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物是人非
諾音沉默的聽完芳若的話,久久沒有做聲。 “二公主,你可是來找葉嵐世子的?”芳若換了個話題問道。 諾音猶疑著點了點頭。 “太不巧了,奴婢奉了命令去尋些藥草,不能帶著您去找他了。”芳若惋惜的開口。 “無妨。”諾音輕聲道,“我自己去尋他就好。” “那我便先走了。”芳若和諾音告別,不一會兒便消失不見。 諾音看著芳若離開后,終于抬步邁入界門。 入眼處是她極為熟悉的景象,草長鶯飛,放眼望去,一片愉悅。 神界的環境講的是一個“仙”字,多是云霧繚繞,營造出朦朧且富有仙氣的環境。而云尊秘境的總體環境講的是一個“樸”字,一切順著自然本來的樣子,鮮少有人工塑造的美景,古樸自然,給人一種厚重之感。 走了不久便看見了她們原本居住的府邸,蕭葉嵐還未成王時他們住的地方。諾音抿了抿唇,忽然生出了想要進去一看究竟的想法。 推開大門,她緩步走了進去。 府里空無一人,一進來就能聞見隱隱的藥香,令人的精神為之一振。走廊小徑,處處皆顯示出主人的尊貴內斂。用料無一不是上乘,擺設無一不是精心。 諾音順著小徑往里走,她特地選了鵝卵石的小徑。踏在密密麻麻的鵝卵石之上,腳心微微有些發癢,可卻極是舒服。 走了不知多久,大約是從前院走到后院,只見眼前一片竹林。微風拂過,竹葉輕搖,發出簌簌的響聲。諾音腳步頓了頓,仍舊是繼續走了進去。 竹林中一小塊空地,蕭葉嵐在那里放了石桌石凳,還有一塊極其適合小憩的石頭。諾音忽然很想去看一看。 剛剛走到邊緣之處,諾音便發現石塊上睡著一個人。竹青色的錦袍裹著雋永的身形,男子的雙眸輕闔,長長的眼睫輕不可見的顫動,高挺的鼻梁之下是略有些發白的唇。男子的眉心緊鎖,想必是睡的不大安穩。雙腳勾著脫落的純白色的披風,想必是在睡夢的過程中不小心蹬掉了。 這個人雖然出事雷厲風行,手腕強硬,可是睡夢中卻極其調皮,不論寒熱,總是會將被子蹬掉,像極了不聽話的小孩兒。 諾音看了他半晌,如往常一樣走到他身前,輕輕提起掉落的披風,抖開,彎下身蓋在他的身上。 她認真細致的為他掖了掖披風,因為彎身的緣故,她的臉與蕭葉嵐的面龐貼的極近。可她專心為蕭葉嵐整理,倒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剎那之間,似乎是感覺了身旁有人,沉睡的男子忽然醒了過來,眼睛緩緩的打開,漆黑的眼眸一動不動的盯著諾音。蕭葉嵐突然的醒來讓諾音措不及防,她的動作停住,失神了片刻。 男子的眼眸甚是幽深,深不見底。 諾音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蕭葉嵐已經抬手抓住了諾音的手腕,雖然力道重一些,卻也不會讓諾音感覺到疼痛。男子的指尖微涼,覆在諾音溫熱的肌膚上,瞬間讓諾音清醒了過來。 “阿音。”剛剛睡醒的男子聲音不復以往了清亮,染上了些許的喑啞,可是聽起來纏綿悱惻,更是有一番韻味。 諾音想要直起身,卻被蕭葉嵐先一步察覺她的意圖。蕭葉嵐迅速的伸出另一只手,將諾音摟在懷里。 “蕭葉嵐,你放開我!”諾音沒有掙扎,冷著聲音道。 “……不放!”蕭葉嵐不假思索的拒絕,覆在腰間的力道,半分也沒有減少。 他這般無賴的聲音忽然讓諾音想起了他們剛認識的時候。那個時候,蕭葉嵐也極是無賴,總是想盡辦法阻攔她離開云尊秘境,不惜用上各種手段,裝可憐,裝受傷,等等等等,不勝凡己。 兩千多年的時間對他們這些長生不老的仙人來說不過是漫長歲月中的一小段時間,可是再相處下來,卻依然有了物是人非的滄桑感。昔日的甜蜜仿佛隔了許久許久,久的讓諾音都有些記不起來具體的情狀。 “蕭葉嵐,你如今到底想要干什么?”諾音聽到自己冷聲問道,聲音冰冷,沒有一絲感情,比他們二人初相識的時候還要冷酷,畢竟那個時候她還欠著他一個救命之恩,而如今,仿佛什么都沒有了。 蕭葉嵐聽到諾音的冷酷,并沒有驚訝。這樣的疏離是他意料之中的。在西齊國都時他裝睡不愿見她,是知道諾音定然會疏離待他。而那個時候的他,還沒有做好接受她這般疏離的準備。 縱然他曾經受過她一劍,可那個時候他知道,愛之深所以才會恨之切。她恨他,又何嘗不是因為愛他?后來在下界雖然初見時略有些冷漠,可是那個時候他還是堅信可以得到她的心。他從來沒有慌亂過,因為對自己有信心。可是如今,這些信心全部都散于無形,他拿不準她心里的想法。 她對他已經沒有了恨,可是最怕的是,在決定不愛他之后,諾音連對他的恨都沒有了。因為一旦她連恨都不愿意給他了,就證明他們真的沒有機會了。 蕭葉嵐輕聲開口:“阿音,我只想你留在我身邊。”這是他唯一的要求,卻也對如今的他來說,最為奢求的愿望。 諾音靜靜地被他攬在懷中,半晌沒有出聲。蕭葉嵐的心一直提著,生怕諾音會說出拒絕的話。時間滴滴答答的過去。 諾音忽然抬眼,看著蕭葉嵐,問道:“我問你,當初為什么要傷害我們的女兒。她明明再有不久就可以出世了,她還沒有看過本應看到的美景,你怎么能狠心的將她湮滅?!”明明知道她懷的是個女兒的時候,蕭葉嵐那么的高興! 蕭葉嵐忽然不敢看她的眼睛。目光素來堅定至極的人,頭一次開始躲躲閃閃。諾音見此,心中涼了半截。 “你不愿意說那便算了。”等了半晌都沒有聽見蕭葉嵐開口,諾音淡聲道,她收回了目光,無意識的看著一個方向,輕聲開口,“我們斷婚吧。” “我不同意!”蕭葉嵐摟緊了諾音,低聲吼道。 諾音不為所動。 “阿音,你是我的妻,我們約好要一直在一起的!”蕭葉嵐啞聲道,目光隱隱的有著祈求。諾音似乎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軟弱。 可是那又如何? “蕭葉嵐,當年的事情就你若不能和我解釋清楚,縱然你不同意斷婚,我也定然不會留在云尊秘境,去哪里都好,總歸是不會再見你!”諾音淡聲開口,平淡無奇的語氣卻說著在蕭葉嵐眼中最為無情的話語。一字一字,都像是利刃,狠狠的刺進他的心底! 去哪里都好,總歸是不會再見你!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從諾音的口中說出這樣冷漠的話!她是有多憤怒、多失望,才會對著他說出這樣的話?蕭葉嵐不清楚,他只知道,如今的他,再沒有了任何的優勢,他沒有了能夠挽留她的底牌,他的內心如今一片慌亂,曾經的鎮定再也不復! “阿音……”蕭葉嵐輕輕的喚著她的名字,聲音繾綣,柔情似水。 可是諾音仍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蕭葉嵐不死心的一直盯著她的眼睛,也沒有從她的眼睛中看出一絲一毫的波瀾。平靜的,像是一汪死水。 諾音的眼睛是最不會騙人的地方,她故作鎮定的時候,眼神會泄露出她內心的慌亂,可是如今,她的眼神這般的平靜,蕭葉嵐知道,那是因為她的內心也萬分平靜。 沒有辦法讓諾音改變主意,蕭葉嵐覺得曾經的手段全部都用不上了,他能做的,只是妥協。 許久,蕭葉嵐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輕聲道:“好。”阿音,我不能告訴你原委,所以你想要做的,我都答應你。斷婚也好,永不相見也罷,只要你開心,我都應允。 諾音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蕭葉嵐,她這般說也只是為了逼著他說出原委。可到了這樣的地步,他還是閉口不言,甚至是與她斷婚也在所不惜!諾音頭一次體會到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可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是當真再也沒有了轉圜的余地。既然他不肯說,她也是不肯再與他繼續走下去。于是,她開口:“那……” “不過,我有個條件!”就在諾音想要說“那就毀了婚盟”的時候,蕭葉嵐忽然睜開眼睛,盯著諾音,打斷了她的話。 “什么條件?”諾音回問。 “斷婚可以,毀了婚盟也可以,但前提是,你要給我一個月的時間。”蕭葉嵐淡淡的說,見諾音似有不解,他解釋道,“這一個月之內,我們仍舊以夫妻相稱,忘記你所執念的,就當圓我一個念想。一個月之后,我會親自毀了婚盟,自此以后,再也不會糾纏你!” 諾音沉思良久。 “你若是不應我這個條件,那我永遠也不會毀了婚盟。就算你不見我,四海之內,眾神眼中,你仍舊是我蕭葉嵐的妻子。” 諾音聞言,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卻能讓蕭葉嵐日后不再糾纏她,確實還是蠻劃算的。思及此,她點了點頭,道了一字:“好。” 說完,諾音不再看蕭葉嵐,垂下了眼瞼,遮掩住了眸中深層的情感。究竟是因為覺得劃算,還是因為心之所向,諾音不明白。她的心中五味雜陳,頭腦中思緒早已混亂不堪。僅剩的理智告訴她,答應蕭葉嵐的要求。 蕭葉嵐的唇畔緩緩的扯出一抹笑容,心滿意足。只是漆黑的眼眸中,終是忍不住在諾音看不見的地方劃過了一抹苦澀。 他想,若是一個月之內,他能結束一切,便會給他的阿音一個巨大的驚喜;若是不可以,從此便婚盟斷絕,他也不會擔心日后會有旁的男子代替他守著阿音,畢竟,他們之間再也不會有相見之機。 各懷心事的兩人互相依靠,合該是甜蜜繾綣的氣氛,卻因為心中所裝的旁人不知曉的事情,而顯得怪異僵硬。 陽川戰事。 云文逸帶著隨行的侍衛并沒有進入到陽川城中,而是在城外和云文清會和。二人商討之后,將消息傳遞給了城內,準備伺機里應外合,剿滅敵軍。 “如今守城的是誰?”云文逸問道,他來了之后考察了一番城門處的布防,嚴謹周密,不像是陽川城主可以想出的布防方案。 “是表哥在守城。”云文清笑道,他剛到這里便看見了城池上巡防的墨楓,想著既然林胥卓在陽川,那么陽川城主定然不是主帥。故而他想了想,和墨楓取得了聯系,商量的里應外合的計劃還未成型,云文逸便來了。 只有他一人時,雖說他能趁兩軍交戰深入敵營,可是他一人的力量總歸難敵一群士兵,勝算不大。可是如今既然云文逸帶著侍衛來了,再加上他們兩個的武藝,剿滅敵軍定然不在話下! “表哥?”云文逸不禁詢問,他到還真的一時沒有想起來是誰。 “舅舅的兒子,墨楓。”云文清解釋道,“表哥幼年時便深居簡出,舅舅更是將他送離了言鳳城,故而世人總會忽略舅舅原是有子嗣的人!” 說到這里,他不禁有些想笑。墨楓的名號傳遍了天下,可是林胥卓的兒子卻鮮為人知,委實有些驚訝。 云文逸了然的點點頭,他本就沒有在言鳳城長大,關注的基本都是朝堂政事,墨楓本就不怎么出現,他會忽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諾音的師兄竟然是林胥卓的兒子。一個名揚四海,一個鮮為人知,倒還真的不容易將這兩個人聯想在一起。不過既然是墨楓在守城,那他就放心多了。這樣的人才,守城自然是不在話下。 墨楓收到了傳信,看完了之后覺得開戰的時機已經到了,無需在等。雖然守住陽川的城池護佑城中的百姓時間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可是對他來說,這么長時間呆在一個地方,委實是無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