“寶貝別怕,你只是做夢了,當不得真,我還在呢……” 持續不間斷的輕哄,直到懷里的人漸漸平復,呼吸綿長…… 清晨,林聽醒來時,身邊已無人。 沒有像以前賴床,她進浴室洗了個澡,又去換衣間挑了套衣服換上,很簡單的白色雪紡衫,搭配今年流行的闊腿褲,再到梳妝臺前簡單化了個淡妝,最后把自己的所有證件收集起來,裝進今天要提的包包里,擰著出門。 哦,還有用他們拍攝的旅行照片定制的私人雜志型的相冊也一并裝包,帶走。 王嬸一如既往的過來問她,“先生晨練還沒回,林小姐是想自己先吃早餐還是等先生一起?” “我今天想吃外面的,等會他回來你代我轉告一聲,我先走了。”說完不顧王嬸愣住的臉,邁開腳走向玄關,換鞋。 “林小姐。”王嬸反應過來急急叫住她,“估摸著時間先生應該是要回來了,你想到外面吃可以等先生一起啊。” 相戀后,除了工作時間,或與人有約,他們從來沒有分開吃過飯。 她今天的反常,作為這個家遲鈍的王嬸也感覺到了。 林聽換好鞋子,張開雙臂抱了抱跟在身邊的卡卡,又不舍地摸摸它的頭,用只有它聽得見的聲音說了句,“卡卡,再見,你要好好陪著他。” 狗是通靈的,很多時候它們都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緒變化,卡卡當即汪汪直叫,張口咬住她褲腳,拖著不讓她走。 林聽忍痛起身,回頭對著已跟過來的王嬸笑了笑,“我今天要早點趕到公司完成昨天的工作就不等他了,王嬸,再見。” 有時,她出門也會說再見,所以此時聽起來并不會讓人感到突兀,驚奇。 卡卡還在她腳邊又蹦又跳的繞,嘴里發出哈哈聲。 目光不舍的在這個家里轉了一圈,林聽最終是抬腳走出家門,任由卡卡如何挽留,都沒有停止離開的腳步。 穿過院子,再走出院子外的大門。 平時送她的車已然停在門口。 程翰推開車門走了下來,明知故問,“林小姐今天怎么早?不等先生一起嗎?” 同樣的借口,換掉言辭,對另一個人再說一次,“不了,我昨天還有很多工作沒有做完。” 程翰擰眉盯著她,小半響,微微頷首,打開后座車門,“林小姐請上車。” 林聽本來是不想要他送的,但想到拒絕會讓他們在門口多做無謂糾纏,于是點了頭,上車,回頭對著跟出來的卡卡命令,“卡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