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自投羅網
楚淺音從未懷疑過面具男子的身份,但是她方才下山時卻意外的從他身上感受到了蕭葉嵐的氣息。她修習了音凰心經,功力上漲了好大的臺階,但是他卻因為受傷嚴重,氣息總是收斂不住。 察覺到面具男子身上有蕭葉嵐的信息的時候,她又仔細想了想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 他答應幫他離開南楚,后來是蕭葉嵐去的南楚助她。他前腳到陽川送東西,后腳蕭葉嵐就帶著紫靈去了陽川。他風塵仆仆的趕來落霞山與她一同尋碧落草,她要來落霞山尋碧落草,是臨時決定的。便是面具男子有通天之能,他也不能夠這么快地趕過來。 如果說面試男子便是蕭葉嵐,那么這一切都有了解釋。面具男子和蕭葉嵐總是幾乎同時出現在她的視線里,平時因為他們兩個人的性格太過迥異,她從未懷疑。而今懷疑,細細一想便覺得心里還是有些不大相信。故而方才她將碧落草遞給面具男子的時候趁機探了他的脈象,果然和蕭葉嵐的一般無二。她這才確定自己的猜想屬實。 一直帶著面具不讓她摘,便是為了掩蓋他的容貌,他裝作另一個人和她相處,口中說著曖昧的話,心里在想著什么?聽她口口聲聲的夸贊著蕭葉嵐,為他著想,為他不顧一切,他卻一直冷眼旁觀! 蕭葉嵐,我那么信任你,你卻連你的這個身份都不肯袒露與我,便是有什么苦衷,也不當把我當傻子一樣戲弄! 楚淺音心里難過極了,長到這么大頭一次真心實意的對待一個人,卻發現原來當初讓她淪陷的人一直在冷眼旁觀,連心緒都未曾波動幾分!他這么會演,情意綿綿說出來的話,又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可是即便如此,看到他吐血她還是會抑制不住的心痛,還是會想要全心全意的對他。可能龍魘說的對,她是為蕭葉嵐轉世而生的,所以冷情冷心十四年,一見到蕭葉嵐便徹底的淪陷! 聽到她孤身獨闖落霞山,他急匆匆的趕來,究竟是因為擔心她的安危,還是另有目的?楚淺音不得而知,可是她私心里卻是希望是出于擔心才會趕來,她的蕭葉嵐啊,那么溫情款款的讓她淪陷在他的柔情中時,可也會因她的全心付出而有過傾心? 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是希望做一些事情來證明自己的直覺是否準確,楚淺音如今便是這般。她心系蕭葉嵐,不愿相信蕭葉嵐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哄騙她的,所以她想做一些事情,來驗證蕭葉嵐的真心如何。如若不這么做,她一直這樣的懷疑,反倒會和他相處日漸疏離,倒不如一開始便試驗個清楚,日后是留是斷,也好說的明明白白! 楚淺音打定主意之后便留在山腳處,準備這里休息一夜,第二日再行啟程,順便給他時間,讓他能夠即使回到龍雪山診治,免得病情抑制不住,反而損耗了身體。 第二日清早,楚淺音便騎上了馬,出了這片樹林。這里距言鳳城不遠,故而楚淺音行了不到半日,便來到了城門口。 城門口設了路障,士兵對著來來往往的人員逐個審查,一個也不肯放過。 楚淺音栓了馬匹,徑直走到城門口,抬眸,盯著守衛道:“我要見你們五皇子。” 守衛看了一眼楚淺音,又核對了一下人物畫像,猛的抬劍:“來人,抓住她!” 隨即有兩個士兵從側面趕來,上手就要架著楚淺音的胳膊。楚淺音自投羅網,卻不代表會任人宰割,她眉目一凜,甩出藍色的綢緞。兩個士兵頓時被打了出去。還站在前面的士兵瞬間出劍,正要多叫幾個人過來,便聽得楚淺音聲音冷淡的開口。 “無需你們碰我,我既然來了便會跟你們走。” 那士兵似信非信,卻也知道南楚二公主自幼長于龍雪山,深得雪山老人真傳,武藝精湛,連西山的眾多士兵都攔不住她,遑論他們這些普通的衛士? 這么一想,這士兵倒也識趣,收起畫像,到:“那你便跟我走吧。” 楚淺音跟著這個士兵,從熱鬧的集市中走過,最后停在云文逸的府邸外。 那士兵和門童交代了一聲,便帶著楚淺音進了府。 云文逸不愧是皇帝最疼寵的孩子,這個府邸的設計很是用心,假山池水相映成趣,園林精致,走過一道月亮門,那士兵便停了下來,指著其中的一個房間道:“五皇子如今就在房間里,你直接進去便好。” 楚淺音聞言走進那個房間,果不其然,云文逸就坐在那里房間里。他這些時日有些憔悴,meimei去世,兇手捉不到,云文松一黨又趁此機會在朝堂上打擊他,心中煩躁又休息不好,下巴上也起了淡青的胡茬。外貌不修邊幅,頹廢極了。 看到楚淺音進來,云文逸勾起冷笑:“你還敢自投羅網。” 楚淺音關上門,往前走了兩步,站定:“為何不來?我既然背了殺害你皇妹的黑鍋,自然要來給你個交代。” 黑鍋?云文逸嗤之以鼻,他親眼看見他meimei的胸口鮮血如注,看見楚淺音的手中握著那根和meimei傷口一樣大小的玉簪,怎么能是黑鍋?! 云文逸起身,握起拳頭直奔楚淺音的面門而去,楚淺音不躲不閃,一陣勁風掃過,耳邊傳來“咔嚓”一聲,云文逸的拳頭打入了木制的門框。 “楚淺音,我感念你的救命之恩感謝了七年,在心里喜歡了你七年,你回去時我meimei便是做的再過分也未曾欺辱了蕭葉嵐,你何至于殺了她泄憤!她還這么小,就只是喜歡蕭葉嵐便也錯了么?”云文逸低吼出聲,情緒翻涌。 楚淺音仍舊面無表情。 云文逸惡狠狠的掐住她的下頜:“楚淺音,你說你怎么就這么冷血無情?” 楚淺音皮膚本就嬌嫩,被他一掐,下頜處一陣疼痛,瞬間泛起了紅痕。面對云文逸的指控,她仍舊淡淡,努力的開口:“我說了,不是我。” “到了這種地步,你休要再蒙騙我!”云文逸狠狠地甩手,身上戾氣不滅,眸光冷冰冰的落在楚淺音的身上。 楚淺音深知辯解無力,便也不愿再浪費口舌,道:“既然你已認定了事實真相,我既然送上門了,那就要殺要剮,悉隨你便!” “哼。”云文逸冷哼,高聲喚道,“來人,誅殺青若公主、擄走葉嵐世子的兇手已然落網,將她關入天牢,聽候處置!” 侍衛應聲而入,楚淺音看也沒看,便跟著侍衛往天牢走,留下云文逸一個人在原地。 云文逸看著她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心頭悲喜不明。抓到了殺他meimei的人,他極想手刃真兇,將她折磨得要死不活為meimei報仇,可是這人是楚淺音,偏偏是楚淺音,當初那個救他一條性命的小女孩兒! 世事就是奇妙,前一刻還是恩人的人,下一秒頓時變成了惡人,殺了仍不能解恨! 林胥卓正在屋里看書的時候聽說了楚淺音被抓到的消息,起初還以為是仆人打探錯了消息,沒有放在心上,可是仆人卻說城中路障已撤、海捕的畫像也撤了下來,林胥卓這才覺得情況不妙。 恰巧此時宮中來人,說是皇帝請丞相入宮議事。林胥卓火速整理了儀容,便入了宮。 見到皇上之后,皇上開口的第一句話便開口詢問:“文逸說已經抓到了淺音公主,對于她的處置,朕想聽聽丞相的意見。” 林胥卓仍舊是八風不動、穩若泰山的悠閑自在的氣質,他語氣恭敬:“陛下心思明允,自會有圣明裁斷,微臣不知。” 晉元帝拿起一本奏折朝著林胥卓扔過去,林胥卓偏身一閃,便閃開了奏折的攻擊,奏折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你事事不知,朕要你這個丞相做什么?”晉元帝笑罵道。 林胥卓滿不在意的開口:“臣早就想要隱退山野,皇上若是大發慈悲允我致仕,臣實在是感激不盡。” 話音一落,金殿內寂靜無聲,二人沉默的對視,晉元帝收起了笑容,可是林胥卓仍舊是笑容淺淺,悠閑隨意。 半晌,終是晉元帝敗下陣來,他嘆息一聲,眸光悠遠:“過了這么多年,你終究還是不愿待在朝堂。可還是怨朕當年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將小慈留在身邊,害她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所以自她走了這么多年,你都不肯參與朝堂政事?” 林胥卓輕聲笑了,眸光平淡:“陛下說笑了,小妹早亡是天意,該是她沒有命數享受榮華富貴,兒女繞膝的和樂美滿,怨怪不得陛下。”語落,抬眸看了晉元帝一眼,他繼續道,“至于這參與政事,陛下可就冤枉臣了。臣自打當年內子亡故,便早已失了慧根,蒙陛下不棄,忝居丞相之位,深感力不從心,哪里有的機警來為陛下出謀劃策?” “真朕還能不了解你?”晉元帝看著林胥卓,終是嘆了口氣,道,“也罷也罷,既你不愿再涉足朝堂,朕也不再逼你了。你將楚淺音這個案子處理好,朕便允你致仕,讓你做你的閑云野鶴去。” 林胥卓挑眉:“陛下當真如此決定?” “怎的,不愿意?”晉元帝眸中含笑,趣道,“既你不愿意,那朕也不多事,你便當朕方才沒有說吧。” “誰說臣不愿意的?”林胥卓也是笑道,忙聲開口,“陛下金口玉言,臣已然當真了。臣現下便去處理這件事情,帶處理好了,萬望陛下守諾。” “知道了,去吧。”晉元帝看林胥卓如斯反應,忍俊不禁。 林胥卓應是告退,一臉笑瞇瞇的走出金殿。待入了自家馬車,笑容漸失,目光也沉重起來。 既然晉元帝將探查這個案子的任務交給了他,那他定然不能浪費了晉元帝為他提供的便利,連家也未回,徑直去了天牢。 天牢守衛重重,林胥卓出示手令,得以通過。 天牢內部陰森森的,不見天日,走走拐拐,大約過了一炷香,林胥卓便到了關押楚淺音的牢房。 雖被關押在這里,楚淺音仍舊風華不減,立身坐著,她閉眸安神。聽到有人進來,才緩緩睜眼,一眼便看見了站在牢房中央,與她穿同一色外袍的林胥卓。 林胥卓屏退了牢房的看守人,見楚淺音睜眼,皺眉問道:“你既已逃了出去,緣何又回來自投羅網?” 楚淺音捂了捂眼睛,說:“當初出去只是因為葉嵐身負重傷,若不趕龍雪山救治,恐他性命垂危。我替別人背了黑鍋,自然要解釋清楚,無緣無故的往我身上潑臟水,我也很想看看究竟是誰這般毒辣。況且我若不不來,云文逸會做什么還兩說。他知我軟肋,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主動出擊!” “話雖不錯,可是替你洗刷身上的冤屈有許多種方法,為何偏偏就要選最危險的一條?!你一向聰明,怎么在這個事情上如此蠢笨。”林胥卓恨鐵不成剛打完開口,對楚淺音自投羅網的行為一邊擔心,一邊怒其不爭。 楚淺音無所謂的開口回道:“我還未曾進過云國的大牢,如今想要進來感受一把。” “你……”林胥卓倒真是不知說什么好了,手指著楚淺音,半天說不出來話。 楚淺音很無辜的看著林胥卓。 林胥卓席地坐下,面對著楚淺音,道:“晉元帝命令我來負責此案,當初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楚淺音點頭,又將那天發生的事從頭到尾的講給林胥卓聽。 林胥卓聽完之后皺著眉道:“你說那支玉簪是害死云青若的致命一擊,但是以葉嵐當時的身體狀況根本沒有辦法使出那么大的力道,可對?” 楚淺音點頭,雖然蕭葉嵐許是有別人不知道的神通,可是以他當時絕對用不出那么大的力道。 “師父看了那支玉簪,那簪上隱約有旁的氣息,但是我們暫且分辨不出來。具體當時發生了什么我也不大清楚,還是要等葉嵐醒來才能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