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泉 11.在我家
“喂?”在外面跑了一天,她顧不上吃喝,嗓子都有些啞了,心里焦躁的是爺爺也一天不吃不喝的,一定又餓又渴吧?這么大冬天的,一個人找不著家,會不會凍病了?會不會摔倒?想著這些,仿佛看見頭發花白的爺爺獨自在冷風里遲鈍而又茫然的樣子,心里難受得不行,聽得他的聲音在那頭叫十三,眼淚差點都掉下來了。 “十三,你趕快來我家!我找到爺爺了!” 一瞬間,欣喜充斥了每一個細胞,她和他之間有怎樣的磕絆恩怨全都拋之腦后了,當下最要緊的就是爺爺! “真的?”她掩飾不住的喜悅。 “嗯!趕緊來!在我爸這邊!” 她飛速趕去了寧家。 還在街口,就看見灰白暮色下的街邊,蹲了兩個人,一老一少。 老人身上套著件棉大衣,脖子上圍了厚厚的圍巾,都不是他自己的;年輕人蹲在他對面,還穿著那件墨綠色的短棉服,手里在忙活著什么,一老一少的視線都凝在年輕人的手上。 爺爺怎么會到這里來?兩人為什么又蹲在街上不進屋? 她把車停在路邊,朝他們走近。 越來越近,才發現寧時謙手里拿著的是一把刀,一塊木頭,不知道在削什么,而爺爺,卻極認真地看著他手里的活兒。 看著這副畫面,無端的,心里就熱了起來,好似小時候奶奶蒸包子時揭開了蒸籠,熱乎乎的,蒸汽直往上沖,沖得眼底也熱熱的,連帶著,視線都變得模糊不清了。 爺爺看得那么認真,旁邊多一個人也沒察覺,寧時謙倒是知道他來了,抬頭看了一眼,對她點點頭。 她也蹲了下來,發現他手里在削著的是一個木頭陀螺,剛開始削沒多久,還是個半成品。 “我們從外面回來,看見爺爺站在這里,我就給你打電話了。我本來想叫爺爺進家里等的,可爺爺說要等順順,又說要削陀螺,我只好給你打電話,讓我爸給找了木頭和刀來,在這里削陀螺陪爺爺。” 他的聲音她聽了二十幾年了,自她出生,這個聲音就伴著她一塊成長。她慢慢長大,這聲音也經歷了它清脆的童音期、尷尬的變聲期和如今低沉的成熟期,無論哪個時期,她都再熟悉不過。 他不是個特別溫和的人,有時候脾氣還挺暴躁,所以他說話并不是那么溫柔,一旦發起火來還挺嚇人的,只有對她,卻總是這樣溫和的語氣,好像說每一個字都極有耐心,特別安靜的時候,都能感覺到他喉音的顫動。 地上還放著一個保溫盒,一只保溫水壺。 她看了一眼,便聽他又道,“爺爺不肯進屋,只好在這讓他喝點熱水,吃點東西,剛吃過。” 她默然不語,只看著他靈活的指頭轉著陀螺,木屑一點點往下落,落在地上的小袋子里,這一刻,似乎全世界都只剩下小刀擦著木頭的聲音了…… 難怪爺爺看得那么入迷…… 一陣冷風垂過,木屑都飛起來了。 這樣的天氣,不吹風還好,一刮風,就冷到了骨子里。 她手忙腳亂地把地上的木屑都撿到小袋兒里,扶著爺爺,一手撥著她被風得到處飛的頭發,說,“爺爺,咱們回家吧,太冷了,奶奶在家等你呢!” 蕭爺爺看了看她,卻是不肯,“順順下班,接順順。” “……”奶奶年輕時候是護士,常常三班倒,那時候爺爺總是親自去接奶奶下班…… 她含了淚,“爺爺!順順在家里等您呢!咱們快回去吧!不然順順該等急了!” 蕭爺爺似乎聽明白了,可眼睛卻不舍地看著寧時謙手里的陀螺,指著,“要削陀螺,給城顯玩。” “……”她只好朝寧時謙伸出手,“這個給我吧,今天謝謝你。” 寧時謙看著她,把陀螺交到她手里,她拿著晃了晃,“爺爺,我們拿回家去削,好不好?順順在家里等著呢!” 蕭爺爺不說話,半晌,指著寧時謙,“他會削!他削!” “……”她無話可說了。 寧時謙笑了笑,“不如這樣吧,你還是勸他去我家,我很快削好,你們再帶回去,這樣,也能讓爺爺正經吃頓熱飯,喝點熱湯,今兒一天中飯也沒吃,就剛才只了點雞蛋餅。” 她想了想,也只能這樣了,總比在這站著吹冷風好,而且,爺爺確實該吃點熱乎乎的東西才行。 從公園到這里,說遠不遠,對如今的爺爺來說,走過來還是挺難的,也不知道他怎么走到這個地方來了,更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寧時謙說他們回家的時候才找到,那這一天爺爺都是在挨凍…… 無法再想下去,難過得想哭,卻也聽從了寧時謙的建議,點點頭,把陀螺交還給寧時謙,勸著爺爺,“爺爺,他給削陀螺,我們去家里讓他削好不好?這里太冷,會凍病了,生病了就要吃藥,可難受了。” 蕭爺爺想了半天,“生病?順順要打針。” “對!生病了順順要給打針,我們去家里好不好?去家里就不會生病了!”她趁機道。 勸了半天,總算是把爺爺給勸動了,肯挪動位置,離開這個地方,最后,他又還想起來,“接順順下班!” 蕭伊然已經習慣了爺爺這樣的顛三倒四,忙接上,“順順在家里了!” 蕭爺爺這才由著他倆把他攙起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