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再度想問
晉元帝的神情幾多變幻,他為了將她留在身邊,不顧朝臣的反對,立了一個在世人看起來毫無背景的女子為后。他也知道楚慈剛入宮時遇到的明槍暗箭,楚慈不在乎旁人對她的中傷,可他都一一為她解決。 林胥卓在朝中也是舉步維艱,可是他硬是憑借著自己的能力為楚慈筑造了一個牢不可破的堅實后盾。 他當時看著林胥卓初入朝堂,便展示出了他非凡的才情與手段,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朝堂中的新手。畢竟術業有專攻,就算是才華橫溢的人入了朝堂都要有一段適應的時間,或短或長而已。可是林胥卓不是如此,他一出手便是雷霆手段,從小吏做到官居一品的丞相,沒有得到晉元帝的幫助與指點。 他的丞相之職是眾望所歸!起初,朝堂上下還會以為是他靠著當了皇后的meimei才能一路暢通無阻的晉升,可到后來,他用自己的能力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晉元帝此時覺得,當初所有不合理的事情都找到的源頭。 林胥卓之所以深諳朝堂之事,是因為他是南楚的太子,自小就接觸這些事。 楚慈之所以不為名利所惑,是因為她本就尊貴榮華,根本看不上他給的皇后之位。 想到此,晉元帝忽然想起了南楚的小公主。 她是南楚皇室唯一的公主,自小受盡了寵愛。性情天真,活潑好動,她自小便與白府的少年青梅竹馬,二人婚約在身,郎才女貌,羨煞旁人。 可是隨著楚慈的早逝,白府的那個少年自此沒了笑容,他一生思念楚慈,終于郁郁而終。 “父皇,女兒猜測,母后之所以將淺萱送到云國,許是和南楚的白老將軍有關。” 云青蕪見晉元帝神情恍惚,心里嘆了口氣,留下了一句話后悄無聲音的退了出去,獨留皇帝一個人在大殿里,吩咐了侍衛不準任何人進去打擾他。 而晉元帝聽到了云青蕪的這句話神色更是復雜。 楚慈的第二胎是早產,那個時候似乎正是白老將軍兒子出生。所以,楚慈是因為聽了這個消息受到了刺激,才會一時心緒不寧早產嗎? 那若是白老將軍生的是個女兒,是不是當初送去南楚的就不是楚淺萱,而是云文清了? 晉元帝不知道這個答案,芳魂已逝,或許,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愛過他,她愛的,只是那個陪著她一起長大、將她護在手心里疼寵的少年!為了彌補她的缺憾,她把自己的孩子送到異國他鄉,去延續她未竟的情緣…… 晉元帝這一天沒有上朝,前去南楚的迎親使節也沒有出發,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是暗暗揣測,心中疑慮。 云青蕪離開殿內,剛走了不遠,便見錢多多領著小公公們往這里迎面走來。 錢多多一眼便看見了云青蕪,他臉上的神色微微僵硬,二人迎面而遇,躲閃不及。 云青蕪不由停下了腳步,瞇著眼睛端詳由遠而近的錢多多。數月未見,他依舊沒有任何變化。只是見了她,再不如之前自然隨意。那抹僵硬雖然一閃而過,可是她看的清清楚楚。 錢多多走進,行禮問安:“見過公主!” 云青蕪沒有立刻回復他,只是端詳了一會兒后,忽然輕笑:“錢公公是父皇眼前的紅人,本宮可不敢受你的禮!” 說完,直接越過他們離開。只是走遠了,臉上的笑容才緩緩消失,終至不見。 錢多多依舊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他身后的小公公們見錢多多還沒有起身,更是不敢亂動。 他垂著眸,想著云青蕪方才的表情。短短的幾個月,他沒有任何變化,可是云青蕪卻不是此前那個端莊柔弱的云青蕪了,她會給他耍性子了,也會為難他了。 或許,出去這一遭,云青蕪正如她所說,再也不會愛他了。 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可是…… 錢多多不禁擰眉,可是,心里怎么就一陣陣的抽痛呢? 云青蕪回了自己的宮殿,梳洗之后,困意便止不住的襲來。她打了個哈欠,彎身進入了夢鄉! 晉元帝自己在殿里坐了一天,不讓任何人打擾。錢多多對他的異常甚是好奇,似乎從云青蕪離開之后他如此。 錢多多想去云青蕪的殿里找她問個清楚。可剛一出門,便想起云青蕪今早對他的冷淡。他跨出的步子又收了回來。 想要見她,卻又擔心被她拒絕。 錢多多在屋子里不住的嘆氣,來來回回的走個不停,甚是煩躁。 他想著,不就是找云青蕪問個事兒么?他是為了更好的服侍她的父皇,理應去找她問個清楚。 想到此,錢多多深吸了一口氣,佯裝堅定的去了云青蕪的宮殿。在路上還想著要怎么面對云青蕪,可是當他踏進云青蕪的宮殿,發現殿內一片寂靜,他走了兩圈,便發現那個讓他糾結了許久的女人此刻正躺在床上,睡得好不自在。 錢多多咬了咬牙,本想轉身就走,可是不知怎么的,身體不聽話的走到云青蕪的身邊,眼睛不聽使喚的盯著云青蕪。 早上見她時在大庭廣眾之下,況且十分倉促,他并未自己端看她的容貌。如今在看,才發現云青蕪的肌膚不似以往白皙,在外面帶了這么久,風吹日曬,也不似以往細膩光滑。她的五官如舊,可是他分明就是看出了不一樣的美麗。 錢多多不由蹲下身子,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覆上她的臉。沒了在宮中養尊處優的生活,她的肌膚有些粗糙。錢多多想,她在外面還是受了許多的苦吧! 她走的這些個月,他總是覺得心里空空的,知道此刻覆上她的臉頰,他才覺得心里終于充實了許多。 錢多多的臉上不禁揚起了笑容。 正巧此時,云青蕪猛地睜開了眼睛,錢多多猝不及防,來不及收回手,也來不及離開。只得被云青蕪盯著,神情甚是尷尬。 云青蕪面不改色的起身,盤著腿,正對著錢多多。 “錢公公此時來本宮的寢殿有何貴干?”還是云青蕪先出聲打破了沉默,她的眉梢微挑,淺笑著看向錢多多。 錢多多語結:“我……”“我”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 云青蕪見慣了錢多多伶牙俐齒的模樣,此刻難得見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心里不由好笑,面色卻絲毫不顯。 “哦!我來時想請問公主殿下今日和陛下說了什么?為何陛下今日不僅沒上朝,連膳食也未曾傳召!”錢多多恍然想起自己前來找她的理由。 云青蕪挑著眉看他:“本宮和父皇說些什么還告訴錢公公不成?” 言下之意是覺得錢多多管的太寬。 錢多多轉念一想,覺得云青蕪說的也有道理,畢竟人家父女二人的事情,怎么著也輪不到他知曉。 又是一陣冷漠。 “本宮素來都知道錢公公甚善言辭,還是頭一次見錢公公找不到話說!”云青蕪很是不客氣的取笑他。 錢多多的臉色漲紅,緊盯著云青蕪,咬著牙開口警告她:“云青蕪,你不要太囂張!” “不和我裝客氣了?”云青蕪問他。 錢多多別過頭,不再看她。 云青蕪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淺聲道:“阿元,此番我出宮了一遭,也想明白了許多事情。我受傷時說的那些話著實是太不冷靜了些,如今細細想來甚是后悔。” 錢多多心中一動,可是依舊沒有回頭。他腦中閃過了云青蕪當時受傷的情景,他想告訴她,他們試一試的時候,云青蕪告訴他,她再也不會愛他。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當時的心痛,那是自錢氏舉族皆亡后,他從未體驗過的感覺。他仍舊記得自己當時落荒而逃,不敢讓任何一個人看出他臉上的異色。 云青蕪并未理會錢多多的安靜,她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緩緩的問道:“阿元,若我說我還想和你在一起,你可會接受?” 云青蕪說的很直白。她知道她這一生就只會愛這么一個人,除了錢多多,再沒有旁的人可以入她的眼。不是他們不夠優秀,而是當心里有了一個人之后,再看其他的人都不過是爾爾。 錢多多的耳邊回蕩的全是云青蕪的話。 他不由轉回視線,看著眼前的女子。 她盈盈淺笑,盤著腿坐在床上,漆黑的頭發散落在素白的寢衣上,整個人顯得慵懶而隨意。外面的磨礪沒有折損她的美貌,反而讓她更加的光彩四射。 錢多多不由想起他和云青蕪之間的種種。 從小的兩小無猜,后來一夕生變,兩地分隔。 他改換身份入宮之后,再見云青蕪,他的心中波瀾起伏,可是那個女子卻不知他的身份,只當他是一個深得晉元帝信任的公公。 他看著她的女孩兒恭謹的坐在宴席上,臉上掛著疏離而禮貌的微笑,眼眸中有濃的化不開的憂傷。她身處熱鬧之中,卻又與當時的熱鬧格格不入。她像是一個旁觀者,看著世間百態,不予評論。 她對云青若的針對忍氣吞聲,她遠離宮中的一切,若不是重大的宴會必須要參與,她總是窩在她的寢殿里,從不出門。 他當時想,他的女孩兒,自小囂張肆意,最喜熱鬧。向來笑聲如鈴,素喜紅塵萬丈。怎么如今,成了這個鬼樣子? 后來,為了幫助調查齊之韻失蹤一事,他和云青蕪才真正意義上有了新的交集。 他深夜出宮,聽到了有女子限于困境之中。可是皇宮大內,他不愿惹是生非,直到聽見了有人念出“天佑書元”,他才停住了腳步。 他對那個玉佩再熟悉不過了。 那是他的貼身玉佩,后來被云青蕪拿走。他一直以為這么多年云青蕪早就忘記了他,卻不想,她竟一直收著那個玉佩。 他救下了云青蕪,本想不惹麻煩轉身離開,可是卻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帶著云青蕪出了宮。知道了他和墨楓關系匪淺后,云青蕪在宮里也是處處關照他,不像以前一樣躲著深得晉元帝信任的他。 他不知道云青蕪是怎么認出他的,畢竟這么多年,變得豈止是云青蕪一個人? 他的容貌與幼時變化甚大,一點兒也沒有小時候的影子。他喜愛錢財、油嘴滑舌的性格更是與幼時的他大相徑庭。 云青蕪是怎么認出的他? 錢多多此前還糾結與這個問題,可是此時,他突然覺得沒有了糾結的必要。 姑姑說他被仇恨迷了雙眼,他知道他沒有。 他之所以對云青蕪的所有視而不見,除了隔著錢氏這個血海深仇,還是因為他早已配不上云青蕪。 他的女孩兒,本該嫁給王公貴族,而不是日后跟著她,漂泊流離,居無定所。他不是錢書元,他只是一個背負著仇恨的錢多多,他給不了云青蕪單純的愛情,更給不了云青蕪安穩的生活…… “阿元,你還想拒絕我嗎?”云青蕪看的清楚,錢多多眼中的掙扎她一覽無遺,她開口,語氣尖銳,“你這次想用什么理由打發我?不愛我?若說不愛,你又怎會掙扎良久?這個理由說出來恐怕連你自己都不能說服吧!” 云青蕪冷笑,繼續開口道:“還是用慣了的陳詞濫調,告訴我我們中間隔著錢氏的血海深仇?阿元,若說我之前還能因為你的這個理由心生退意的話,如今不會了!” “我出去了走了走,才明白人不能只看到過去。是,父皇當年確實是下旨誅殺了錢氏滿門。可是,你想過沒有,倘若父皇當真想要將錢氏誅殺殆盡,你怎么會活下來?就算當時你不在國都逃過一劫,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父皇想要將一個少年格殺根本就是輕而易舉! “若是父皇當真想要將錢氏連根拔起,又怎么會留下媛姨的性命?這是皇宮,若是沒有父皇的允準,你以為這么多年,就憑我斷斷續續的送飯,媛姨當真可以活下來嗎?” “阿元,你醒醒吧!執著于仇恨,只會讓你迷失自己!父皇將你留下,不就是給你機會想讓你為當年的案子平反嗎?你連這都看不出來,一心執迷于仇恨,豈不是白瞎了父皇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