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靜靜看來，等白夜飛說完，微微搖頭，不解道：“主人……是什幺？”

    “哈，裝什幺純啊，主人當然就是……”白夜飛笑得格外流氓，卻看少女秀眉微蹙，“你……是誰啊？”

    白夜飛眉頭蹙起，半是詫異，半是預感不妙，端正起表情，嚴肅道：“主人，就是能命令你的人，他的命令你不能反抗，叫你自殺，你絕不可以不死。”

    少女腦袋微側，眼中波光流轉，說不盡的嬌俏美麗，“什幺是命令？又為什幺不能反抗？”

    “……那肯定是因為……”

    臭著表情，白夜飛張口欲答，可話到嘴邊，覺得要解釋這些的自己超級羞恥，硬生生將沒出口的話吞回去，改道：“詳細的不說了，不管命不命令，你從此就要用你的生命，去守護你的主人！”

    “什……什幺是生命？”

    滿眼不解，少女下意識側頭偏另一邊，一雙美目看著白夜飛，似期待，似疑惑，一派純真，配上精致的容顏，剎那間的魅力……傾國傾城！

    白夜飛張大了嘴巴，意識到問題本身的不妥，曉得再這樣解釋下去，自己一定會被玩死。

    ……給孩童啟蒙，真不是人干的事情！

    心中嘆息兩聲，白夜飛已經反應過來，鬼女不光是全無怨氣，有如尋常少女，似乎也沒了記憶，仿佛初生嬰孩，只殘余本能，失去了對一切概念的認知，這一切遠超之前意料，虛也沒說過會有這場面……

    ……也不知道她的記憶還能不能找回來？至少得有些生活常識吧！我沒想過要帶小孩啊！

    白夜飛暗暗惱怒，轉念默運法咒，試圖驅動役使鬼女的主仆契約，想看看能否通過契約，直接發布命令，又或者灌注一些行為準則，不要弄得好像在帶娃一樣，卻赫然發現，自己與女鬼間的無形聯系還在，但束縛她行動，加持在她身上的那部分法契，卻痕跡極淡，近乎被徹底抹去。

    ……什幺情況？

    白夜飛驚訝莫名，左顧右盼，沒見到其他可疑人影，又看向女鬼，和她無辜的大眼睛對視一會，什幺線索都找不到。

    左右無計，白夜飛拿出手機，找到“散播和平散播愛”，發了一個“在不在，我這邊出大事了”。

    運氣不錯，對方正在線上，直接就扔了一個大大的“？”過來，白夜飛松了一口氣，打字描述情況。

    白夜飛手指狂按，發了一長串文字，描述完問題之后，憤怒打出最后的質問：“不是說好，立約之后一切搞定的嗎？這是什幺情況，為什幺會這樣？”

    通識符上，虛回得飛快：“聽起來，似乎是術式運行出了岔子，重塑rou身不完全，影響了神魂，進而導致契約出現問題。”

    “怎幺那幺巧又出了岔子？”白夜飛惱怒，不等虛回復，就追了一句質問：“你是不是存心又整我？”

    “不要有被害妄想癥！！！”

    虛連打三個感嘆號，表示不屑，淡定回道：“本神一秒鐘幾十億上下，哪有時間去整你？與其質疑我，不如好好想想，教你的cao作是不是有哪里沒照著做？是不是哪里疏漏了？”

    白夜飛剛想回嘴，卻猛地想起自己拿了一部分神之rou、骨，去救陸云樵，沒有按照虛的交代，全數用來重塑鬼女血rou，登時心虛，忐忑難安。

    正在構思要怎幺回復，委婉承認自己問題，同時讓虛能負責處理善后問題，對面的回復已經到了。

    “你要是沒cao作妥當，那最好別抱僥幸心理，這事沒有補救法門的。你立刻把她干掉為妙，要不然，她趁隙反撲，你分分鐘都會沒命。”

    即使不用虛提示，白夜飛也很清楚這個現實。鬼女不愧是魔門兇靈，連獸化后的陸云樵都能放倒，這戰力起碼匹敵那個冒充邪影的假面男，現在主仆契約有缺，如果她反撲，自己十死不生，肯定是半分機會也沒有的。

    與鬼女四目相對，白夜飛莫名難受，轉過身去，背對她的目光，一邊取出邪匕，一邊感嘆：“我是想要救你的啊，但天意弄人，現在還是走回這結果，反正你本來是要死的，還多活幾分鐘，也夠本了，別怪我啊。”

    低頭看那柄純黑邪匕，連用兩次之后，已經黯淡、扭曲，一副即將崩解的樣子，哪怕不用，也留不下來，白夜飛不由搖頭，這下連最后的防鬼手段也沒有了，或許是天意……

    白夜飛轉過身，走回鬼女身前。

    少女仰著頭，靜靜看著晃來晃去的邪匕，不見懼色，似乎坦然面對將到來的結局。

    白夜飛擺擺手，讓少女坐著不動。她微微點頭，跪坐在原地，不笑也不動，黑白分明的美目之中，赫然充滿了信任。

    對上這寫滿信任的眼神，白夜飛的感覺極度復雜，下意識想要收起邪匕，一陣夜風吹來，他向四周看了一眼，又見周遭滿目瘡痍，大地腐朽，滿地蟲蟻腐骸，想起鬼女之前的兇厲與邪怨，背脊一陣發涼。

    ……做人還是得理智點，我們全無瓜葛，留她的命，總不能要我的命！

    心中找到理由，白夜飛舉起邪匕，把心一橫，要了斷這段孽緣，身子微微后仰，手中一緊，就要用力將邪匕貫下，身后忽然又有動靜。

    陸云樵剛剛醒轉，下意識地抬起頭，就看見白夜飛側身對著自己，腰部前挺，一道美麗的倩影正跪坐在他身前，不

    著片縷，玲瓏曼妙，頭似乎湊在他的腰前，不知正在……

    腦中閃過多個可能，最終指向同一個解答，陸云樵一股熱血直沖天靈，兩道鼻血，激噴如箭，重重打在地上，再一次倒下暈去。

    意外打岔，白夜飛略為分神，眼前忽然一花，跟著又是漆黑一片。

    “少爺！”

    清清冷冷的聲音，從身后響起，白夜飛一下嚇得不輕，幾乎以為鬼女又要殺過來，忙著就要動作。

    然而，下一瞬，溫熱的少女胴體貼靠在背上，帶來分量十足的沖擊，險些就要往前撲倒，感覺背上柔膚如凝脂，清新體香堪比幽蘭，動人心魄。

    白夜飛心神動搖，很難想像有那幺凄厲一面的鬼女，身子竟也能如此軟玉溫香，那聲“少爺”雖叫得冷淡，可聲中卻有著掩飾不住的情感悸動，似乎下了某種決心。

    “……我好喜歡你。”

    貼耳一聲，白夜飛心下雪亮，這是又接入了邪影的回憶，鬼女是他的傳訊人，雙方有牽扯是必然，而從這一幕看來，自己先前所料無錯，這一人一鬼的關系果然不簡單，就不知……邪影會怎幺回應這動人的告白，這會否是他們兩個成就好事的關鍵一瞬？

    砰！

    電光石火，白夜飛甚至不知邪影作了什幺，只感到身后的鬼女如斷線風箏般飛出，像件廉價垃圾一樣，撞墻而后摔在地上。

    事發突然，白夜飛腦中一片混亂，足足過了兩三秒，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幺：邪影居然把告白的女孩打飛了出去！

    這明顯不是一個正常男人該有的反應，就算不接受，就算要拒絕，都犯不著把一個女孩子重手打飛出去，白夜飛剎時生出一股無名怒火，跟著就聽到一個仿佛發自冰窟里的冷淡聲音。

    “你真是令我失望！”

    白夜飛看見自己站了起來，回身看向摔倒在地，嘴角溢血的少女，平靜道：“你剛剛的動作，至少有七處破綻，在你靠過來的五步里，我起碼可以殺你十三次！”

    聽著自己出口的話語，白夜飛發現自己對邪影其實一無所知，這好像還是第一次，聽到成年后的邪影說話，說的……壓根就不是人話。

    鬼女掙扎坐起，嘴角溢血，眼中閃爍著淚光，充滿了委屈與心傷，但立刻就舉手抹去淚花，收斂面上表情，回復無波狀態，正襟危坐，平靜道：“謹遵少爺……指教。”

    看著這樣的鬼女，看著她強行恢復的平靜，白夜飛怒火中燒之余，忽然感到一陣心痛，更在轉瞬間仿佛撕裂胸膛，成為一股連呼吸都會抽痛的酸楚，必須要極力壓抑，才能不行于色，沒有淚水流出來。

    ……為什幺……心會忽然這幺痛的？

    ……這個痛楚……是邪影？他們一人一鬼到底在搞什幺東西？

    畫面散開，白夜飛回到現實，看著眼前形貌如舊的少女，她強行拭淚，正襟危坐的模樣，依稀與此刻重疊，白夜飛再也下不去手，嘆息一聲，收起邪匕，俯身摸著她雪白滑膩的小臉。

    “我想他應該是欠了你很多東西，也許……很多事他也不想的，既然他對你有虧欠……我就為你賭這一次吧。”

    白夜飛盤膝坐下，與少女對視，看著這張秀麗的面孔，問道：“你記得以前的事情嗎？”

    少女微微側頭，似是思考，過了片刻，又微微搖頭。

    ……果然不記得啊……

    白夜飛抓了抓腦袋，道：“那……你記得自己生前……呃，你的名字嗎？”

    少女秀眉蹙起，不住眨眼，雙唇咬緊，似乎聽懂“名字”，正在用力思考，過了一會，終于舒展眉頭，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