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真相
這些話,是向書禮第一次從齊婧口中聽到。 以前她從未說過。 鬧離婚的那次,她燒光了所有他畫給南伊的畫和信,徹底把兩人的婚姻推下了懸崖。 可如果她能成熟一點,就應該明白他將那些畫和信鎖進箱子的原因。 只是可惜…… 或許,一切都早已注定。 他們勢必要鬧到不可收場的境地,才能證明彼此曾經在對方的生命中存在過。 “我是對不起你們一家人……”齊婧一直低著頭,交握在一起的雙手隱隱泛白,“但是把南依關在房間里那次,我不是刻意要傷害她或是拿她撒氣,這一點請你相信。” 否則的話,在他離開的這么多年時間里,她早就去報復了。 雖然覺得他或許并不會相信自己,但齊婧覺得,她還是應該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即便她在他心里已經很不堪。 “南依她……怎么了……” 向書禮口中的“傷害”,究竟是怎么回事? 難道因為自己當時無心的一個舉動,對那孩子造成什么影響了嗎?! “你不需要知道。” “我……” “就算那次是無心的,但我們離婚時你和言明輝用小依要挾我,逼著我們父女生離,這些傷害永遠無法消失。” 所以,他曾一度恨他們恨到想殺人。 夫妻死別,父女生離。 這樣的痛苦,足夠毀掉他整個人生。 “無論是我還是南伊,我們從來都不曾欠你和言明輝什么。” “對不起……” “在國外的那些年,我曾設想過無數種報復你們的方法,但是現在,我只想用余生全部的時間好好陪著我女兒,不希望有任何人來打擾。” 齊婧斂眸,眼淚無聲的順著臉頰滑落。 是她造下的孽,無論時間過了多久都無法磨滅那些事。 但如果可以,她還是希望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彌補他們父女倆。 能夠幫助他們的地方,她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你要小心言明輝,這些年你在國外,整個人像消失了一樣,他一心以為你落魄不堪,可現在見你又榮歸故里,他一定不會甘心的。”擦了擦眼淚,齊婧又接著說,“前兩天,我聽到他們父子倆談話,似乎是顧安塵把言梓俊怎么樣了,聽語氣好像很憤怒的樣子……” 再多的,她就不太清楚了。 “剛才在我出門的時候,見到他們父子倆先后回了家,說是公司出了什么問題,最近應該都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想你的存在,但以后你們還是要小心一點。” 沒人比她更清楚言明輝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對南伊的愛不比向書禮少,可是結果呢…… 真要論起對他們一家人的傷害,言明輝并不比她少。 或者說,他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只是有些事情,她已經沒有勇氣說出來了。 那些過往就這樣深埋在她心里并沒有什么不好,就讓她一個人承受折磨和煎熬,總比拖累他們父女下水要強。 畢竟,她已經害他們很難過了…… 沉默的聽著齊婧的叮囑,向書禮的神色淡淡的,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面對她的懺悔和道歉,他反倒更希望她像從前那樣蠻橫自私,至少可以讓他恨的更徹底。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覺得她可恨,卻又可悲。 她在不懂得什么是愛的年紀愛錯了人,又在終于成熟之后,失去了愛一個人的源動力,或許是上天的懲罰吧…… 可即使這樣,向書禮也還是無法大度的原諒她。 小依從小在缺失父母關愛的環境下長大,甚至一度懷疑自己被拋棄,這樣的傷害又怎么可能是一句“對不起”能夠彌補的! “原本這次回國,我沒有打算找你和言明輝,但既然他心有不甘,那就試試吧,看這一次,我會不會像從前那樣毫無還擊之力。” 又或者,他們的角色已然對調。 言明輝的公司忽然被官方的人嚴查,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嘛。 深深的看了齊婧一眼,向書禮直接站起身離開。 她對他的傷害,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可唯有對小依造成的影響,他無法忽視。 不過,根據齊婧說的那些,向書禮并沒有發現什么能夠刺激到向南依的事情。 真要深究的話,無非就是她醉酒后自言自語的內容,但無外乎都是關于他們之間的感情,這些最多讓小依認為父母感情不好而已,應該不至于對她造成那么深的恐懼。 到底…… 是因為什么? * 向書禮回到顧家的時候,顧安塵和向南依已經先回來了。 溫知夏雖然建議他們為向南依另外換一位心理醫生,但卻并沒有被采納。 所以今天在看到他們上門的時候,她并沒有很意外。 顧安塵會帶向南依去找她,便足以證明了他的態度已經發生了改變,溫知夏在心里猜測,導致他改變的原因應該就是向南依。 既然他們已經做好了決定,那她當然也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但是心理治療這種事不能著急,本身就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所以這個下午,她就只是和向南依聊了聊天。 至于其他有關病情的事情,她并沒有提及。 先讓對方試著傾訴內心的想法,然后再展開催眠幫她恢復記憶,這是較為穩妥的辦法。 雖然,這個過程越到后面會越困難。 想到溫知夏說的話,顧安塵看著向南依的目光就不禁有些復雜。 沒有任何一項心理治療是輕松的,這個道理他明白,但只要想到要面對這些的人是小一,他就無法理性思考。 為什么,一定要讓她承受這些呢?! 明明,她才是最無辜的人。 察覺到顧安塵有些出神的望著她,向南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卻被他緊緊的握在了掌中。 “你在想什么?” “在想……岳母為什么會這么喜歡向陽花……”看著她手里正準備種下去的葵花籽,顧安塵隨口扯了個謊話。 “嗯……”向南依沉吟了一下,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大概是因為,開心的時候可以把它當成花卉來觀賞,不開心的時候可以炒熟了嗑瓜子吧……” 聽到她給的答案,顧安塵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把腦洞關上。” 她最近的思維越來越跳脫了。 剛想反擊他一下,向南依卻看到向書禮正朝他們倆這邊走了過來,“你們在干嘛?” “爸爸。”她獻寶似的把手里的葵花籽遞給他看,“想在這兒種一些向陽花,您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勞動一下呀?” “在這兒?”向書禮明顯一愣。 “嗯。” 隱約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顧安塵狀似不經意的說道,“姑媽說種在這里比較好看。” “是她……” “怎么還沒開始啊,你們倆都出來有一會兒了。”顧青梧的聲音忽然在不遠處響起,“安塵,你是不是不會啊?” “姑媽說笑了。” 他就算是原本不會,也一早提前學會了。 開玩笑,怎么可能在媳婦面前暴露自己的短板呢! “我幫你們吧。”自家侄子擅長什么、不擅長什么,這點她還是很清楚的,“種好之后記得要勤澆水,別忘了。” 一邊說著,她一邊接過向南依手中的種子。 對于她這么自然而然的反應,其實無論是向書禮還是向南依,或多或少都感到了有些意外。 畢竟,種植這些向陽花的意義代表什么,她不會不清楚。 可如此坦然的面對、這樣善良的饋贈,是很多人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向南依想,她或許明白了,為什么前幾任姑父都折在了姑媽的石榴裙下…… 她無意間的一個舉動,太容易打動人心。 aaron他們幾個人本來是跟在顧青梧后面出來的,可是看到不遠處那四個人的身影,他們的腳步卻不禁停下。 一時間,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們三個人的確都給不了她這種歲月靜好。 要么不會愛、要么不懂愛、要么愛的自私,這是他們三個人曾經失敗的原因。 “我要回法國了,你們有要一起的嗎?”eric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俊眉輕揚,朝身邊的那兩個盟友問道。 聞言,其他兩人紛紛看了過來,像是有些難以置信的樣子。 他們三個人當中,雖然vinzo的背景最復雜,看起來也最難搞定的樣子,但事實并不是這樣。 反而是eric的占有欲,相對來講要強很多。 否則的話,他也不會無緣無故的鬧這么一出兒。 現在聽他說要走,aaron下意識的就以為這又是他的什么歪主意。 “喂,你還是適可而止吧,青梧真的會生氣的。”看在大家同為前夫的份兒上,aaron好心的提醒了eric一句。 “想什么呢?”他輕笑,“我是真的要回法國。” 公司還一大堆的事兒等著處理呢,他也不能一直待在這邊。 “這么大度?!” “不大度還能怎么樣……” 是他們自己不懂得把握,那就不要怪別人來搶。 盡管說的灑脫,但eric的眼中還是難掩失落,相對而言,還是屬vinzo的神色最為平靜,雖然他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從他和青梧的孩子流掉那天起,他就知道他再也沒有擁有她的機會了。 所以,他比他們都要早的接受了這個結果。 也比他們,都要自責和悔恨。 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愛情和使命之間,勢必要作出取舍,而在他作出決定之前,命運早就已經給出了安排。 他能做的,只有接受。 “可他們還沒在一起呢,你們就這么走了?!”說好的助攻呢? “再待下去就不是神助攻,而是豬隊友了。”拍了拍aaron的肩膀,eric異常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說,你自己留下來慢慢吃狗糧吧,我們眼不見心不煩。 vinzo什么都沒說,直接轉身離開了。 于是,當顧青梧他們忙完回到別墅的時候,就發現原本的三人組只剩下aaron一個人了。 眼睫微閃,她沉默了下,并沒有問起他們的去向。 似乎,這是一種默契。 如風而來,隨風而逝。 只是那兩人沒有向顧青梧道別,倒是特意給向書禮留了兩份禮物。 兩張結婚照片,不同的新郎,同一個新娘。 看著照片里vinzo和eric燦爛的笑容,向書禮無語的搖頭失笑。 幼稚…… * 齊婧回到言家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言明輝明顯很不高興的樣子,面色沉沉的坐在沙發上,“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我很累,先上樓休息了。” “去見老情人,當然會心力交瘁。”他冷聲諷刺道。 腳步猛地頓住,齊婧難以置信的轉身看向他,“你派人跟蹤我?!” “你覺得我有那么無聊嗎?”他涼涼一笑,面容冷峻,“隨便一句話就能騙你說出真相,我何必那么大費周章。” 憤怒的瞪了他一眼,齊婧像是不想再和他多言,剛想回臥室去,卻被他一把掐住雙肩,“看著他滿載名譽聲望而回,你又心動了是嗎?” “放開我!” “別忘了當初你是怎么傷害他們的,現在去裝好人,有這個必要嗎?” “我不想和你吵架,請你放開。” “呵呵……” 冷笑了一下,言明輝依言放開了手,可是眸色卻依舊深沉的駭人。 “公司忽然被查,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搗鬼,除了顧安塵那小子,我就只能想到向書禮這一個可能,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他現在的本事倒是不小。” “向書禮?!” “怎么?”言明輝抽了口煙,“他沒告訴你嗎?他現在可是官方一把手面前的大紅人,市長的家里都掛著他的畫呢……” 眸光微閃,齊婧忽然明白了臨走前向書禮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什么意思。 難怪他會這樣有底氣,原來是因為找到了靠山。 這樣,當然再好不過。 瞥了言明輝一眼,齊婧從地上撿起了剛剛掙扎間掉在地上的皮包,“他沒跟我說這些,我也沒有興趣知道這些。” “是嗎?” “今天見他,我是去道歉的。”雖然這句“對不起”,遲到了很多年。 “那他原諒你了嗎?”言明輝刻意戳著齊婧的痛處。 她的呼吸猛地一滯,然后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是我……不值得被原諒……” “真是深情!” 毫不留情的諷刺著齊婧,像是這樣做就會讓自己的憤懣心情得到紓解一樣,言明輝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扎心,“可是你的道歉真的是發自內心的嗎?你敢把當年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向書禮嗎?你有坦誠到和他說,當年你們的一夜情,其實是你刻意設計的結果嗎?” “你閉嘴!” “包括你在嫁給他之前,就已經先和我在一起了,這些事情,你都有說嗎?” “不要再說了!”齊婧緊緊的握著自己的耳朵,近乎崩潰的跌坐在地上,一張臉慘白慘白的,“不要再說了……” 居高臨下的站在她面前,言明輝的眼神冷酷到了極致。 這樣毫無顧忌的傷害一個人,是他慣做的事情。 唯一的一個例外,早在二十一年前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而且,是他親手促成了她的消失。 他不會承認他有過后悔和自責,是她先背叛自己的,那一切都是她和向書禮應該承受的,他沒有因此牽扯到他們孩子的身上,就已經是他的仁慈了。 “齊婧,你別忘了自己身上還背負著一條人命,想從我這條船上下去,死了這條心吧……” 說完,他轉身上樓,留下齊婧慘白著一張臉僵坐在地上,久久無法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