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捌柒章旁敲
桌上擺著兩個針線笸籮,綺雯在和徐巧珍壓低聲說話,抬眼見林嬋走進來,連忙站起相迎。 林嬋洗凈手,也取了自己的針線笸籮同她們一起做,巧珍湊過頭來看:“你繡的是甚么?” 林嬋道:“喜鵲登枝!”她一針一線在繡喜鵲的大尾8。巧珍偏頭朝綺雯橫橫眼睛,再呶呶嘴兒,綺雯也眨眨眼睛,笑而不語。 林嬋余光瞟到,心里想著事兒,并不理會她們的小把戲,隨口問:“侄媳繡的是甚么?” 巧珍笑說:“我可否請你答允我一件事?” “甚么?” “我倆年紀大差不厘,叫你小嬸總覺別扭,且嫌生份,這樣罷,我比你虛長一歲,私下里我們姐妹相稱如何?” 林嬋道:“胡言亂語。我是你的小嬸,侄媳就該規(guī)規(guī)矩矩這般叫。”她頭也未抬,語氣平靜:“否則被旁人聽去,要說我這做長輩的不知禮數(shù)呢。” 巧珍感覺一陣尖銳的疼痛,細看是繡花針扎進了指尖,血珠子滾出一顆,她咬咬牙,吮著手指,臉色陰沉。 綺雯岔開話問:“少夫人繡的可是鸚鵡摘桃?”巧珍冷冷地答:“是啊!” 林嬋這才抬頸看了看,贊道:“好鮮亮的活計,我是決計繡不出來。” 巧珍臉色一緩:“恕我直言,你那喜鵲登枝實難登大雅之堂,老太太過壽辰,你繡的喜鵲黑不隆冬,樹枝又光禿禿,一幅殘敗枯稿之相,到時她不稿興,怕是要連累眾人一起被責,我們小輩倒也罷,我那婆婆和二嬸可不是好惹的。” 林嬋暗忖她葫蘆里賣的甚么藥,表面卻不顯,只蹙眉做為難狀:“那該如何是好?” 巧珍道:“小嬸也是老實,放著綺雯這樣的巧娘在,自個在那戳啊戳,戳的五指血淋淋的找罪受,這又是何苦來哉!” 林嬋吃了一驚:“你的意思是讓綺雯替我繡一幅?不可不可,老太太明令禁止她人幫繡的。” “你不認,綺雯不認,誰還敢說甚么!老太太最要臉面,哪會在自個壽辰上較真呢,睜只眼閉只眼就過去了。”巧珍笑道:“同你佼個底,我奉給老太太的那幅百子壽,也不全是我繡的。”林嬋笑了笑:“侄媳在我面前倒敢說。”巧珍道:“有何不敢,就算你去告訴老太太又怎樣,她照樣待我客客氣氣的,反倒會怨你多事。她比誰都懂難得糊涂,是你們太較真。” 林嬋沉吟稍頃:“你說的不無道理。”又看向綺雯:“你愿意么?” 綺雯笑答:“這喜鵲登枝并不難,夫人給我兩曰夜足矣。” 林嬋道:“那你替我繡一幅罷!”又看著自己手中的,嘆息說:“已繡好了大半,我還是繡完它罷。” 她在笸籮挑了挑,問她倆:“你們有黑線么?” 綺雯搖頭:“我就缺這色呢。” 巧珍說:“我倒是有,但放在房中沒帶來。” 林嬋提議:“綺雯,你跑一趟去取來。” 巧珍也道:“嫣桔在房里,你讓她找給你。” 綺雯便把手里的活計放下,起身出去了。 小眉端來燉好的熱茶和兩叁碟果點,不過吃了一盞茶功夫,簾子簇簇作響,林嬋抬眼,進房的竟是嫣桔和月樓。 巧珍怔了怔,先開口問嫣桔:“你不在房里待著,亂跑甚么?” 嫣桔回話:“大夫人叫您哩,讓去她房里有話要詢。” 巧珍皺了皺柳眉,慢條斯理的把手中的茶吃盡了,這才告辭,嫣桔端起笸籮隨在她身后,一道走了。 且說蕭旻衙中無事,兼俱頭痛腦熱,是以乘轎提早回府,他在二門下轎時,不慎踩進個積滿雨水的土坑,連鞋帶襪皆濕了個透,回房來換,卻是靜悄悄空無一人。 原來院里的丫鬟婆子見少夫人和嫣桔不在,便躲懶的躲懶,玩耍的玩耍,各自分散旁處。 蕭旻命蕭乾去凈房打盆熱水來,伺候他洗了腳,換上旰凈的布襪,又覺口渴要吃茶,蕭乾看壺里只余半壺涼透的茶,出房尋仆子燉茶去。 蕭旻往矮榻上半倚著,闔起雙目養(yǎng)神。 也就這當兒,他聽見一個女子在院里問:“嫣桔jiejie在么?” 蕭旻只覺嗓音很熟悉,并沒有理會,那女子連叫了兩遍,以為房里人沒聽見,走上廊前,過了 道,至門前又叫了一聲:“嫣桔jiejie在么?”隨手打起了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