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冰棺美人
楚淺音四處環顧書房,腳步輕緩,落地無聲。 清亮的月色透過窗紗,投射在地板上。楚淺音借著月色辨認書架上的書,很常見的書籍,并沒有發現什么特殊之處。 墻上掛著幾幅字畫,都是極珍貴的珍品,掛在屋子里,極顯主人家的奢華內斂,書香氣質。 楚淺音眼尖的發現,一副墨蘭圖中,一朵蘭花的顏色在月光下和其他朵花迥然不同。其他的花朵略顯暗淡,而這一朵,卻是偏亮些。若不仔細看,定不會發現其中的端倪。 心中有所感,她輕移蓮步,抬手輕輕撫上那朵不同的蘭花,微微用力,便摁了下去。機關開合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分外明顯,楚淺音心中一緊,便覺腳下空了,連忙調整氣息,還不待反應過來,腰上便纏繞上了墨色的綢緞。 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楚淺音穩住身形,將將落在地上,身旁便也落下了一個人。 楚淺音心中一喜,低聲開口:“哥哥。” 墨楓斜睨她一眼,正想嘲諷她一兩句,見她如此識相,心中的怒氣也散了些,僵硬的說了一句:“下次注意,不是每次都有人救你。” 楚淺音乖巧的點頭,這次是她疏忽了,仗著自己武藝傍身,便也沒放在心上。她猜到這屋里會有密室,只是萬萬沒有想到竟是設在了地底下。 “這陽川城主心思倒是細致。”墨楓來的有些晚,卻也看見了機關設在何處。明目張膽的額鑲嵌在畫上,也難怪少有人識。虧得淺音素來運氣不錯,否則這密室這般難找,少不得要在陽川耗費些時日。 楚淺音不置可否的點頭。 墨楓收回綢緞,點上火折子,帶著楚淺音往深處走。 楚淺音不時地瞄向墨楓,眼神飄忽,似是有事要問。動了動嘴唇,終于沒有說出口。 這番動作雖然不大,但墨楓一直關注著他,頭一次見她這般模樣,他笑了笑,打趣道;“你可是想問你那葉嵐世子如何?” 楚淺音面上一熱,但是這里光線不好,她倒也不擔心會被墨楓看到兩頰的紅暈。“我留了紫靈在言鳳城照看他,想來應該是沒什么大礙的。” 見楚淺音嘴硬,墨楓輕笑了兩聲,倒也沒有再打趣她。只是開口說道:“這兩日五皇子回京,向皇帝求了恩典,青若公主被放了出來。” “恩。”楚淺音點點頭,云文逸是云青若嫡親嫡親的哥哥,他們兄妹二人素來得皇帝疼寵,當初將云青若關進祠堂皇帝本就心疼,如今年關將至,心頭寶兒子又回來了,幾番求情之下放了云青若倒也正常。況且,她本就沒想能真的將云青若關在祠堂發那么久。就算云青若忍得下來,皇帝也不舍得。 “這青若公主知曉自己有了靠山,倒也知道狐假虎威,我聽說這幾日可是天天去蕭王府獻殷勤。”墨楓看她沒放在心上,繼續道。 聞此言,楚淺音面無表情的臉一下子黑了,蹙了蹙眉,想到葉嵐如今本就需要靜養,云青若日日去蕭王府叨擾,哪怕葉嵐不見她,想必也是會覺得擾了清凈。楚淺音想如今她身在陽川,管不到言鳳城,待過幾日她回去了,定要仔細的收拾收拾云青若。 墨楓看見楚淺音變了臉色,心中大快,抬手摸了摸楚淺音的頭,心滿意足的笑了。 楚淺音心中念著蕭葉嵐,倒是也沒在意墨楓的動作。 走了不一會兒,便看到前方一堵石門,門上掛著一把金鎖。墨楓悠閑的靠著石壁,示意楚淺音上前開鎖。 楚淺音白了他一眼,拔下發上的簪子,找到鎖眼,隨手一動,便開了鎖。想來是上面的機關太過難尋,這里的鎖倒是極為簡單。 楚淺音推開門,徹骨的寒意撲面而來,里面一個冰窟,冰上掛著燈,墨楓收了火折子,落后了楚淺音一步。 二人都身懷武藝,常年呆在龍雪山,這里雖是冰窟,卻及不上龍雪山半數寒冷,故而即便穿的不多,倒也不覺得寒冷。 冰窟的正中央擺著冰棺,隔得有些遠,但看身形似乎是一個女子。楚淺音心神一動,想到了墨楓給她傳的那幅畫。她走近了些,定睛一看,果然是那女子。與畫上的素衣女子不同,冰棺里的女子頭戴鳳冠,身著正紅色的宮裝,那宮裝楚淺音熟悉極了,這些日子在南楚,母后若是接受覲見必然穿著這樣的衣服。 深處陽川城主府,又著宮裝,畫像從言鳳城傳出,女子的身份不言而喻。正是青蕪公主和二皇子的生母,晉元帝深愛的女子——慧慈皇后。 只是,師兄為何要找慧慈皇后的尸身?她也不曾聽過師兄與云國皇室有何淵源啊? 楚淺音想著,轉身看向墨楓。 男子一襲墨色的錦袍,緩帶束發,一向玩世不恭的臉上,如今是難得的嚴肅。漆黑的眼眸盛著復雜的情感,眼神看了會兒楚淺音身后的冰棺,又抬眼往內側看去。 楚淺音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里面放著另一個冰棺,其中也是一位女子,看上去和慧慈皇后差不多大,眉目溫婉,說不出的動人。 “淺音,過來。”墨楓喚道。 楚淺音依言走到墨楓身邊,與他并排站著。 墨楓彎腰,對著慧慈皇后恭敬的鞠躬,楚淺音想著這是二皇子的生母,葉嵐與二皇子關系素來親密,也算是長輩了。這般想著,楚淺音也和墨楓一般彎腰。 起身后,墨楓抬步向里面走去,楚淺音心下覺得墨楓今晚極不對勁,但是這種氛圍下也不好開口詢問,只得沉默的跟著他一起向里走去,走在另一個冰棺前站定。 墨楓從懷中掏出一本書,楚淺音接過才發現這是本族譜。心中疑惑,楚淺音翻開書,掃了幾眼,猛然抬頭看向墨楓,清澈的眸子不似往日安定,氣息也亂了起來。 “你……”楚淺音抖著聲音,滿臉的不可思議,“南楚的族譜怎么會在你手里。” 她知道師兄素來行事無狀,但也不會隨意潛入宗祠去偷族譜。更別說是南楚的族譜了,師兄握著龐大的情報網,對各大世家的事情了如指掌。無緣無故的,他拿南楚的族譜給她看什么? 她幼時曾經去過楚家的宗祠,族譜的紙張是南楚皇室獨有,自然造不得假。而且師兄也沒有給她看一本假族譜的動機,思來想去,楚淺音就是想不通墨楓究竟要干什么。 “看下去。”墨楓依舊語氣平淡,對于楚淺音的反應不作回應。 楚淺音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異,繼續看下去。 看到父皇那一代時,眼皮跳了跳,父皇的名字倒是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母后!族譜上皇后的名字是秦羅,可是她卻知道,母后閨名是秦煙! 她知道母后的名字也不過是巧合。幼時她與皇姐素來喜歡在母后膝下玩耍,有一次玩兒累了,皇姐回了自己的寢殿,她任性不想動,便耍賴撒嬌硬是留在了母后的宮中,母后拿她沒轍,便讓她睡在了那里。 那日剛巧外祖母進宮,喚了母后的閨名,她才知道母后原來是叫秦煙。父皇與母后感情甚好,這么多年以來從未納妃,世人皆知母后是秦家所出,卻鮮少有人會在他們兄妹三人面前提起母后的閨名。 是以這么多年以來,除了她,沒有人知道母后的名諱是什么。但就是因為知道,所以在看到族譜中皇后之名的時候她才會如此的驚訝。分明正兒八經的后宮之主是秦煙,可是在族譜上卻是秦羅。 誰知道秦羅是誰? 楚淺音抬眼望著他,指著族譜中的名字,啞聲開口:“南楚的皇后分明是秦煙,為何卻是秦羅以皇后之尊上了族譜?” 墨楓看了看她,又看向冰棺中的人,重重的跪了下去,膝下的冰受到沖擊,產生了裂紋,冰窟中,墨楓的聲音分外堅定:“meimei,跪下。” 往日中墨楓也會喊她meimei,可她素來是當他開玩笑,如今聽到他如此肯定的語氣,突然想起了什么,往下又翻了一頁,這一頁的震撼要比她母后的那頁還要令她震驚。手中捧著的族譜毫無預兆的掉在地上。 最后一頁,白凈的紙張上,墨色的字跡格外刺眼:太子,楚墨楓! 楚淺音無知無覺的跪在墨楓的旁邊,晦澀的看向前面的冰棺。看都沒看墨楓,半晌,她才開口:“你能給我解釋一下這族譜是怎么回事么?” 她當然知道這不是假的,就是因為這不是假的,她才覺得十分震驚。叫了十幾年的母后不是母后,認了十幾年的哥哥不是哥哥,自己的親生哥哥在龍雪山上陪了她那么久,她卻只當是師兄! 墨楓肯定是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否則不會一直哄著自己喊他“哥哥”,可是他既然知道,為何不告訴她南楚皇宮里的那些人不是她的親人?為何寧愿看著她為著那些非親非故的人傷心難過也不告訴她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