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人心吶
唐鯉的好心情在鐘斂消失的第叁天跌入谷底。 新建區電子廠廠長李小華被批斗,游行的驢車從新建中心小學過的時候,唐鯉挽著袖子戴著草帽,正在大門口給同班的小朋友分派任務。 唐鯉腰上拴著鐮刀,刀尖向后,鐮刀把手上縫著一塊柔軟的皮子,是鐘斂看唐鯉手起泡的時候,拿自己冬天穿的襖子上的一塊毛領做的,布票要攢著置新衣,她又舍不得唐鯉受罪。 唐鯉吸了吸鼻子,鼻尖酸澀的她這時候的目光水盈盈的。和她有些交情的董華英扯了扯她的袖子,道“班長!別看啦,分任務了!等咱們把任務完成了,一起去批斗大會!” “英子,我有點不舒服,我去趟班主任那里,你看一下這邊。” 唐鯉把功勞本交給董華英,卸了鐮刀和擦汗布,轉身就跑,董華英跺了跺腳在后面喊“鯉魚兒!今天文教領導要來檢查工作啊!” 唐鯉躥到辦公樓,頭上的汗冒的像滴水,她把衣裳撩起來擦了把臉,叁兩步跑上樓。 二樓是叁年級老師的辦公室,文國義就在靠廁所的那間。 “報告!”唐鯉敲了敲門,她沒記錯的話,文國義這會應該在辦公室。 “進來!” 果不其然。唐鯉徑直推門進去,這時候文國義拿著份報紙在看,他沒抬頭,唐鯉先開口“老師!我身體不舒服,想回家一趟。” 文國義抬起頭,看到是她,并不覺得意外,他指了下凳子“不急,你坐。” 唐鯉摸不著頭緒,她咬了下下唇,還是老老實實坐了下來。 “你是為鐘書記來對吧?”文國義他雖然是在問,但語氣卻很肯定,他并沒有給唐鯉回答的機會,而是撣了撣報紙“最新一期的人民報,朱總理的講話,我給你念一下吧。” “我們要不要搞批斗?為什么搞批斗?有些同志理解錯了陳主席的意思,將各人的言行舉止,哪怕是吃喝拉撒都要放進一個框里面去,凡是不符合了,就拎出來批一批,把高帽子戴了,所有人就都可以批判他了,什么人要批斗?傷害了群眾利益的,反對革命的,他們就要拎出來批一批,讓那些還來不及出手的蛀蟲醒醒神……” “貪污罪啊,唐鯉小同志,你要細細想一想。”文國義在貪污兩個字上加重了音。 國家叁反五反運動如火如荼,貪污腐敗從重治罪,開國元勛袁賞收取賄賂423元被槍斃,陳主席連開六個會議批判黨內貪污腐化現象,全國上下這個時候都緊著皮子,他所看到的就是,李小華完蛋了,鐘斂難逃一身腥。 “我知道了,老師。” 唐鯉的擔憂和幾日前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此時此刻,她的擔憂再重,也得咽回肚子,她除了代表自己,還代表唐家,別人不會管你家小孩是不是讀小學,你一旦有了親貪污反革命分子傾向,那就是大人的態度。 “回去吧,今天市文教書記要來,好好表現。”文國義把目光又放回了報紙上。 唐鯉慢慢地從辦公樓離開,走在小學泥地路上的她,哭也哭不出來。 鐘斂消失在唐鯉世界的第叁天,唐鯉認識到,鐘斂也有處理不了的事。 唐紹生一如往常,拎著李淑玉踩著小叁輪來到新建小學接唐鯉。李淑玉一下就看到了蔫耷耷的孫女,剛得到某些消息的夫妻倆對視了一眼,暗道不妙。 “寶兒,咱們回家啦,你爸爸mama今天來了喔。” 李淑玉笑瞇瞇的接過唐鯉的小書包。 唐鯉從叁輪車后座爬上車,坐在小板凳上就開始發呆,她對唐榮譽態度還行,對艾嬌實在是打不起精神應付。 “寶兒啊,我和你爺爺爸爸商量了一下,想讓你在這里讀完這個學期,轉去市區讀書好不好呀?”李淑玉問的小心翼翼。 唐鯉看了她一眼,心頭的擔憂和郁結在李淑玉小心翼翼的目光下更難宣之于口,她撐起臉蛋慢悠悠地吐了口氣“可是我這邊的小朋友我很舍不得,去那邊就沒有朋友玩了。” 她刻意避開了鐘斂這個雷區。 “你不用打馬虎眼,你擔心鐘斂。”騎車的唐紹生仿佛背后長了眼睛,他的話挑開了唐鯉刻意的外衣,讓唐鯉的情緒瞬間暴露了出來。 唐鯉低著頭,眼淚順著面頰低落在手背,一滴一滴,溫熱的眼淚浸潤的眼睛,是又酸澀又紅腫。 “鐘斂情況還好。”李淑玉安慰道。 唐鯉搖了搖頭“她下鄉下村,開會辦公,我都知道她在哪里,我現在不知道她在哪里了……” “這只是帶去調查,你這個小娃娃就要掉眼淚,她以后結婚了,生孩子了,你還能這樣賴著她?唐鯉,你八歲了,要知道輕重了。”唐紹生說道,哪怕是依戀也要有個限度,唐鯉幼年沒有母愛不假,可她是沒母愛,不是沒媽! 李淑玉看唐鯉低著頭不吭聲的模樣,又嘆了口氣,她這輩子的氣都在唐鯉遇到鐘斂后嘆完了!原本瞧著還好,但他們畢竟不是一家啊!這叫什么事喔。 “你不要覺得爺爺說話難聽。你就算一哭二鬧叁上吊,我也要講你明白,鐘斂這次要吃教訓,她未來怎么樣是她的事情,你從現在起要和你mama相處好,你mama就你這么一個女兒,我和你奶奶會老會死,你靠不住鐘斂,你要靠你爹媽,你爹不能生了,你mama這輩子也就你這么個獨苗苗,她會對你好的,現在時態嚴峻,說不定什么時候你爺爺我就要作為反革命分子鋃鐺入獄,你爹前陣子也經歷了一場對海外歸國人員的清算,不管我們哪個出事都要連累你,你mama是烈士之孫,我們如果出了事,你mama肯定保得住你。”唐紹生的話,嚴肅且沉重,這個時代是這樣的,風云變幻,不是說官二代紅二代就能平安混吃等死的,唐鯉被唐紹生保護著,被鐘斂保護著,她始終對這個時代的殘酷缺少一些認同,唐紹生看在眼里,現在的情況,他不得不提。 李淑玉沉默地將手攤開,她的手心里寫著幾個人名。 “許孟望,死刑。嚴周五,死刑。陳珂、向舟橋,死緩。”這些都曾是李淑玉的同僚。 PS這真的不是一個只甜甜戀愛的文鴨,并不是說互相信任和依賴就沒有強取豪奪,違背婦女意志都能算強取豪奪(再說就沒意思啦,氣氣) 鐘斂的確無辜,但是她和貪污犯在一個陣營,所以大家都會害怕招惹上,政治立場不講道理喔(不知道這么說大家能不能理解,筆力太差了,鞠躬致歉) 我真的有努力更文的(心虛解釋) 登錄花了四十分鐘我差點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