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黎明II_分節閱讀_351
勛世奉只是覺得他很安靜,卻站在哪里都不突兀,即使他穿著普通的風衣,走進這個窮奢極侈的客廳,站在幾乎有兩層樓高的水晶吊燈下,也好像他似乎原本就應該在這里一般。 Max介紹了面對面兩個人的身份。 蕭商并沒有伸出手,也許一直在倫敦上學,他熟悉西方的禮儀,知道握手是由上位者首先offer的,但是勛世奉并沒有想要握手的意思,于是,蕭商以一個晚輩或者是以一個身份低一些的人恰如其分的表現了自己的善意,那是一個比低頭更深一些卻比鞠躬淺淡一些的姿勢。 “勛先生,您好。” 標準的普通話,聲音卻顯得清冽,像是一滴水,從竹葉的尖端緩緩滴落。 勛世奉忽然想起來Alice曾經教他念過的一句話:積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艷獨絕。 第272章 番外·離魂 “坐。”勛世奉指了一下沙發,“Lance的室友正在收拾行李,一會兒下來。” 他不喜歡蘇離這個名字,因為這個時候她并不屬于他,但是她現在也不是Alice,于是勛世奉找到了一個相對中性的稱呼,——Lance的室友。 “謝謝。” 蕭商坐好。 大廳中的兩個男人就在時間的流逝當中沉默著。 氣氛倒是不凝重,也的確沒有什么好凝重的。 他們兩人就是陌生人,永遠沒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但是對于同一個女人來說,他們是past tense與 present tense,在時間的power面前,pastin the past,沒有什么值得計較。 勛世奉忽然想要表現的nice一些,就詢問蕭商,“想喝點什么,室溫的水,冰水,熱的紅茶,還是咖啡?” 蕭商很有禮貌的溫和的拒絕,“不用麻煩,謝謝您,勛先生。” 樓梯上有腳步聲。 勛暮生穿著淺色的家居服下樓,他看見蕭商在客廳就有些隨意的打了招呼,“你來了,等一下,阿蘇一會兒就收拾好了。” 顯而易見,勛暮生認識蕭商。 蕭商,“好。” 勛暮生又說,“對了,上個星期爺爺還說起你,說要謝謝你。你給他的那個用蜂蜜調制的藥丸很神奇,他吃了一段時間之后感覺身體好多了,晚上能睡個好覺。爺爺對你很稱贊呢,還說繼承了蘇老先生衣缽的人就是不得了,并且引經據典的說了一句什么話,……,什么,生子當如孫仲謀,……,你不是姓蕭嗎,怎么又扯到姓孫名叫仲謀的人身上?” …… 勛暮生話音落了,原本就沉默的大廳,就愈加的沉默。 在Alice多年的指導下,勛世奉明白’生子當如孫仲謀’一句典故,是從三國中流傳出來的,后來被辛棄疾寫成了一句宋詞。 但是勛暮生不懂,只不過沒有人苛責他。 沒有人去苛求一個出生在紐約,生長在瑞士,被英法德拉丁四種語言教育長大的華人第三代會明白那些浩如煙海一般的中國傳統文化的詩詞典故。 蕭商聽完,忽然就笑了,他笑起來的樣子與Alice迥然不同,Alice如果真的開心笑的永遠像一只迎風飄揚的狗尾巴草,而蕭商,則笑的像天空中的一抹浮云。 “可能是Lance聽錯了。不過,多謝勛老先生謬贊,愧不敢當。” 蕭商并沒有因為勛暮生的不學無術而面帶譏諷,他還是那種清淡的表情,卻有著令人愉快的善意。 “我只見過勛老先生一面,原本以為勛老先生在海外過年,吃不慣這種蜜丸,所以做的就不多。如果真的有效果,并且勛老先生也愿意繼續吃下去,我回去再多做一些給勛老先生郵寄過去。” 勛世奉聽完,忽然問,“你見過我祖父?” 蕭商忽然看著他,“勛先生忘記了,去年夏天在萬荷千峰園,我們有過一面之緣。” …… 去年夏天? 該死,他把那件事情徹底忘記了。 對于勛世奉來說,那已經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并且也不是什么值得記憶的事情,于是,他那個異常美麗的大腦就好像計算機格式化硬盤一樣,將那些事情徹底format,一點殘余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在現實世界當中,勛世奉見過蕭商,僅僅一面。 那一年,他因為對付勛亭澤的兒子勛世恪手段有些激烈,勛氏家族內訌,以他的血統為借口,對于他這個繼承人的地位的合法性進行攻訐。祖父勛晚頤一再強調血溶于水,一筆寫不出兩個勛字,講究要在家族中要以德服人,但是勛世奉本人并沒有這些想法。 那個時候他太年輕,需要做的事情太多,沒有時間一點一點的做一些邀買人心或者說收復人心,以德服人的虛偽事情。他奉行的原則就是強權,Alice曾經說過他,——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流血漂櫓。 有人不服,那么就把Ta打服氣,前提是Ta沒有死亡;如果再不服氣,那就將Ta出掉,使其失去生命,丟掉了在現實世界中的依仗,一切矛盾就迎刃而解。 ——如果一切爭端可以和解,世界上根本就不會有戰爭。 這就是Alice所謂的詭異的純真? 但是,這么簡單有效的手段,祖父勛晚頤不認同,為了柔化他的手段,同時緩和與家族的矛盾,祖父提出一個當時看起來匪夷所思,但是十幾年后的今天,看起來老謀深慮的想法,——與蘇氏聯姻。 他應該完全漠視這個提議,只是,現在想起來依舊不可思議的事情是,當年的他鬼使神差的竟然同意,并且與祖父親自到訪燕城的萬荷千峰園! 為什么? 他原本對于蘇離應該毫無印象。 即使多年后,他也無法回想起當年他做出這件事的原因。 這些都不重要。 結果最重要。 他去了萬荷千峰園,跟隨他的祖父,拜訪了那位蘇老先生。 遺憾的是,祖父的心愿并沒有得到滿足。 蘇老先生與祖父的對話充滿了玄機,當年的他聽的一知半解,不過,極端聰明如他,也知道這件事情不過是祖父的一廂情愿,同時,他在萬荷千峰園見到了蕭商,僅僅一面。其實,他是見過他的,真正面對面的見過。 蕭商全程在場,并不說話,只是到最后,他端過來兩碗茶湯。當年他不愛喝中國茶卻也覺得那兩碗茶水是珍品,現在他才明白,從古中國傳下來的一些古怪的傳統當中,有一項就是——端茶送客。 …… 事情發生在去年,那么,眼前的蕭商當然明白已經發生過的一切。 他知道自己去過萬荷千峰園,也知道祖父的心愿和未遂的遺憾,同時,當然也明白自己隨同祖父前去拜訪的含義。 不舒服,非常不舒服的感覺。 勛世奉感覺到心理上的屏障被擊破,自己沒有依仗,也毫無掩蓋。 面具被撕開。 他再看蕭商,發現這個男人還是一副溫和的樣子,他的眼神帶著善意,帶著笑,同時,竟然還有一絲的慈悲。 ——我不是白起,不會對敗軍之將趕盡殺絕。 這是他手中浩如煙海的資料中一份不起眼的日記一般的手稿上寫的一句話,宣紙,小楷,落款是,燕城蕭商,寫于萬荷千峰園。 “四哥,你還去過燕城?”勛暮生有些奇怪,“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