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偏差_分節閱讀_28
蘇二想了想,“想吃潮州海鮮粥,放點兒干貝雞絲,配鴨舌和響鈴,就要泰安路那家的。還有Fatty Crsb主廚做的炒蟹,不要其他的蟹,就要唐金尼斯蟹……” 陸訥越聽越不靠譜,趕緊揮手打住,“知道了知道了,趕緊回去吧。”一邊說著,打開了駕駛座的門,坐了進去。 車子慢慢啟動,陸訥看著后視鏡中的蘇二,兩手揣在衣兜里,站在空蕩蕩的路燈下,投下寂寞的身影,像一個漸漸拉遠的電影鏡頭,也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雖然陸訥說了下次去看他,但陸訥實在太忙了,電影拍攝不順利,他的脾氣也一天比一天暴躁,尤其跟女主演張茵茵不合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一般而言,陸訥的脾氣不算差,但一旦進入工作狀態,就有點兒六親不認,當初秦薇也被陸訥罵得狗血淋頭,但秦薇有個好處,就是很純真,很努力,給她一個指令,她會相信。到張茵茵這兒就完全不行,她演過太多偶像劇了,一進入鏡頭就不由自主地表現出一些裝腔作勢的技巧,陸訥要做的,就是不停地磨,磨掉她身上的戲,可是張茵茵顯然覺得陸訥在故意找她的茬,再加上陸訥年輕,沒啥資歷,她也看不大上眼。 導演跟演員合不來,戲要怎么拍下去?陸訥也打電話給制片人反映問題,制片人那邊也是愁眉苦臉,張茵茵是投資方指定的女主角,換是不可能的。這種情況下,陸訥決定改劇本。張弛看完陸訥的新劇本,憂心忡忡地說:“張茵茵會恨你的。” 陸訥滿不在乎地說:“沒事兒,票房愛我就行。” 新劇本發放到演員手中,果不其然,張茵茵第一個沖到陸訥面前,她還努力保持著自己的儀態,然而燒紅的雙眼透露出她內心的憤怒,“陸導,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我的戲份被刪了這么多?” 陸訥面不改色地回答,“因為我有了新的想法,所以改了劇本。” 張茵茵胸膛劇烈起伏著,半晌臉上才掛起冷冷的笑,“陸導,我說句難聽的話,就這群二三流的演員,沒有我撐著場面,這部戲還不定怎么樣呢?” 陸訥也生氣了,語氣有點刻薄,“那我也說句實話,這部戲,張小姐你還真撐不起來。” 張茵茵被人捧慣了,早忘了剛入行時的做小伏低,或者說是刻意忘記了,她挺起驕傲的胸膛,“那咱們就走著瞧吧。”踩著高跟鞋咔噠咔噠驕傲地走出了片場,整個下午她都沒再出現在片場。 到傍晚收工的時候,制片大哥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劈頭蓋臉地就罵陸訥,“改劇本的事兒你也不跟我通聲氣,投資商來問我的時候我自己還蒙在鼓里,云里霧里什么情況也不知道,就一個勁兒地在那兒賠笑臉,替你道歉打圓場,你怎么回事兒啊,張茵茵得罪你了?” 陸訥也有點兒煩,“一半一半吧,我們是互相得罪,互相看不上眼。” 制片大哥沉默一會兒,語重心長地說:“我知道你們這些拍電影搞藝術的,就有點兒理想主義,可理想都是建立在物質的基礎上的,你說你把張茵茵給得罪了,回頭她跟投資商一哭訴,投資商要撤資,咱們怎么辦吶?當初‘成美’找上你,知道看中你什么嗎?看中的不就是你那能把八百萬的投資拍出三億票房的能力嗎?別的先不說了,你這電影還沒拍到一半兒,資金都已經快斷鏈了,你準備咋辦呀?” “大哥,不是我意氣用事,你說我好歹也拍過一部賣座電影了,一個演員行不行我看得出來,張茵茵不能說沒有資質,主要是她沒有這個覺悟,人太漂浮,定不下來。這樣,回頭我把新的劇本發給你,我跟你說,我不是心血來潮,我覺得這個點子真行。” 陸訥跟制片人通了將近一個小時的電話,天空開始飄起雨絲來,陸訥點了一根煙慢慢地抽著,想起獨自在醫院的蘇二,開車去了趟泰安路潮州海鮮粥鋪,怕到醫院的時候粥冷了,還特意在旁邊的超市買了個保溫杯。到醫院的時候大約六點了,陸訥提著保溫杯乘電梯上樓,到蘇二的病房門口,門半掩著,里面有不少人,吵吵鬧鬧的還挺熱鬧。 陸訥剛想推門進去,就聽見里面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說:“……蘇二少你這是把醫院當酒店住的節奏啊,藍色生死戀的劇情演得夠敬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真的快死了呢?” “去,你死了老子都活得好好的。”這是蘇二的聲音,帶著一慣的霸道。 “哎,那后天蹦極你到底去不去啊,我跟你說,那地方跟其他地方的真不一樣的,特別刺激,咱們早上去,晚上五點之前把你送回來,保準兒不會讓你露餡。” 蘇二盤腿兒坐在病床上,嘴里叼著煙,漫不經心地挑眉,剛想說話,忽然整個表情都頓了,仿佛電視機被拔了電源——陸訥提著那只可笑的粉紅色的保溫杯,面無表情地站在玄關處。 屋子里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陸訥,頓時都有些尷尬,有人訕笑,“喲,小陸來了啊。” 陸訥點點頭,好像沒聽到剛才的那些話似的,將保溫杯往旁邊柜子上一擱,淡淡地說:“你要吃的海鮮粥,忘記買鴨舌和響鈴了,你將就吃吧,沒事兒我回去了。”他說完,就轉身走出房間。 蘇二的臉上一慌,從床上跳起來,嘴里的煙掉下來,燙到他的小腿,他都沒感覺,急惶惶地沖出房間就去追陸訥。 陸訥正在等電梯,他是直接從片場過來的,身上穿著一件藍色的夾克,因為下雨的關系,肩頭有點兒濕,他長得高,又愛運動,身材標準,最土氣的衣服穿他身上都好看。 “陸訥!” 陸訥聽而不聞,依舊盯著緩慢跳動的數字控制牌。蘇二跑到陸訥面前扯過他的手臂,讓他面對自己,張了張口,卻忽然不知道說些什么,只喃喃地說:“陸訥,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聽起來有點兒像狗血八點檔的對白。 陸訥側過身,一手插在褲袋里,冷靜地注視著蘇二,說:“你說吧,我聽著。” 蘇二看著陸訥的表情,腦袋一空,任何語言頓時都蒼白無力。只覺得有一股陰冷從腳底板里沿著經脈緩緩地洇上來,才發現剛剛太急了,連鞋子也忘了穿。 陸訥說:“你說不出來,那我來問吧?” 蘇二傻傻地點頭。 陸訥的嘴角挑起一個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弧度,極度諷刺地說:“你哪些話是真的,哪些話是假的,自己分得出來嗎?” 話音剛落,電梯門打開,陸訥順勢進了電梯,按下了關門鍵。 蘇二就看著電梯的兩扇門緩緩的合上,陸訥的臉消失在門后面,但他望著自己冷冰冰的眼神卻停留在腦海中。蘇二講兩只手揣進病號服的口袋里,慢慢地走回自己的病房。 病房里他那群狐朋狗友還在,蘇二沒心情搭理他們,進門就看見陸訥拿來的那個保溫杯,心里面頓時一陣難受,伸出手指小心地描摹保溫杯上的小花兒。有人瞧蘇二神色不對勁,好聲勸道,“算啦,姓陸的自己不識抬舉,蘇二少身邊還能缺人嗎?” 這話忽然像一根導火索一樣點燃了蘇二這只炸藥桶,手往門口一指,吼道,“滾,都他媽給我滾!” 第三十六章 陸訥覺得累,回到出租屋倒頭就睡了,他做人有一個優點,再大的事兒也不會鉆牛尖,跟自己過不去,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太蠢。 剛睡下沒多久,敲門聲就響起了,陸訥沒理會,皺著眉翻了個身,將被子蒙到頭上。敲門聲還在持續,而且一聲比一聲大,到最后簡直是在砸門了。 陸訥火起,掀開被子起來,打開門沖門外的人吼道,“你他媽有完沒完啊?幾點了啊,你媽沒教過你做人要有公德心啊?” 蘇二砸門的手的停在半空,臉上的表情頓時如同墳墓一樣寂靜,嘴唇抿成一條線,說:“我媽確實沒教過我,她在我七歲那年就過世了。” 其實那話沖出口,陸訥就后悔了,不管怎么說,蘇二的母親確實在他小時候就過世了,陸訥拿人家的痛處做文章,太沒品。所以一時之間,兩人誰都沒說話,氣氛有些僵。 蘇二身上已經換下了病號服,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衫,袖子挽到小臂上,扣子解開了三顆,看起來有種頹廢的美感,這家伙也不知道抽了多少煙,陸訥站他面前就聞到一股嗆人的煙味。他黑色的眼睛盯住陸訥,說:“陸訥,我們談一談。” 陸訥表情意興闌珊,“算了吧,你那些事兒不管真的假的,都跟我沒關系。”一邊說,一邊就要關門,蘇二一聽這話瞬間就被點爆了,一手撐住門不讓陸訥關實,雙目猙獰,吼道,“怎么沒關系!” 離得距離近了,陸訥看見他的眼睛有些紅,充滿野獸一樣的狠絕戾氣。 蘇二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點兒大,微微擰開頭,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再抬起頭來的時候,整個人柔和了很多,語氣誠懇,甚至帶著點兒懇求,“陸訥,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陸訥垂著眼睛無動于衷。蘇二看著這樣的陸訥,只覺得心肝脾肺胃都要燒起來,卻又無處著力,如果陸訥能沖著他發脾氣,沖著他大罵,蘇二還有法子對付,心里也許還能好受點兒,然而陸訥越平靜,他的心就越慌,準備了那么多的說辭,到這會兒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反反復復來來去去就只有一句,“我不是故意的”,自己聽著都覺得蒼白。 陸訥有點兒不耐煩,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行了吧,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蘇二的喉嚨頓時被堵住了一般,嘴唇微微抖動了幾下。 陸訥摸出手機,將屏幕按亮放到蘇二眼前,手機屏幕上明明白白的“01:16:36”讓蘇二有些不知所措。 陸訥將手機拿回去,聲音冷靜而平穩,“我現在就想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起來好好地拍我的電影,可以嗎,蘇二少?” 那一聲蘇二少充滿了諷刺的意味,像一個辛辣的巴掌打在蘇二臉上,蘇二的嘴唇緊緊地抿起來,像個孩子,然后他就看著房門在自己面前關上,他站在空蕩蕩走道里,昏黃的燈光覆蓋下來,如同河水將他淹沒。 陸訥這一覺睡得很不好,第一次領悟到,原來睡覺也是一件耗體力的事兒。六點不到他就起來了,一般沒有特殊情況,陸訥總是第一個到片場,先看看前一天拍的東西,趁著人少的時候想點兒事兒。何況資金有限,多耗時一天,就要多花錢,陸訥是恨不得一天有二十五個小時,每天天沒亮劇組就開工了,不到天黑是不收工的。 閉著眼睛夢游似的進了衛生間,刷牙洗臉,拿了鑰匙錢包下樓。一走出公寓樓,清晨特有的清冽空氣撲面而來,陸訥清醒了點兒,一眼就看見了停在公寓樓下的布加迪,也不知道是一大早過來的,還是昨晚壓根兒就沒走。 陸訥視而不見地往街另一邊的早餐鋪子走去,喝了一碗熱騰騰的咸豆漿,吃了兩個包子,看著老街一點一點地從沉睡中蘇醒,柴米油鹽,鍋碗瓢盆,雞零狗碎,充滿市井煙火氣。陸訥吃完,又拿了一個梅干菜rou燒餅,叼在嘴上,斜穿過忙碌起來的老街,目不斜視地走過布加迪旁邊,拿遙控開了自己的車鎖,矮身鉆進車內。 布加迪里面的蘇二醒過來了,睜開眼睛臉上還帶著茫然,半晌才發現自己居然在車里睡了一晚。車廂狹小的空間里煙霧繚繞,嗆人的氣味一晚上都還沒散去,煙灰缸里煙屁股如同尸體一般擠堆在一起。蘇二迅速地打開了車門下車,抬頭朝公寓樓上望了一眼,然后埋頭進了公寓樓,一口氣上了四樓,站在陸訥家門口舉手想敲門,卻忽然有些怕見到陸訥平靜而冷漠的臉,舉了半天手,遲遲沒有敲下去,最后頹然地靠在墻上。 一個五十幾歲的大媽提著垃圾從樓道里探出頭來狐疑地看著蘇二。蘇二臉上有點熱,故作鎮定地摸煙,結果發現煙盒早就空了,再抬頭,大媽已經不見了。 蘇二松了口氣,又站了一會兒,終于轉過身輕輕敲了敲門。門內沒有動靜,蘇二當陸訥還在生氣不想理他呢,將耳朵貼在門上細聽,身后忽然傳來一道聲音,“你找小陸啊?” 蘇二迅速轉身,發現是那個提著垃圾去而復返的大媽。 大媽上上下下打量了蘇二一遍,說:“小陸早就上班去啦,我在樓上看著他的車出去的。” 蘇二的表情頓時僵住,茫茫然地走出公寓樓,站在繁忙嘈雜的老街之中,因為在車里縮了一夜,身上的襯衫皺巴巴的,散發著濃重的尼古丁的味道,蘇二覺得自己像一條在太陽底下暴曬了三天的咸魚,正在腐爛發臭。 太陽出來了,新鮮明媚的陽光照在他身上,有著微微的暖意,蘇二忽然驚醒過來,轉頭最后瞇著眼睛望了眼陸訥的公寓,然后一頭鉆進車子。 陸訥的拍攝再次陷入了資金困境。那天一切準備就緒,剛喊了a,燈光就打到另一邊兒去了。陸訥氣得跳腳,“怎么回事兒呢,燈光往哪兒打呢?” 燈光師一臉無辜,表示沒有收到錢,他不能再白干活兒。陸訥急得上火,打電話到制片人那兒,制片人大哥直說“沒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