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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風(fēng)景的房間_分節(jié)閱讀_29

    程冬被同事叫醒,說民宿主人給大家準(zhǔn)備了早餐,趕緊下樓,不然就要被搶光了。

    他點點頭,迷迷糊糊地起身去洗漱,看到鏡子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臉上又多了三個包。此時樓下傳來幾聲咕咕咕的母雞叫,還有拍打翅膀的聲音,程冬往窗外看去,首先看到的是幾乎占滿整個院子的帳篷,然后是從帳篷里蹦出來的一個柱狀物,把院子里的動物們嚇得雞飛狗跳。

    他這才想起來,原殷之昨晚空降了。

    院子里的動靜自然影響了主人家,那個手藝特別好的大娘舉著鍋鏟蹬蹬蹬跑到原殷之面前:“你搞么啊!大早上的這么吵!嚇壞我的小雞仔哦!”

    原殷之全身還裹在睡袋里,像條無辜的大蟲立在那兒,唯一露出來的臉被唾沫星子濺了個完全,這早上都不用洗臉了。他黑著臉,眼看要發(fā)火,程冬連忙從樓里跑出來:“對不起啊大娘,我們這就收拾起來,噢噢,您要喂雞嗎,我?guī)湍伞!?/br>
    那大娘見到程冬立刻換了張喜逐顏開的臉,順利被哄走了,還不忘扭頭跟程冬說,廚房給他留了芒果飯。

    母雞帶著一群小雞又慢悠悠踱了過來,興致勃勃地在原殷之的睡袋上啄起來。

    “你在干什么啊,沒睡醒么。”程冬伸手給他拉下拉鏈,原殷之長手長腳的,被裹一夜簡直受罪。

    “帳篷里有壁虎。”他悶悶地說。

    程冬忍住沒笑出聲,掀開帳篷往里看了看:“晚上給你撒點兒花露水,雖然作用不大。”他轉(zhuǎn)過臉來,“不過誰叫你要跑來這里。”

    原殷之把睡袋卷一卷,扔進(jìn)帳篷里,他現(xiàn)在渾身不舒服,只是臭著臉:“那誰讓你跑到這里來的,把我話當(dāng)耳邊風(fēng)?”

    提起這茬程冬就扭開臉:“待會兒進(jìn)來吃早餐。”立刻腳底抹油了。

    留原殷之一個人站在院子里,那對他很感興趣的母雞一直繞著他轉(zhuǎn),咕咕咕,咕咕咕。

    程冬進(jìn)了屋也從窗口偷瞄他,這太奇怪了,原殷之昨晚空降簡直沒把人嚇?biāo)溃液眠@波先遣人員都不認(rèn)識原總,不然也算是個大新聞了。程冬一邊想著,一邊將芒果飯分成了兩份。他又抬眼看了看原殷之,男人拿著電動牙刷站在院子里的水龍頭邊,震動聲音又吸引了不知道從哪里跑來的貓,站在他頭頂?shù)募茏由希舷肽米ψ訅蛩掷锏臇|西,原殷之看起來要崩潰了。

    程冬杵著案臺,就這么看了一會兒,原殷之憋屈得很,卻并沒有打算打道回府,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如果這是巴掌后的甜棗。

    程冬看著原殷之忍無可忍一把抓住了貓的后頸,便立刻引來大娘的罵聲,只好咬牙切齒地放開,那貓扭身就是一爪子,把他手背撓出了三條血痕,程冬連忙跑出去。

    如果這是巴掌后的甜棗,他本該不予理會的,哪怕張口接了,也該將其視為職業(yè)涵養(yǎng),金主要玩這樣的感情游戲,便陪人玩,而不是打心底里……

    程冬抓過原殷之的手,皺眉去看那血痕,男人便趁機湊近他,在他耳邊說:“幫我舔舔,唾液有抗菌劑。”

    而不是打心底里,會因為他的一舉一動被牽扯心臟。

    程冬木著臉,把原殷之的手拽到水龍頭下,鄉(xiāng)下的水龍頭可沒有精密的控壓系統(tǒng),原殷之被那水流打得倒吸一口涼氣。

    但他瞥見程冬輕輕蹙眉,眼里的心疼藏不住,便覺得這點兒小傷也不算什么。

    在會做芒果飯的大娘家住過一晚后,團隊繼續(xù)深入腹地,環(huán)境也變得越來越糟糕,之前好歹有自來水能洗澡,之后就只有溪水和藏了無數(shù)蟲子的木質(zhì)吊腳樓。

    偏偏只有到這些地方,才找得到那些年邁的,不肯挪地兒的老人家,他們往往有最原始的唱腔,也有最準(zhǔn)確的詞源。

    程冬覺得這一路上收獲頗豐,已經(jīng)完全投入到考察中去了,而這里的人也都有過考察經(jīng)驗,對艱苦環(huán)境適應(yīng)良好,整個隊伍里,就只有原殷之隨時處于崩潰邊緣,隊伍里甚至已經(jīng)有好事者在給他取“公主大人”之類的外號。

    這跟遛狗一樣,是個錯誤的決定。

    這天程冬獨自出門,要去拜訪住在山腰上的一個老人家,先遣人員并不是音樂組的,他們只負(fù)責(zé)后續(xù)團隊到達(dá)這里的路線和吃住安排,自然沒興趣陪程冬去,而原殷之,因為嚴(yán)重的水土不服,吐過幾輪后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程冬在走之前給他的房間里準(zhǔn)備了熱水瓶和土家藥,原殷之還是執(zhí)意裹睡袋,實在是怕了一掀開被子就發(fā)現(xiàn)只巴掌大蜘蛛的情況。程冬沒想到他那么大人了,還跟小女生一樣怕蟲,只好每天讓他生活在花露水味道里,他出門之前,原殷之只從睡袋里露出一張憔悴蒼白的臉,還不忘調(diào)戲他:“你學(xué)會他們的情歌沒?回去唱給我聽。”

    程冬沒理他,嘴角卻不免彎起來。

    原殷之在房間里昏睡了一整天,醒過來后發(fā)現(xiàn)窗外都黑了,只有連綿不絕的蟲鳴和幾聲狗叫,他從睡袋里挪出來,掀開門簾,這里都是那種霧蒙蒙的燈泡,晚上開著窗,還被風(fēng)吹得一直搖晃,他在幾個正在玩牌的工作人員里找了一圈,沒發(fā)現(xiàn)程冬,就問了句。

    “噢,還沒回來吧。”回答他的人心不在焉,“這么晚沒回來,估計是住山上了吧。”

    原殷之打開手機,信號微弱,除了幾條翟潔發(fā)來的短信,沒有任何新消息。他覺得程冬要是今晚不回來,也會跟自己說一聲,何況他原殷之還病著,這家伙也該懂得敬業(yè)對象該是誰吧?

    結(jié)果無法撥通程冬的電話之后,原殷之慌了。

    “聯(lián)系不上,喊幾個當(dāng)?shù)厝烁乙黄鹕仙剑姓J(rèn)得路的嗎?我們得去找程冬。”

    玩牌的那幾人顯然沒聽進(jìn)去,隨口答他:“都這么晚了,這些鄉(xiāng)下人早就睡了,這里信號不好,打不通正常,等明早再說吧。”

    原殷之還沒碰到過吩咐不下去的狀況,皺起眉來,但眼下境況不同,他也只能親力親為,問了當(dāng)家的房間,隔著門簾把那當(dāng)家的夫妻倆喊起來,人正要對他發(fā)火,他就把整個錢包塞了過去。

    他這次現(xiàn)金帶的不多,但這里的人肯定兌不了支票,本來還擔(dān)心錢不夠,但那當(dāng)家的聽聞他是要找那個年輕小伙子,當(dāng)下打電話披了衣服,要把鄰居都叫上,上山找人。

    “你不知道,咱們這里環(huán)境好,蛇都能爬洗衣機里,山上更是危險,還有狼呢,那小伙子雖說跟我們走過幾次,認(rèn)得路,但萬一跌跤了,暈在哪里給狼叼了怎么辦。”當(dāng)家的說著,還把錢包還給原殷之,“你們來的時候就給了我們一大筆費用了,保證你們安全是職責(zé)。”

    原殷之接過東西,深吸了口氣,對方那番話像是重錘,他本來身體就虛,這時候覺得被敲得腦袋發(fā)暈,然而此時已經(jīng)沒時間耽誤了,好心的鄰居已經(jīng)被召集起來,他也套了沖鋒衣,借了手電筒一起上山。

    而這個時候的程冬,并不是獨自一人,他跟一個發(fā)著抖的姑娘藏身在山洞中,已經(jīng)兩個小時了。

    這里的山連綿不絕,一座連著一座,植被茂盛,很容易迷路,兩人早已經(jīng)辨不清南北,程冬還受了傷,手臂上被柴刀拉了一條大口子,血還沒止住。

    手機摔壞了,不僅沒有信號也撥不出緊急救援號碼。

    他抬頭看向山洞口漏進(jìn)來的一縷月光,覺得越來越冷。

    “你別哭。”他對小聲啜泣的姑娘輕聲說,“我們還有希望,雖然不知道這里是哪里,但應(yīng)該離我住的地方不遠(yuǎn),那里有個人,要是我不在的話,一定會生氣的。”

    他氣若游絲:“那么遠(yuǎn)都找過來了,這次他肯定也能找到我。”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不遠(yuǎn)處有細(xì)微的人聲,那些踏碎枝葉的動靜像是巨大陰影,密不透風(fēng)地罩過來。

    姑娘捂住了嘴,喉嚨發(fā)出絕望的哽咽聲。

    那些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一邊交流著聽不懂的方言,程冬仔細(xì)辨認(rèn),然后他看到洞口的那縷月光被遮住了。

    他咽了口口水,湊到姑娘耳邊,將聲音壓低到極致。

    “我把他們引開,你跑。”

    那把劃傷他的柴刀伴隨著陰冷的風(fēng)聲,劈開了遮掩物,程冬以最快速度滾出去,撞翻了拿柴刀的人,然后他朝前方跑去,一邊跑一邊喊:“你等等我,你怎么能一個人跑!”

    那些人好歹看電視,能聽得懂普通話,視線不好,也不知道剛剛跑過去了幾個人,當(dāng)即全部追了出去。

    兩分鐘后,山洞里爬出了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人,她粗喘著,朝另外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第26章

    白小雯的鞋早就咧了大口,她的腳掌邊緣全是爛的,以至于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有人朝自己這里來,電筒燈光四處晃著的時候,她沒能剎住車快速躲開,被逮了個正著。

    那一瞬間白小雯只想往來人手上奪過武器,最好是那把她畏懼很久的柴刀,自行了斷,然而緊接著她發(fā)現(xiàn),那些人手上頂多有幾支棍棒,她還聽到了久違的普通話。

    “救、救命。”白小雯被人拉起來,她太久沒有說過話,舌頭好像不是自己的,“救命,我被拐了,他們追來了。”

    “你說喃?被拐了?”當(dāng)?shù)厝苏羝饋恚笾柚饬量戳丝茨枪媚铮灿行┱痼@,隨即掏出電話準(zhǔn)備報警。

    “有個男的救我了,他、他救我了。”白小雯費力地扭過身去,伸出傷痕累累的手臂,卻也不曉得該往哪里指,“快去救他,他要被砍死的。”

    原殷之的手抖了一下。

    他抬起頭,看不清那個女人的臉,但她的慌亂和劫后余生卻是明明白白不做假的。

    “他在哪里?”原殷之推開旁人,上前問她。

    白小雯抬起頭,這就是那個說普通話的人,她心里更覺得踏實,理清了思路:“我跑了大概……十幾分鐘。”她抬頭看看月亮,又努力回憶道,“他們來的時候,是背著月亮的,然后救我的人把他們往回引開了,他們在東邊!”

    原殷之覺得已經(jīng)沒有時間再確認(rèn)那個人是不是程冬了,他的直覺尖銳地扎著他,讓他沒法多想:“往東北方走!十幾分鐘的路程,不算遠(yuǎn),如果那幫人發(fā)現(xiàn)把女人追漏了,肯定會回頭的,說不定還能迎面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