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伍玖章和樂
林嬋在園中慢走,不多時光景,丁芳后跟著貼身丫鬟迎面而來,還有兩個婆子,抬著一個竹筐兒。 倆人彼此寒暄過,丁芳指著那筐兒:“有遠親送的揚州大螃蟹,我想你曾在南方住過,應歡喜吃的,就挑了些大個的送來。” 林嬋稱謝,又道:“丁小姐遣家仆捎個口信便是,還麻煩你親自走一趟。” 丁芳笑著擺手:“不麻煩,其實是我在府里憋悶壞了,想出府透口氣,遂巧借此之故。” 林嬋喜她坦率,命小眉領那兩婆子往廚房去,先蒸幾個來用,一面兒帶她回院,丁芳道:“不忙,雖已入秋,這園子里的景致卻好,讓我看夠再走。” 林嬋便與她一路慢賞,園中各色菊花盛綻,松柏依舊蒼翠,倒是有兩棵柿子樹落了一地的枯葉,枝椏結滿柿子,像掛著紅彤彤的燈籠。 丁芳仰頸覷眼望有稍頃,奇怪地問:“這柿子都紅了,怎不打下來吃?” 聽林嬋解釋:“老太太慈悲為懷,念著天冷蕭瑟,不妨留給鳥雀啄食沖饑之用。”她吐吐舌頭道:“我府里那些樹上的,都被我拿長竿打光了,罪過,罪過!” 林嬋笑了笑。說著話走至荷塘邊,但見滿塘殘荷頹枝敗葉,仆子正踩在淤泥里挖藕,三五婆子把又粗又長的藕段擱進水盆里仔細搓洗的雪白,再削皮切成一片片擺盤,其中個婆子端來,笑嘻嘻的見禮,一面道:“這藕才從塘里挖出最水嫩,吃口生脆,夫人請嘗個鮮兒。” 月樓接過盤子,林嬋請丁芳先拿,丁芳拈了片放嘴里嚼,眉開眼笑直夸贊:“確實不俗呢,我那府里廚子嘗把藕拿來拌炒腌醬,我不大喜歡,卻原來生吃最好,脆脆的,淡中有gu子鮮甜味兒。” 林嬋見她喜歡,命婆子多洗凈些蓮藕給丁芳帶回去,又笑道:“我在浙江府時,每逢秋令,有個廚婆子最擅做一道桂花糖藕,又甜又糯,百吃不膩,我嘴饞,向她討得做法,待我閑時做了,再給你府上送去。”丁芳咂咂嘴唇,眼底滿是期盼地說:“不好,你捎個信到府,我來找你罷!一言為定,駟馬難追!” 一眾皆捂嘴笑起來,林嬋嘗了兩片藕就不再吃,丁芳索x接過月樓手里的盤子,坐在石墩子上。 但見幾點飛鳥,撲簇簇歸落柿樹,聽得雁鳴,抬眼,一行界破青天。林嬋收回視線,心底有些了悟蕭九爺前世為何會娶丁芳為妻了。 她天真嬌憨,心地單純,是朵用金汁玉露澆灌的花兒,任誰不歡喜呢,連她也心生好感。 在她身上,林嬋甚能找到自己十來歲時的影子,也曾這樣肆無忌憚的活過,她暗嘆口氣,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涼?其中的冷暖滋味,也就自己知道。 徐巧珍和隨身丫頭嫣桔沿著青石板路匆匆地走,徐巧珍倏得放緩腳步,緊盯著前面說話的倆人,瞧她看見了甚麼,竟是林嬋、和丁芳。 她嘴角撇起一抹譏諷的笑容,真是有趣的很,蕭九爺前世的妻,今世的妻,難得齊聚一堂了。 “瞧這是誰呢?眼熟的很。”徐巧珍走近,給林嬋見禮,朝丁芳打量:“丁小姐可是稀客,既然來了,怎不去我那里坐坐?” 丁芳和徐巧珍從前吃宴見過數次,是相識的。 丁芳客氣地笑道:“我這才進府門呢,待和蕭夫人說完話兒,若時候尚早,再去拜見你。” 徐巧珍也笑:“丁小姐的年紀算來已夠婚配,不曉許了哪家才郎?” 丁芳搖頭:“還不曾許誰。” 徐巧珍嘖嘖道:“光y似箭,日月如梭,韶華轉眼就老了,你可要早留心,否則啊,合心意的爺們要被搶光嘍。” 丁芳沒理她,自顧吃藕片。 徐巧珍偏說:“我曉得你心底歡喜的人是誰?” 丁芳微怔,紅著臉兒瞪她:“你說是誰?猜不中我把你扔荷塘里去。” 徐巧珍噗嗤笑了:“還是不說為妙。只是你的好姻緣被她人捷足先登,想來可憐,我著實看不過眼......”丁芳臉色微變。 林嬋打斷她的話,語氣疏淡:“侄媳謬論,俗說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是誰的誰也搶不走,不是誰的來了也抓不住。你還是少管她閑,自顧籠住旻少爺罷,他的心可經不住再三分四分的。”又說:“你有事先去忙罷,勿要打擾我和丁小姐賞園游景,敗壞了心情。” 徐巧珍聽得直咬牙兒,冷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好自為之罷!”甩袖頭了不回地走了。 林嬋心一沉,不知怎的,隱隱生出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