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偏差_分節閱讀_32
陸訥氣得從床上坐起來,一陣兒頭暈目眩,又給重新躺回去了,瞪著蘇二,“丫你怎么不去當演員啊,中國電影界少了你這么號人物多大的損失呀,我下部電影甭費勁巴拉了,直接找你,編劇、主演、導演、投資,一人全包了。” 蘇二被陸訥諷刺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陸訥的目光跟手術刀似的,沉聲道,“蘇二,我給你一個機會,還有什么事兒真實度有待考證的,你最好都一次性給仔細坦白交代了,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蘇二的目光左右漂移了一會兒,有點兒心虛地說:“也沒有了,上回醫院的事兒你不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了我?” “就那個,”他清了下嗓子,臉上露出壯士斷腕的表情,“我那回,其實就有點兒感冒,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鬼使神差的,撒了那么個慌,其實仔細說來,我也沒撒謊,我就那么含糊其詞了一下,你也沒問……”蘇二要狡辯的話在接觸到陸訥陰沉的眼神時,又咽了回去,垂著頭,可憐巴巴的樣子跟某種大型犬類似,語氣也變得懨懨的,“還有就是那回發病吃的藥,其實就是普通的維生素。” 陸訥跟吃了老鼠藥似的,嘴角抽搐了幾下,就死硬了。很長時間,他都沒有說話,兩只眼睛直直地望著天花板,蘇二提心吊膽地看著陸訥,其實,他真的挺怕陸訥默不作聲的樣子,每次他深沉后,說出來的話,特別平心靜氣特別有道理,卻總能準確無誤地插*進蘇二的心窩子里去。蘇二一邊小心翼翼地看著陸訥的臉色,一邊又慢慢地靠近他,說:“這回真沒了。” 陸訥長長地出了口氣,瞅了他一眼,“我要睡覺了,你回去吧。” 蘇二聽而不聞,一手橫過陸訥的胸膛抱住他的手臂,干脆將整個人都貼到陸訥身上,望著陸訥高高的鼻梁在臉上投下的狹長的陰影,悶悶地說:“陸訥,我就想你能在乎我一點兒,能把我擱心里面,別總把我不當一回事兒,我難受。”他將額頭抵在陸訥的肩頭,聲音低低啞啞的,說了好些話,依稀好像說“我錯了”,陸訥也沒聽清。但他這個樣子,把病房里的氣氛弄得特別傷感,如果這是一檔八點檔偶像劇,估計這會兒應該要響起傷感的鋼琴曲或者悲愴的苦情歌,把人心里那點子難過悲傷渲染得漫山遍野,撐滿一個天地。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羅三走的時候并沒有將房門關實,所以不等陸訥說話,人已經進來了,然后就愣住了——來的是陳時榆,說來陸訥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著他了,上回見面還是幫他搬家,從老鼠洞一樣的地下室,搬到公司提供的宿舍,收拾完后和陸訥一塊兒坐在陽臺上喝啤酒。他難得快活,平時總悶不吭聲的人那天不停地講話,講小時候的事兒,也講對未來的期許,講到興頭處比劃著手勢,眼睛跟天上的星星似的,特別明亮。 不知是不是陸訥的錯覺,才小半年沒見,陳時榆的變化挺大,五官愈發出色,濃郁的眉毛斜斜飛向兩鬢,微微上挑的丹鳳眼,既濃艷又凌厲,挺直的鼻,薄削的唇,糅合在一起令陸訥想起王爾德筆下的《道林·格雷的畫像》,透著一種隆重又充滿罪惡感的悲劇性的美。 他表情僵硬地看著病房里的兩人,嘴上干巴巴地說:“我看新聞說你出車禍了,打你手機又打不通,問了張弛,才知道你在這兒。”他話雖然是對著陸訥說的,目光卻一直盯著蘇二,眼睛里是一層又一層的陰翳。 早在陳時榆進來后,蘇二就一改小媳婦樣兒,扒著陸訥的手還是沒放,目光卻囂張又放肆地回視著陳時榆,嘴角似笑非笑,還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最尷尬的要數陸訥,任誰被自己的兄弟瞧見大晚上和一個男人擠在一張單人床上,蓋著一條被子,也不看電視,也不玩電腦,尤其另一方還是個名聲在外的,怎么都令人浮想聯翩吧。只好一邊在被子底下踹蘇二,一邊裝模作樣地找手機。手機找著了,一按,屏幕是黑的,“沒電了。”陸訥抬頭看看陳時榆,有點兒抱歉地說,“你這是剛從片場回來?” 陳時榆嗯了一聲,又不說話了,跟蠟燭似的杵在那兒。陸訥又狠狠地踢了蘇二一腳,面不改色地對陳時榆說:“我沒什么事兒,就有點腦震蕩,得留院觀察兩天,早知道就給你打個電話了。” 陳時榆又嗯了一聲,然后場面就有點兒冷下來了。蘇二被陸訥踢下床,自己坐到沙發上,歪著身子拿iPad玩游戲,還把游戲聲音給開起來了,整個房間就回蕩著歡快傻子的游戲背景音樂,把陸訥給憋悶得呀,真恨不得抓著他的小細脖子從窗口給扔出去。 陸訥有點兒沒話找話,“你那個片子,我聽說不是上B市拍去了?” 陳時榆點點頭,“我馬上得回去,新聞里也沒說你傷得怎么樣,看現場挺嚇人的,你真沒事兒?” 陸訥有點兒感動,“沒事兒,福大命大。” 歪在沙發里玩游戲的蘇二忽然站起來,將iPad往茶幾上一放,一手插*進褲子口袋里,對床上的陸訥說:“你要吃點什么,我給你去弄點兒?” 陸訥巴不得蘇二趕緊走,“隨便吧,不然你去看看有沒有賣鴨血粉絲的?” 蘇二眉頭一皺,挺嫌棄的樣子,似乎對陸訥的口味不敢茍同,但沒說什么,“好吧,我盡量。”說完,也沒看陳時榆,晃晃悠悠地出了房門。 蘇二一走,陸訥的心神立馬松懈下來,陳時榆也不再那么僵硬,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又各自擰開了。陳時榆垂了垂眼瞼,終于問出了如同活物般在他身體里抓肝撓肺令他焦灼不安的話,“陸訥,你跟蘇二少,到底是什么關系?” 陸訥早知道陳時榆會問,可真問出來了,陸訥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囁嚅了幾下,“我跟他,我跟他吧……” 陳時榆看著陸訥吞吞吐吐的樣子,心頓時涼了半截,“我問你,他對你是不是有那種想法?”陳時榆漆黑如深淵的眼睛狠狠盯住陸訥,直截了當地問。 陸訥干巴巴地點了點頭。 陳時榆忽然狠狠一腳踢在床柱上,眼神陰鷙兇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上回在百貨公司的時候,我就覺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對,我應該早點兒提醒你,蘇漾他媽的人渣,他怎么敢把腦筋動到你頭上,混蛋……” 鋼床被他踢得嗡嗡作響,陸訥嚇了一跳,沒有想到陳時榆會有這么大的反應,趕緊喝住他,“榆樹!” 陳時榆緩慢地抬起眼來,眼角微紅,目露兇光,而后死死地咬著嘴唇,有一股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狠勁兒。 陸訥的語氣放緩了點兒,說:“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跟他沒到那種地步。” 然而這話一出,陳時榆的臉色非但沒有好起來,反而變得有點兒蒼白,如同黑水銀的眼睛盯著陸訥,眼睛中有激烈的感情在翻滾,小聲問:“陸訥,你不會喜歡上他的,對嗎?”話剛出口,陳時榆像忽然醍醐灌頂般清醒過來,有些掩飾地避開陸訥的目光。正在這時,陳時榆的手機響了,他趕緊掏出來,走到一邊接電話,小聲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再回過頭來時,早就收拾好了早先有些失控的情緒,“經紀人在樓下等我,我得走了。” 陸訥點點頭,陳時榆望了他一會兒,上挑的丹鳳眼欲言又止,里面有異樣的光,然后扭頭出了房間。 醫院走道里空蕩蕩的,鞋底敲在瓷磚地板上,發出清晰的聲音,仿佛一下一下地敲擊在自己的胸腔,噠,噠,噠,有些慘白的燈光打在陳時榆英俊的、冷漠的,面具一樣的臉上,濃郁的睫毛遮蓋了眼里的情緒。走到醫院門口的時候,他看到了蘇二。 蘇二正蹲在一根柱子前打電話,手指漫不經心地虛虛劃著地面。 陳時榆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身側的手握成了拳,越來越用力,以至于指甲都陷進了rou里面,蘇二大約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轉過頭來,嘴角露出一撇輕蔑的笑,好像看到的不過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螻蟻,又扭回頭繼續講電話,輕描淡寫地說:“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十點以前你把鴨血粉絲給我送到醫院,廚師不會做?那他能做什么?我管他是做什么菜的,做不了?那隨便他,你找個能做的,順便告訴他們經理,把工資結算給他。” 第四十二章 陸訥住院兩天,倒有不少人來看,鮮花果籃補品堆滿整個病房,更有媒體關注。陸訥目前還沒有處理個人事務的公關團隊,神通廣大的記者居然找到了醫院,倒是給還未上映的《提燈之情人藤》免費做了把宣傳,也讓陸訥體會了把做名人的感覺。 蘇二這兩天都住在醫院,他在陸訥隔壁也給整了間病房,完全是把醫院當酒店住的節奏,也虧得最近醫院病房不緊張,不然他這種行為夠拖出去槍斃十回了。 陸訥住院第二天,剛睜開眼時見到的那個面白無須斯斯文文的李醫生又來了。陸訥看見他還真有點兒心理陰影,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兩鬢微白五十上下的醫生,見著陸訥就露出春風般溫暖的笑。陸訥瞄到他胸前別著的“院長”頭銜的銘牌,真心有點兒受寵若驚。陸訥這人吧,有點兒實心眼,別人對他好點兒,他就覺得欠了人家什么似的,總得想方設法地還回去才會安心,所以兩輩子都不是當官經商的料。 噓寒問暖之后,院長總算說出了此行的目的,“昨天真是對不起,沒有考慮到陸先生剛剛從車禍昏迷中醒過來,這是我們院方的疏忽,還請你原諒。” 姓李的醫生跟著說:“我很抱歉,陸先生。”嘴上雖說著道歉的話,眼里卻隱藏著抑郁與氣憤,與陸訥的目光一接觸,很快就垂下眼皮了。 陸訥瞬間明了,端起笑臉應付,說不在意,那是假的,不過陸訥心寬,而且他一向對醫生這種高技術的生物心生敬畏,倒也沒為難人家。 兩人一走,陸訥扭頭盯向蘇二,這人自始至終都歪在沙發上拿著iPad旁若無人地玩游戲,連一個目光都沒分給剛剛進來的倆人——要說這里面沒有蘇二的手筆,打死陸訥也不信。 蘇二察覺到陸訥的目光,抬起頭來,捧著iPad趴到陸訥床邊,仰著脖子笑瞇瞇地問:“中午想吃什么?” 陸訥看著他有點兒孩子氣的甚至帶點兒討好的笑,終究還是沒說什么—— 陸訥出院那天,羅三還真如他所說的和李明義一塊兒組團來看他了,當然,你別指望這幫大少能幫忙。桃花眼從頭到尾就坐沙發上玩PSP,這人陸訥早看出來了,就是個游戲狂。院長也過來晃了一圈兒,殷殷叮囑了陸訥一些注意事項,就跟叮囑一將要出國的兒子似的。 院長一走,李明義忽然從游戲中抬起頭來,說:“撞你那人有眉目了——” 陸訥一愣,“不是說沒線索嗎?” 李明義重新將目光放到游戲機屏幕上,說:“原本是這樣的,但耐不住有人自己犯傻。你們那劇組不是有個叫張茵茵的嗎?好像跟她有點兒關系。” 陸訥一驚,他跟張茵茵確實有點兒不愉快,張茵茵對他懷恨在心,這話,他信,可恨到要買兇殺人,這也太過了吧? 偏偏桃花眼投下這么顆炸彈后,沒事兒人似的繼續低頭玩游戲,把陸訥給急得呀,劈手就奪過他的PSP,“你說話能不喘氣嗎?” 桃花眼不可思議地抬頭瞪著陸訥,半晌扭頭看向蘇二,“蘇二少你能不能管管你男人?” 那句“你男人”聽在蘇二耳朵里,頓時一陣蕩漾,卻不敢表現得太明顯,眼角悄悄瞟了陸訥一眼,發現他壓根兒就沒注意,努力壓下往上翹的嘴角,將面紙揉成一團扔到李明義臉上,故作生氣地說:“你事兒怎么這么多?有話就說話!” 李明義望望蘇二,又看看陸訥,郁悶地往外吹了口氣,身子往后一倒靠在沙發背上,說:“人原本好端端的一個女主角,心懷著雄心壯志,結果硬是被你弄得主角不像主角,配角不像配角,能不恨你嗎?有次飯桌上喝多了,就放言要給你點兒教訓。張茵茵有個老鄉,特別癡迷她,當時也在飯桌上,這回你出車禍的新聞一放出來,她這老鄉就失去了聯系,張茵茵自己心懷鬼胎,怕這事兒牽扯上自己,掙扎了兩天,自己上警察局把她那老鄉給舉報了,還給塞了三千塊錢,希望不要讓人知道是她舉報的。結果回頭他們副局就給我打了電話,把這事兒都說了。現在,警察的追查重點都放在了張茵茵那個老鄉身上。”他說完,一伸手,“東西還我。” 陸訥將PSP還給李明義,心情有點兒復雜,既沒有真相大白之后的快意,也沒有憤怒,他只是漫不經心地想到,在這個圈子里,像張茵茵這樣的女孩兒實在不少見,懷揣著一個成為明星的美好的夢想,孤身來到陌生的城市打拼,也許一開始,她們都是清澈見底的小溪,但流著流著,最后卻成渾湯了。 陸訥出院第一件事就是赴飯局,主要任務當然是去見徐永玉。九十歲的老人了,前幾年年中風過一次后,連金橡樹獎頒給他的終身成就獎都未出席,只讓兒子代領,這幾年深居簡出,很少有人能見到他。難得這回興起了見陸訥的念頭,陸訥那個心情,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誠惶誠恐,一個激動,就把上回參加《笑忘書》首映的一萬多塊錢的西裝穿身上了。蘇二臉迅速黑下來了,一副慘不忍睹的模樣,“你干嘛呢,準備走紅毯啊?”回頭就打開陸訥的衣柜—— 陸訥對穿著一向不講究,還是后來大小成了個導演,偶爾需要上個節目,參加某些正式場合,才添了點兒像樣的衣服,但也不多,他自己又不大會搭配衣服,常常是怎么舒服怎么來,有時候在窮鄉僻壤拍外景,一身衣服穿一個禮拜也是有的事兒,成天灰頭土臉也沒有新晉導演的自覺。有正式場合了,就穿身上這套一萬多塊錢的西裝,省事兒。 蘇二在陸訥的衣柜里扒拉了半天兒,兜頭扔給他一件牛津棉的淺藍色襯衫和卡其色米白色休閑褲,言簡意賅,“換上。” 陸訥從頭上扒拉下襯衫,脫掉了那身西裝,正換褲子呢,西褲退到一半兒,露出兩節修長結實的大腿,抬頭看見蘇二炯炯的目光,抄起手中的枕頭就給扔了過去,“別趁機耍流氓,轉過身去。” 蘇二長手一伸就給接住了,抱著枕頭笑得跟一小色狼似的,目光故意往陸訥穿著的白色襠部望溜了一圈兒,裝模作樣地嫌棄道,“哎,你說我是得有多博愛,才會對你如此死心塌地海枯石爛的啊?” 陸訥一邊套褲子,一邊冷哼了一聲,說:“那你趕緊移情別戀吧,人生如此短暫和艱辛,你就不要苦苦磨礪自己了。” 蘇二痛心疾首地呼號,“這就是劫數啊劫數。” 陸訥懶得理他,換完衣服走到衛生間里對著鏡子照了半天,還扒拉了幾下頭發,特別臭美地抹了點兒發膠,跟總司令似的跟蘇二一揮手,發號施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