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東南是皇莊所在，如果陛下是從那個方向過來，那歐三很可能也在車上——皇莊就是由他掌管的。”嚴(yán)之文越說臉色越白，“最糟糕的，就是他在，而陛下不在。”

    惹惱了皇帝，只要乖乖認(rèn)錯，至少還能保住性命。

    但惹惱了歐三……天曉得他會做出怎樣的報復(fù)！

    嚴(yán)家和歐陽早有舊怨，嚴(yán)之文的次子就曾經(jīng)因為惹惱了歐陽那伙人，愣是神不知鬼不覺地被人家捉了去，剝光衣服，在朝陽門的旗桿上掛了一天一宿，后來家中人發(fā)現(xiàn)少爺失蹤，這才將尋了過去，將人解救下來。

    雖然人是救下來了，身體也無大礙，可那一天一宿受到的羞辱卻是一輩子都忘不掉的，打那以后，嚴(yán)之文的次子再沒出過家門，整日把自己關(guān)在院子里，以淚洗面。

    嚴(yán)之文不是沒想過為次子報仇雪恨，只是苦無證據(jù)，又得了父親嚴(yán)永昌的警告，不許他用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對付歐陽，只能壓住怒火，忍了下來。

    到如今，他卻是再想發(fā)火都已經(jīng)沒有那種膽量了。

    “歐三……還是當(dāng)年那個歐三？”嚴(yán)之武對歐陽的行事做派也很清楚，聽到嚴(yán)之文提起這種可能，對meimei的擔(dān)憂立刻又加大了幾分。

    “沒當(dāng)年那么招搖了，但心狠手辣的程度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嚴(yán)之文漠然道，“更主要的，如今的他，可真是能吹枕頭風(fēng)的。”

    嚴(yán)之文的meimei乃是前朝皇帝最寵愛的貴妃，自然很清楚歐陽和興和帝之間的傳聞純屬子虛烏有，不過就是一些人的惡意猜測。

    但改朝換代之后，新朝皇帝卻是把前朝皇帝不曾做過的事情給坐實了。

    皇帝陛下和皇夫之間的那點(diǎn)貓膩，滿朝文武其實都已經(jīng)有了察覺，只是皇帝陛下明顯不想承認(rèn)，他們也就睜著眼睛裝沒看見。

    “不，不對。”嚴(yán)之武仔細(xì)回想了一下當(dāng)時的情況，很快搖頭道，“若是只有歐三在，禁衛(wèi)不可能當(dāng)眾殺人，只有陛下也在，他們才會這樣大膽。”

    “但愿如此。”嚴(yán)之文已經(jīng)不敢抱有太多希望，“不管怎樣，你我都得抓緊時間請罪，絕對不能耽擱。”

    “之湄的身份……”

    “暫且不要提，只說是親戚，若是陛下責(zé)問，咱們再為之湄請罪。”

    “明白了。”

    第155章 桃紅柳綠

    歐陽沒在自己府里耽擱太久。

    給手下人分派好活計, 讓他們用各自的手段去調(diào)查趙河那些人的下落，歐陽又和被紙鶴召喚來的沈真人談了一下，讓他在接下來的三個月里將皇宮里的結(jié)界法陣重新檢修一次, 并將所有的結(jié)界法陣全都維持在啟動狀態(tài), 所需靈石由歐陽這邊提供。

    這三年, 沈真人雖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歐陽及其手下人打擊，對歐陽和胡家四兄弟全都絕了心思, 卻也沒少從歐陽的手里獲取好處，更如愿以償?shù)貙⑺麄兦C(jī)流的手藝傳了出去, 悄無聲息地給已逝的師尊收了數(shù)百名徒子徒孫。

    聽到歐陽“吩咐”, 沈真人立刻拍著胸脯將事情應(yīng)下，并向歐陽保證，只要拿到證據(jù)，證明趙河真是在禪宗的幫助下借尸還魂, 他就可以將此事上報給自家宗門，讓道宗去和禪宗交涉，即便不能讓趙河塵歸塵，土歸土, 也可以迫使禪宗不再介入此事，不再干擾普通人之間的紛爭, 使趙河無法再從禪宗那里獲得幫助。

    ——有找證據(jù)的時間, 他都可以把趙河弄死好幾遍了！

    歐陽心下腹誹，卻也沒有回絕沈真人的好意。

    安排好自己這邊的事情，歐陽便動身返回了夏宮, 剛收好床榻上的機(jī)關(guān)傀儡，給自己換了身舒適的常服，柳綠就將一份奏折模樣的小本本送到他的面前。

    “主子，承恩侯府遞了請罪折子進(jìn)來，想要入宮覲見。”

    戚云恒對皇宮的管制一直不曾松懈，無論皇后還是皇夫，想要召見宮外之人都要先經(jīng)過他的批準(zhǔn)，而宮外之人若想入宮覲見，也必須先上一份請求覲見的奏折，得到皇帝批準(zhǔn)后，才會將奏折轉(zhuǎn)交到后妃或者皇夫的手里，由他們自行決定見與不見。

    自打歐陽給戚云恒強(qiáng)行安排了秘書，奏折的批閱速度就大大加快，這種請求覲見的奏折也再不像以往那樣總要拖個幾天甚至十幾天才能得到批閱，基本在送上奏折的當(dāng)天就會轉(zhuǎn)發(fā)到對應(yīng)的人員手中，或者，被皇帝陛下駁回。

    歐陽接過奏折，怔了一下就明白過來。

    算算時間，若是沈茂履行諾言，去承恩侯府提親，這會兒也早該見過歐菁父母，把事情說清了。但趙氏也好，歐阡也罷，恐怕都不敢擅自做主應(yīng)下，更主要的，歐陽不開口，歐菁就無法還俗，承恩侯府便抓緊時間，遞了份奏折入宮，想要和歐陽當(dāng)面商議此事。

    打開奏折一看，歐陽就發(fā)現(xiàn)自己并未猜錯。

    奏折是承恩侯夫人趙氏所上，雖然前面主要在說歐菁說謊欺騙歐陽實在是大逆不道，該罵，該罰，但在最后還是隱晦地提及了揚(yáng)威伯沈茂至承恩侯府拜訪一事。

    “幫我寫個回折，順便安排一下，讓他們明日午后過來。”歐陽向柳綠吩咐道。

    “喏！”柳綠躬身應(yīng)了一聲，卻沒有立刻退下。

    “有事？”歐陽挑眉問道。

    “主子恕罪。”柳綠告了聲罪，但還是開口道，“桃紅她……可是做錯了事，惹惱了主子？”

    “她做的事確實不對，但也不至于讓我著惱，只是……”

    歐陽猶豫了一下，終是決定快刀斬亂麻，把事情和柳綠說清楚。

    得知肖二真正想娶的人竟然是她，柳綠目瞪口呆，“這……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歐陽倒是覺得肖二相中柳綠才算正常，“桃紅的相貌并不比你出色多少，小時候又很是吃了一番苦頭，即便到了我的府里，也是從最辛苦的粗使婢女做起，哪像你，打小就沒干過重活，一雙手伸出來就跟富人家的小姐一樣，又能寫會算，滿肚子墨水。而桃紅又會什么呢？伺候人罷了，可肖二如今又不是用不起奴婢的人，哪需要妻子忙前忙后地伺候？若是納妾，溫柔體貼的小娘子或許會更加可心，但說到娶妻，首先要考慮的卻是惠及子孫。”

    說到這里，歐陽話音一轉(zhuǎn)，“更重要的一點(diǎn)，你的父母全都建在，而且都在我府里被我重用。肖二完全是靠著我的提攜才有了今日的飛黃騰達(dá)，但他那個位置其實沒什么技術(shù)含量可言，能比他做得更好的也大有人在，不存在非他不可的問題。就算皇莊將來換人去管，他都無法換條大腿去抱——人家不稀罕也不需要向他伸腿。所以，為了保住現(xiàn)有的一切，肖二只能想方設(shè)法地加強(qiáng)與我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把我的大腿抱緊，而你恰好是一個近在眼前的切入點(diǎn)——所以，即便他想娶你，你也沒要覺得感動。”

    “主子放心，鼻子對他沒有那種心思的。”柳綠趕忙搖頭撇清。

    “沒有最好。”歐陽道，“我當(dāng)初只是建議他晚兩年擇妻，可沒說要送他一個媳婦。”

    “那桃紅的婚事……”

    “自然是作罷。”歐陽果斷說道，“我原本就不想和皇莊那邊的人事牽扯太深，事到如今，就算他肯娶，我還不肯嫁呢！”

    歐陽從來都沒打算把皇莊攥在手里不放，只要一切步入正軌，可以按部就班地發(fā)展下去，他就要把這一攤子交還給戚云恒，讓他另外派人接手。

    但歐陽如此一說，柳綠卻是面色古怪地輕咳一聲，“主子，您這話……有歧義。”

    “呃……你不往歧義的方向去想，那歧義就不會存在。”歐陽翻了個白眼，掩去自己的尷尬，“你也不必為桃紅說情。除了傷心，她不會怎么樣的——就算她因為傷心而想去尋死，那也是她的權(quán)力，別人干涉不到。”

    柳綠嘆了口氣，雖然心有唏噓，卻也沒再多言。

    歐陽讓莊管家?guī)ё吡颂壹t而不是她，僅此一點(diǎn)，就足以說明歐陽對她的維護(hù)遠(yuǎn)超桃紅。若是她不體諒歐陽的苦心，非要為桃紅討什么公道，那也未免太過得寸進(jìn)尺，不知好歹，不懂規(guī)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