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雙木非林(遺忘)
或許是因為白天的時候吃了草莓蛋糕,也或許是因為他買了幾盒草莓,也或許,是因為這一晚他睡在了寧心的房間。 夜里,他再次做了有關她的夢。 在夢中,他以為一生會很漫長,會遠得連盡頭也看不見。 卻沒有想到,他匆匆走過,人生就再也無法逆轉。 現實中,他以為時間很重,重得連鐘表的時針都走不動,并沒想到他只是輕輕一吹,時間就再也沒回來過。 夢里,他在不停的數落她,埋怨她一聲不吭的就走了。 可啰嗦之后,他卻又不免后悔。 要是把她嘮叨煩了,她會不會以后生氣都不再出現在他的夢里了…… 于是,他又開始哄。 難得寧心好脾氣的沒有記仇,溫柔的對他笑,離開的時候考慮到他的感受,她走的很慢,讓他可以一直跟在旁邊。 執手并肩,相攜而行。 第一次,他沒有在夢中哭醒。 一個小小的夢,漸漸被延伸成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幾次要抽回手和他說再見,但是他卻執拗任性的不肯放手,送了一程又一程,不停的將“離別”向后拖延。 但他忘了,這樣做只是延遲了痛苦,而非杜絕痛苦。 后來,越往后走,他越是害怕。 那種感覺就像是迷戀上了罌粟,明明知道不該,但卻無法控制自己。 最終…… 他在夢中哭泣, 夢里,她長眠于土地; 醒來時, 順著臉頰滑下的,是他滾滾的淚滴。 他在夢中哭泣, 夢里,他離她而去; 醒來時, 依然抽泣,哀傷得無法自已。 他在夢中哭泣, 夢里,他安享著被她守護的寧靜; 醒來時, 才發覺,幸福的淚水并不止步于夢里。 第二天清晨醒來的時候,回憶起昨晚的情況,林司南無聲的嘆息。 其實,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哭,偶爾就會有這樣的情況,做過的夢很難再清晰的回憶起來,只是心里沉悶的感覺提醒著他。 那是一種很強烈的喪失感,即使醒來后也一直存在。 他一直在尋找,尋找著那個人。 會陷入這種情緒,是從那天開始的。 那天…… 流星劃過天空,像是夢幻般的景色一樣,那是無與倫比的美麗,美到極致的景色。 如果,她的臉色能夠再紅一點,或許就完美了。 她靠在他的肩上斷斷續續的說著話,聲音破碎在海風里。 “林司南……我一直不改名字,這樣下輩子……你找我會不會容易一點……” “和你說實話,你不要笑話我……”她難得不好意思的笑了,“其實我還是很自私的,希望你能記住我……記住我這樣活過……這樣在你身邊呆過……” “我愛過你,愛得那么真摯……那么溫存,但愿別人也能這樣愛你……” 他想,要是可以的話,他也很希望像她希望的那樣,可是,他沒給自己那樣的機會。 活了二十幾年,第一次這么喜歡一個女孩子,就盯上了她。 而且“盯上了”,他就沒想過再轉移目標。 愛情,本來就無藥可醫,唯有愛得更深…… * 吃早餐的時候,寧mama看著林司南微腫的眼睛,眸光微閃,卻并沒有問什么。 兩人說說笑笑的吃了飯,剛好寧家的私人醫生來了。 見狀,寧mama對視上林司南堅持的眼神,無奈的失笑。 任由醫生幫她做完檢查之后,她無視了對方的欲言又止,她朝林司南招了招手,“司南,我有幾句話要對你說?!?/br> “媽……” “我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不太好。”說著,寧mama的神色有些愧疚,“很抱歉,以后可能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了?!?/br> 雖然這樣說有些殘忍,但寧mama也沒有辦法。 與其以后讓他承受突如其來的悲傷,還是現在就告訴他比較好。 事實上,她的身體狀況在寧心去世之后就不太好,算是抑郁成疾吧,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有些傷痛,是源自內心的,和身體無關。 看著林司南瞬間泛紅的眼眶,寧mama皺眉移開了視線。 “要是真把我當成母親,就聽媽的話,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我們都希望你能幸福,心心能遇到你,我和你爸爸都很為她開心,我們也很慶幸。” “您別說這樣的話!” “別擔心,我又不是馬上就活不成了,只是感覺最近很容易累,經常能夢到心心和你爸,想著或許終于能去找他們爺倆團聚了……” 這一天,寧mama和林司南說了很多話。 聊起了寧心小的時候,更多的,是他們一家三口相處的日常。 很平淡的一些事情,記錄著他們的點點滴滴。 實際上,寧mama的身體狀況并沒有她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雖然很不好,但還是可以進行治療的。 所以,林司南休了長假,在英國陪了她很久,直到她出院,他甚至還是沒有準備離開。 而這期間,寧mama的記憶力越來越不好。 常常把管家和傭人的名字弄混,很多時候說著話就忘了下一句。 甚至有兩次,她盯著林司南看了好久才恍然驚嘆,“司南啊,你什么時候來的?” 每每這個時候,他都淡定的朝她笑笑,聽不出任何說謊的痕跡,“剛剛才到,您在休息呢,所以就沒有打擾您?!?/br> 老莫和羽惜他們在旁邊聽著,都不禁皺起了眉頭。 太太的記性,越來越不好了。 但值得一提的是,她始終沒有忘了寧心和寧爸爸,整天都把他們掛在嘴邊。 同樣一件事,她能反反復復說上好多遍。 林司南總是認真的聽著,該疑惑的時候就疑惑,該驚訝的時候就驚訝,像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些事情,盡管他早已經倒背如流。 這樣的情況,差不多又持續了兩個多月。 國內那邊雖然有林染,但他和施萌也有孩子要照顧,林司南并不能一直待在國外,但是將寧mama一個人留在國外他又不放心,所以就想讓她和他一起回國。 和她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原本還擔心她會不同意,誰知她沒怎么猶豫就點頭答應了。 “心心他們爺倆也在國內嗎?” “……他們不在?!?/br> “那他們在哪呢?”寧mama不安的追問。 深吸了一口氣,林司南轉頭朝著她輕笑,“他們去了很遠的地方,所以才讓我照顧您。” “你?”寧mama面露疑惑,“你是誰呀?” “我是您女婿?!?/br> “女婿……我的女婿……”她若有所思的重復了一遍,而后眼中的疑惑卻變的更濃,“那……那我是誰呀……” 聞言,林司南整個人都愣住。 “您還記得寧心嗎?”他試探著問。 “寧心?”寧mama點頭,“她是我女兒,怎么,你認識她?” 沉重的點了點頭,林司南什么都沒再說。 她記得寧心,肯定也不會忘了爸。 或許憑她現在的記憶力,就只能記得住兩個人,然后,她就把自己給忘了。 視線忽然變的有些模糊,林司南將寧mama腿上的毯子往上拽了拽,聲音有些顫抖,“媽,我叫司南,是您女婿?!?/br> “哦……” “我和寧心很相愛,就像您和爸一樣?!?/br> “那他們……” “他們有必須面對的人生和經歷,不過我們在這里等,終有一天會再和他們相聚的。” 不想失去的愿望, 是最遙不可及的一顆星; 看起來或許不是那么明亮, 但那微弱的光芒, 是幾萬年前傳送過來的; 或許發光的天體如今已經不復存在, 可有時看上去卻比任何東西都有真實感; 廣闊的天空,像遙遠的明日一般, 雖然漫無邊際,可他依然想伸出雙手擁抱…… * 回到國內之后,林司南將寧mama安頓到了他隔壁的屋子。 和在英國時一樣,給她請了兩名保姆。 并非是他不想和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而是因為他白天要上班,沒辦法全天照顧她,再一則他養狗,擔心會影響到她。 換作是從前的話,寧mama或許沒那么容易接受這個新環境。 但是,現在的她卻不會。 因為對于她來講,已經分不清熟悉和陌生這兩種感覺。 腦子里僅剩的一點記憶都是和寧心、寧遠相關,除此以外,她一無所有。 “媽,時候不早了,您早點休息吧。”幫她把床頭的燈光調暗,林司南起身準備離開,卻沒想到寧mama忽然拽住了他。 “怎么了?” “心心……他們什么時候回來……” 聽到她的話,他不禁心口一澀。 薄唇緊緊的抿起,他努力讓自己的神色看起來自然。 “也許很快了?!?/br> “是嗎?”寧mama滿含期待的望著他。 “嗯?!?/br> 點了點頭,林司南垂眸擋住了眸底的真實情緒。 直到僵著身子走出臥室,他才快步回了隔壁的房子。 “砰”地一聲關上門,他無力的向后靠在門板上,緩緩皺起了眉頭。 不知道…… 他那樣欺騙她是對是錯。 “汪——”薩摩耶見主人回來了,高興的躍起撲到了他的身上,“汪汪汪——” 自從他回國后,就把木木從林染那里接了回來。 看著眼前雪白雪白的大狗,林司南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 “把你養的這么好,寧心看到了一定會表揚我……” 他還記得,以前有一次他們下樓散步,看到有人出去遛狗,她看得眼睛都直了。 那時他才知道,原來她很喜歡小動物,特別是狗狗。 雖然,她盯上的那只藏獒并不算“小動物”的范疇,其實就算是他養的這只薩摩耶體積也很大,但沒前者那么兇殘。 而他之所以會選擇養這個犬種,也是因為寧心。 當時她說,“好想養只狗狗,全身白毛的那種……” “薩摩耶?”林司南問她。 “嗯。”她興奮的點頭。 “為什么喜歡那個品種?”他有點好奇,“女孩子不是都喜歡養吉娃娃或者貴賓犬嗎?” “因為像殺生丸大人啊。” 沉默了一會兒,林司南皺眉問她,“哪位大人?” “殺生丸。”寧心又重復了一遍,“你沒看過高橋留美子的《犬夜叉》嗎?” “……” 高橋留美子他確定是個人名,但其余的兩個是什么鬼? 看著他一臉“懵逼”的樣子,寧心搖頭輕嘆,“唉……沒想到一歲之差,代溝居然這么大……” 代溝?! 林司南哪受得了這種刺激,心里頓時就不樂意了。 為了反駁她的話,他幼稚的幾天晚上不睡覺,熬夜“刷”了《犬夜叉》。 然后頂著一雙熊貓眼信心滿滿的站到寧心面前,“那個什么《狗夜叉》,我看完了,我知道你說的那個牛rou丸是誰了?!?/br> “……” 寧心沒說話,默默走去廚房磨刀。 什么《狗夜叉》、什么“牛rou丸”,砍死他算了。 要知道,她家殺生丸大人可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