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黎明II_分節閱讀_266
“如果當時,我同意爺爺為我訂下的婚約,事情就不會……” “不會。”我搖頭,“即使你同意,我也不會同意。還有,我爸爸如果還在,你永遠不可能是蘇家的女婿,即使他把我嫁貓嫁狗,都不會嫁給你。” “……” “我爸爸曾經說過,蘇門擇婿,不論門第高低財帛多寡,唯重小女心意,若得一少郎,與小女心意相通,兼之品性才學具佳,便為蘇氏東床坦腹。你對于爸爸來說,是太過復雜的一個男人,太過負責的心思,太過復雜的過往,他不喜歡,也不會希望我進入你的世界,我們注定不會因為婚約而寧靜平順的在一起,更何況當時,我另有所愛。” 聽到最后一句,他的呼吸又是一窒。 我輕輕擦到他的眼角,“當年你也不記得我,trinity college一個普通女學生,你弟弟的室友,每次見面只想著你能請我們去吃高價菜,三個人一頓飯錢是我一年打工所得,我自己不舍得花,卻絞盡腦汁鼓動lance來花你的錢,這些,其實你都不記得了吧。” 他不再說話。 我卻說,“我卻記得你,lance口中的傳奇,似乎無所不能的哥哥,第一次見面就在海德公園那里的房子,你就坐在窗邊的黑色天鵝絨沙發上,在看書,當時覺得你很年輕,年輕的可怕,……” “我老了。” “不,你永遠不會老。” 有些人會老,有些人不會,有些人也許從來沒有年輕過,就已經老去,有些人,即使死去,依然不會衰老,勛世奉就是這樣的人。 Chapter 第204章 轉眼間,daniel要過一周歲的生日了。 孩子不愁養,昨天似乎還在我懷中安靜的抓著我的頭發睡的像個蠶寶寶,今天就可以過生日了。 勛世奉想要舉行一個很小型的生日party,只請一些最親近的人過來,確切的說,客人名單上只有三個人,勛老夫人,勛夫人,還有勛暮生。 時間訂在晚上,從早上開始,max大叔就率領他的一群人開始布置小宴會廳。那里放滿了小孩子生日party上都喜歡的東西,有花,有毛絨玩具,有很多氣球,還有用寶寶的名字烘焙的cookies,以及帶著寶寶頭像的小餅干與小圓蛋糕。 小宴會廳人手很多,根本不需要我在這里,我抱著寶寶上樓,在他面前鋪開毛氈與宣紙,教他拿著毛筆寫寫畫畫。 我總感覺好像daniel能認字,雖然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學到的。寶寶看我書柜上的那些英文書籍幾乎是一目十行,只是看中文的書籍總是倒著拿,他似乎找不到中文文字的正確閱讀方式,我想要教他寫一下中國的文字,這樣也許可以有助于他閱讀中文書籍。 毛氈與宣紙都弄好,我在硯臺中點了一些水,拿起來墨塊開始研墨,弄好了,就給daniel的手中放入一根毛筆,他左手五指攥緊,手中的毛筆飽蘸了墨就在宣紙上亂畫,活像當年風靡一時的電視劇《西游記》中的六小齡童剛到人間的時候拿筷子。 我發現寶寶也習慣用左手,這一點遺傳自他的父親勛世奉。 我看著daniel,看著寶寶已經把我們面前這張max專門從中國買過來的宣紙畫成一幅鬼畫符,嘆了口氣,就把他手中的毛筆拿了過來,同時再次感慨,基因的力量實在是無窮無盡的,在對中文的學習絲毫沒有天賦這一點上,daniel簡直就是勛世奉的翻版。 寶寶的手上,胳膊上,還有衣服上,甚至臉蛋上全是墨,我拿著毛巾把他好好擦了擦,他就對毛筆和宣紙沒有興趣,自己爬到一邊玩去了,不一會兒保姆過來,將他抱走,要去午睡。 我一個人留在這里,手中拿著毛筆,換了一張新宣紙,試了試,下筆,卻是一首古詞:——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阿蘇。” 有人叫我的名字,很久了,再也沒有人這樣稱呼我。 我下意識的答應,“嗯,我在這。” 抬頭。 黑色原木的兩扇木門大開,勛暮生站在那里。 這里是alice mansion,三樓,我的書房,寬闊的如同圖書館一般,一排一排的書柜頂天立地的樹立在穹頂下,如果想要拿到最頂上的書還需要踩在櫸木做的階梯矮凳上。書柜像兩旁鋪開,中間是一條巨大的縫隙,地面上鋪著白色的波斯手工地毯,好像摩西分開紅海之后,露出海底的砂礫。 我與他中間沒有任何的阻擋,卻好像間隔著一整個人生。 勛暮生與我分別了那么多年,歷盡生離死別,我本人還是一場活死人rou白骨的傳奇。’lance與阿蘇’所有的回憶,以一種被美化的形態一直到時間的盡頭,同我們的青春一起永垂不朽。 自從蘇黎世分開之后,我從來不敢設想再見到他應該是一種什么樣子的情景。 半夜,有的時候無法入睡,我曾想過,把勛暮生當成少年時代的青梅竹馬一別數載,再聚首,勛暮生還是單身貴族,風流瀟灑,而我已經嫁人生子,向著黃臉婆的康莊大路,大踏步的前進。 但是,再次見到他,一切設想都顯得異常蒼白。 前世我為他擋過一劫,那場車禍原本是要害他,結果是我為他去死的,今生,他為了救我被人活生生的打入5發子彈,傷筋動骨。說不清楚,我們之間究竟是劫難還是緣分。 勛暮生,“阿蘇。” “是我。” “……” 他沒有向前走,我也一直是剛才那個姿勢,跪坐在地毯上,毛氈前面,我的手中還有毛筆,宣紙上還有我寫的李煜的詞,墨跡未干。窗外,已經過了正午,陽光都似乎帶上了青白色的味道。 我還記得蘇離當年與他分別的時候,他還沒有完全褪去青澀,alice同他相處這么多年,卻看著他一點一點蛻變,從trinity college那個貌似花心浪漫的勛七少變成了如今康斯坦丁的lance m. hsun,這一切的改變,無異于一場滄海桑田。 他忽然向我走過來,就在我面前,單膝慢慢跪下,就像是當時為我擋子彈那樣,好像石雕的圣像慢慢崩塌。勛暮生伸出手,攬住我,慢慢收緊他的手臂,周圍全是他的氣息,仿若當年項羽垓下十面埋伏。 這么多年,兜兜轉轉,原來的他早已面容模糊。 我看見了他在我們身穿黑袍復活節彌撒之后的合照上寫著歐文·華盛頓的《西敏寺》,我也知道他把我們當時在泰晤士河邊慶祝完虐牛津的賽艇對抗賽的照片后面寫上徐志摩的’悄悄是別離的笙簫,沉默是今晚的康橋’,我一直沒有忘記他在14世紀的石頭學習室中寫下’i have two faces, one for the world, and one i preserve for private’(我有兩張面孔,一張呈現給世界的,另外一張,我隱藏起來,只給自己看)。 這些我都知道。 可是,無論前世今生,我們都跨不過去那個坎,我們從來沒有錯過,只是,走散了。 我聽見勛暮生在我耳邊說,“我曾經等過你,但是沒有等到,我找過你,可是,你不在了……” 他并沒有一直等我。 他被一切推著繼續向前走。 這么多年,他從劍橋走到康斯坦丁,他走了很遠的路,沒有留在原地,我們之間的原地早已經模糊到消失不見了。 他卻似乎一直找我,或者說,他在尋找他記憶中的我,他找到了,在北京的一個陋巷中,他找到了我。我們比過去更加親密,我們甚至一度還成為情侶。 但是,最終,我們還是走散了。 腳步聲。 勛世奉走到門口,看著我們,他想要敲門,但是他的手卻在距離門板1毫米的地方,驟然停止動作,五根手指一根一根蜷起來,又一根一根分開,他沉默著矗立不動,猶若一座高山。 然后,他看了一眼我,轉身離開。 空氣中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好像我剛才是一場幻覺。 勛暮生的聲音,“阿蘇,原來你在這里。” 是的,我一直在這里。 …… 勛夫人過來的時候,天氣就發生了改變,一直晴空萬里就開始烏云密布,隨后,黃昏過后就開始下雨。 “alice,自從daniel滿月之后你從勛家大宅回到這里,我們有快一年沒有見過了。也沒有見你出來,聽說你身體不太好,一直在靜養,現在好一些了嗎?” 我點頭,“好多了。” 勛老夫人還沒有到,我在一樓的客廳陪著她。 勛暮生也在,他格外沉默,平時我同他mama聊天的時候他一直都是不多語的,現在,他比平時要顯得更加安靜。他就坐在那邊,頂上的水晶燈正在他那邊,璀璨熾白的光照在他的臉上,更顯得他眼珠分外的黑,五官則更加立體,還是像是趙孟頫的字,嫵媚中帶著剛強,透在骨子里的強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