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彩繪花瓶(二)
旋削胚體,于瓷器手工制作,尤其是這種設備落后的古代加工,是一道技術要求很高的工序。不但要有極高的工藝水平,還要有超乎常人的耐力和細心。要想使胚體厚薄一致,表里光潔,圓潤飽滿,呈現出渾然天成的流線美感,需要很高的水平。 林沐風似乎又回到了前世,他時而俯身握刀輕削,時而起身沉思,完全沉浸在了藝術創作的意境之中。不知不覺間,日頭已經西斜了,旋削整形,花費了林沐風整整2個時辰的功夫。 夕陽的余暉下,望著眼前兩個成型的三尺花瓶泥胎,林沐風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是完成了。望了望天,他伸了伸懶腰,“老孟,天色已晚,先將泥胎送入空房晾制,明日一早,我們再繼續下一道工序。” 老孟癡癡地望著林沐風,眼中放射出nongnong的崇敬和疑惑。他是一個家傳技法的瓷器工匠,在林家瓷窯當窯頭已經快十年了,自問論技藝在顏神鎮不低于任何人,但與眼前的林家少爺相比,卻差得太遠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這樣一個平日里從沒接觸過瓷器制作的紈绔公子哥,何以具有了這么精湛的技藝? 林沐風知道老孟在想些什么,無法解釋也不能解釋,只能裝糊涂。他淡淡一笑,“老孟,我先走了,明日一早我再來窯上,跟你們一起完成下面的工序。” ******************************** 第二天一早,林沐風在林虎的伺候下,洗漱完畢,剛要去瓷窯,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老東西,滾一邊去,讓林沐風出來見我,欠本公子的50兩銀子啥時候歸還?”一個一襲淡紅色長衫,手持折扇,油光粉面的胖子推開開門的老林頭,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身后還跟著兩個黑衣長衫的家仆。 “林沐風,給公子爺過來,今兒個,要么還銀子,要么把你林家的瓷窯抵給我。”胖子折射一揮,盛氣凌人地站在那里,傲然不可一世。 兩個家仆瞪了從廂房里探出頭來的林虎一眼,罵道,“狗東西,看什么看,小心我家公子扒了你的皮!” “吳奎吳公子,我家少爺明明只欠了你10兩銀子,才這幾天,如何就變成50兩了?”老林頭躬身賠笑道。 “屁話,你家吳大爺的銀子就這么好使嗎?這是利息!知道不!問問你家少爺,他給本公子可是立下了字據的。”吳奎肚子一腆,冷哼道。 “老管家,你過來一下。”林沐風出了屋,掃了一眼趾高氣揚的吳奎,向老林頭揮了揮手。 老林頭在惶急間疾走過去,趴在林沐風耳邊輕輕道,“少爺,這是鎮上富商吳家的公子吳奎,你上月與其賭錢,輸給他10兩銀子……” “高利貸?那咱們家能不能拿出50兩銀子?”林沐風大體知道,這50兩銀子在明朝也算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 “少爺,這些年,咱家瓷窯的生意也太不好,坐吃山空的,再加上……加上少爺好喝花酒、好賭博,老太爺留下的諾大家業已經……這50兩實在是……”老林頭支支吾吾地小聲回答。 林沐風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自己附體的這個林某人,居然是這樣一個無恥的花花公子兼敗家子! 他略一沉吟,走過去,尷尬地笑了笑,“這位,是吳公子吧,我,這……患了失憶之癥,記不得你了,呵呵,這銀子之事……” 林沐風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吳奎的一陣狂笑打斷了,“失憶?看看,一夜不見,咱這顏神鎮上有名的花花大少敗家子林沐風,居然失憶了。不記得鎮上怡紅院里那些嬌滴滴的小娘們了?你可是昨日剛剛包了小桃紅一宿啊!哈哈哈,也罷,失憶了不打緊,只要把銀子還上就成。” 林沐風默然無語,臉色變得很難看。怎么辦?這個可惡的林某人,自己才重生了幾天,就被人追著要帳。 “吳公子,請寬限幾天,容我想想辦法湊齊銀子還你,可否?公子放心,林某不會賴賬不還的!”林沐風微微上前一步,學著電視電影上古人的樣子拱了拱手。 “就你林沐風,還有信譽可言?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在這顏神鎮上,還有幾人相信你林沐風說的話?不行,今日你要么還錢,要么把你家的瓷窯抵賬給我。或者,把你那嬌滴滴的小媳婦休了,老子娶回家去當小妾暖被窩也成。”吳奎雙手叉腰與手下兩個家仆放聲大笑起來。 林沐風的臉色頓時陰暗下來。不!確切地說,是陰森起來。 吳奎的一句戲言,無意中觸動了他前世記憶心底深處那無盡的痛——他最痛恨那種調戲女人的惡棍!他前世那可憐的母親,在他5歲那年,帶著他去鄉下姥姥家過年,半路遇到2個流氓,為了保護他,母親含羞忍辱承受了兩個流氓的輪流糟蹋,事后沒幾天就上吊自盡了。 親眼目睹母親慘遭ling辱,他幼小的心靈受到了重創。母親自殺后,他變得異常孤僻和冷漠,要不是后來遇到秦城寺的主持寧空大和尚,他或許會從此自閉下去,也就不會有后來享譽國內外的青年工藝美術大師張揚了。 寧空大和尚是北派內畫工藝的第3代傳人,而前世的林沐風則是第4代傳人。他一邊上學,一邊到寺里師從大和尚學習內畫,十年如一日。從師傅那里,他不僅接過了北派內畫的薪火棒,還學到了一身的武藝和滿腹的國學經典。大學畢業后,在國內一次工藝美術作品展上一舉成名。 耳邊似乎回蕩起當年母親那一聲聲凄厲羞憤的慘叫聲,他早已忘記了他如今是林沐風而不是張揚了,臉色漲得通紅,雙眼充滿了血絲,怒吼一聲,“你,再說一遍?” 吳奎眼角滑過一絲訝然,但馬上又不屑地一曬,“咋的,要發火了?看你那熊樣,也白瞎了那個嬌滴滴的小娘子,讓給老子算了。” 砰!一拳,就一拳,一記積聚著熊熊怒火的直勾拳。 瞬間,吳奎那肥碩的臉上,鼻孔和口唇處鮮血橫流,他眼睛中放射出不可思議和恐懼的神情,就這樣身子向后倒去,轟然一聲著地,差點沒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