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泉 05. 歸宿
云南。 蕭伊然順利找到了張隊長,一個四十來歲的男警,此刻,她正坐在張隊長辦公室里,面對著張隊長的諸多無可奉告。 “我也很難過,在一次行動中,他身份暴露,我們看著他從車里被扔出來,被亂槍打成了……”張隊長不忍再說下去,面色沉重,“遺體沒能帶回國,就地安葬了,沒有立碑。” 她點點頭,“謝謝。” 她也是警察,她理解這份工作的特殊性和保密性,張隊能說這么多她已經(jīng)很感激了。 張隊按了按太陽xue,嘆息,“他是我一手帶著的,我很痛心。” 兩人陷入沉痛的靜默。 “對了。”張隊打開抽屜,“他這兒有一封信,是行動前他寫給你的,放在我這很久了,一直沒有機會交給你,既然你來了,他最后的囑托我也算完成了。” 張隊將信推到她面前,信封上熟悉的筆跡寫著:蕭伊然親啟。 行動前的遺書嗎? 信封上的字刺得她眼睛發(fā)痛,她在qq空間里給他寫了那么多封信,他從來沒有回信,可她寧可他不回,也不要看到他的遺書。 街角的咖啡廳,就在他家小區(qū)對面,她一年前來看過三角梅的地方。 南國沒有冬天,三角梅依然開得蓬蓬勃勃,可他的家中,早已空無一人。 點了一杯黑咖。 她從來不喜歡喝苦的東西。跟秦洛在一起時她點卡布奇諾,他點黑咖相陪。 點了,卻不喝。 然然。 他在信的開頭這樣稱呼她,她還能想起四年前在警校校園里他每每這么喚她時的溫暖笑容,只是,真的猶如上一世了…… 然然: 真希望你永遠沒有機會看到這封信,可是,你看到了,那么,我只能說,很抱歉,然然,我失約了。 不要難過,你也是警察,你該為我驕傲的,對嗎? 然然,還記得我們誓詞嗎? 恪盡職守,不怕犧牲,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wù)。我愿獻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業(yè),為實現(xiàn)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奮斗。 青山埋忠骨。這是一名人民警察最好的歸宿。 所以,不要為我哭泣。 記得嗎?我說過的,夜太黑,我看不清方向,可我看得見你,在我瞳孔里恒久的影像,所以,我始終堅持信仰。 然然,我的信仰里有你。 我們用屬于我們警察的方式相愛,走到這里,我的生命和我們之間的愛都畫上圓滿句號。 我走了,走得無怨無悔,我要一起帶走的,還有你給我的愛,就在這一刻,無論還剩下多少,全部給我,不許再藏私,然后,你刷機,把我清理干凈,用你余下的生命繼續(xù)去愛,愛這個美好的世界,愛這世界上可愛的人。 這,才是我的然然,值得我以信仰來愛的然然。你還會在陽光下笑,在雨中奔跑,或許,偶爾也還會傻傻地流淚,不過,那不再是為我,只是為你自己更鮮活的人生。 然然,再見。 然然,再見。反反復(fù)復(fù)默念著這四個字,他不許她哭,可她怎么做得到?她本來就是那么愛哭的一個人啊…… 秦洛,讓我哭一次吧,就這一次。哭完我就答應(yīng)你,從此以后好好去愛這個世界,愛這世界上可愛的人…… 于是,那個午后,咖啡廳里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個奇怪的女人,對著一杯黑咖啡,傻瓜似的哭了一個下午。 咖啡廳服務(wù)員戰(zhàn)戰(zhàn)兢兢好幾個小時,天色將暮,終怕她一個單身女子出事,到她身邊來,輕聲問她,“女士,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嗎?” 她頂著一張淚痕斑斑的臉,恍恍惚惚地,“你們店,開了多久了?” “……”服務(wù)員一臉茫然,邏輯沒跟上,她哭,跟他們店開幾年有關(guān)系,“五……五六年了吧……或者六七年,我也記不清了……” “五六七年啊……”她喃喃念著,注意到店外窗臺上的盆栽三角梅,“拜托您等等。” 她疾步跑到店外,搬了一盆三角梅進來,擱在她就座的桌子上。 “這……”服務(wù)員完全懵了,“女士,您這是干嘛呢?” 她擦了擦臉上的殘淚,手忙腳亂地從錢包里掏卡,“我不知道該給你們多少錢,一萬塊夠不夠?一萬塊……” 她把銀行卡送到服務(wù)員面前。 “這……這……太多了啊……”服務(wù)員完全傻掉了,一杯咖啡只要幾十塊啊! “我想拜托你們,這個座位一個星期不要招待其他顧客,這盆花放在這里,一個星期不要動它,我付錢,可以嗎?” 遺體沒有回國,沒有墓碑,秦洛真的把他自己從這個世界刷機刷走了,就連她這里,除了那封遺書,都不再有他的痕跡,她的小羊玉牌也丟了…… 這個咖啡廳,無論存在了五年還是七年,那會兒都還有他呢,也許,可能,他也曾在這里坐過呢?她坐的這個位置,剛好可以看見小區(qū)里他家那棟樓,他會喜歡坐這里嗎? 從來沒有這樣的顧客,店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一萬塊也太多了,遲疑著不答應(yīng),她苦苦哀求,還哭得一塌糊涂,才終于答應(yīng)了她。 她謝過服務(wù)員,端起那杯冷掉的黑咖啡,一口氣喝干,嗆得她連連咳嗽,嘴里滿滿的都是苦味。 秦洛,黑咖啡還真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