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君樂站在手術臺前，眼神有些空洞地看著蕭乾。

    蕭乾佯裝淡定地安撫著他，“君樂，只是一個小手術，不會多疼，最多半個小時就好。你身體的激素水平還算平穩，血液檢測也沒問題，麻藥皮試沒有異常，不會像上次一樣出現過敏……”

    君樂像是沒聽明白蕭乾的話，睜著雙眼，沒有什么特別的情緒，卻帶著一種渴求，像是想聽蕭乾說得更加清楚一點明白一點。

    蕭乾有些無奈，他知道君樂要下這個決心很難，他需要一個理由，讓他做或者不做。君樂不是一個自私的人，他只是對這件事有本能的恐懼，這樣的恐懼不是不能克服，但卻需要他去克服它的足夠的理由。

    “君樂，你若是真不要這個孩子，就躺到手術臺上來。”決定他們誰都沒有資格幫君樂做。

    君樂腳下動了一下，卻只挪動了一步，就頓住了。

    他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小腹，昨天蕭可還跟他說，現在的他不是六年前的他，他有顧碩，不用擔心孩子出來被人歧視，更不用擔心流言蜚語。

    他應該對自己有信心。小卯卯這五年不就長得很好嗎？既沒有他之前擔心的先天畸形，也沒有因為單親家庭缺失關愛心智發育不全。更重要的是，這個小生命不是像六年前一樣毀了他的愛情毀了他的人生，不知道父親是誰，相反，這是他跟顧碩愛情的結晶……

    蕭可說，孩子的爸爸有權利知道這件事。

    君樂看著那些冰冷的儀器，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到手術臺邊，突然他又頓住，驀地轉頭，“我去打個電話。”說罷轉身就出了手術室。

    助手和護士看著蕭乾，蕭乾只沖他們擺擺手。

    顧碩接到君樂電話時就在醫院走廊另一頭，他看見君樂蹲在地上，縮住一團，口氣卻無比鎮定地問他吃過早飯沒，卯卯起床沒。

    顧碩努力用尋常語氣說：“我們都很好，你現在在做什么？”

    君樂抬頭看看窗外，“我和可兒姐在公園溜陽陽呢。”

    顧碩說不出話來了。因為蕭可就在他身后。

    而那邊的君樂也陷入了沉思，仿佛忘記了手里還拿著手機，也忘記了說話，只是呆呆地看著天空。

    顧碩心頭猛震，那一刻，顧碩想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顧，將人抱進懷里，可他的腳剛挪動一步，就被蕭可拉住了。

    蕭可默默地搖了搖頭，君樂不想別人看見他的脆弱，顧碩此刻出去只會擾亂他的心緒，這個心結他需要自己去解開。

    顧碩顫抖著拿起手機，穩住聲音繼續說道：“卯卯說，暑假的時候想去看陽陽。要不，你跟蕭可商量一下，等暑假的時候接他們到恒洋住。那邊的別墅修建得不錯，風景也好，山里還可以避暑。你不是說要去湖里撈魚嗎？卯卯五歲了，可以跟你學游泳了……”

    君樂終于慢慢地收回了空洞的視線，“顧碩，你想再要一個孩子嗎？”

    顧碩心頭顫了一下，他當然想，他錯過了卯卯五年，他想要當一個完整的父親，可蕭乾說，君樂現在體質沒出現變化，并不表示以后不會，換句話說，君樂現在拿掉孩子還能保證安全，以后等孩子足月，誰知道他會不會再出現異常，也許這次即便不是麻藥過敏，而是其他什么狀況……

    但蕭可也說，如果君樂真的拿掉孩子，這將給他一輩子留下陰影，他這一輩子估計也不可能再跟任何人在一起了……一個生命對他的打擊是可想而知的，他怎么可能還有勇氣繼續下去。

    “君樂，你想要嗎？如果你想要，我就替你生一個。到時，我們再一起撫養他長大，看著他每天拽著卯卯的小手一起去上學……”顧碩的語氣平靜溫和，極具安撫力。

    蕭乾不知道這個電話里講了些什么，他只知道，君樂再走進來時，面色不再慘白，雙眼恢復了神采，君樂站在他面前，對他說道：“蕭醫生，我想再試試，這幾個月就麻煩你多照顧了。”

    蕭乾精神一凜，這可是君樂第一次尊重他這個醫生。

    “你打算跟他坦白了？”蕭乾試探道。

    君樂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笑容清淡，“我想，他接不接受總是要試一下才知道。”

    蕭乾非常肯定地回答：“以顧碩的為人，我相信他！”顧碩更擔心的是這件事對君樂的影響，而不是君樂生子這件怪事。

    聽說君樂把手術定在今天，昨天晚上顧碩就連夜趕過來了，還跟蕭乾詳細詢問了手術方案和過程，那緊張程度恐怕比君樂有過之而無不及。在那個男人眼里，恐怕沒有什么比君樂更重要了。

    君樂走出手術室時，顧碩已經回恒洋，走廊上只有接到消息的蕭可在守候著。那一秒，君樂有些失落，他突然想盡快見到顧碩。

    顧碩再次接到君樂的電話時已經在高速公路上了，君樂說，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說，讓他今晚在家里等他。

    電話說完，顧碩握著手機忘記放下來。

    下午接了卯卯回家，顧碩就開始給自己和卯卯洗刷。小家伙認真而嚴肅地盯著顧碩，“顧叔叔，你把樂樂藏哪里去了？”卯卯不信樂樂會丟下他走幾天。而明明昨天顧叔叔說好要陪他的，竟然把他丟小叔那里，這個“mama”肯定有什么陰謀。

    “你叫聲爸爸我就告訴你。”顧碩的嘴角有掩不住的喜色。今天君樂就要跟他坦誠相見了，他怎么能不高興呢。

    而此刻顧碩那副興高采烈的模樣，卯卯看起來特別生疑。

    被威脅了的卯卯委屈地看著顧碩，樂樂不在，他知道他沒有底牌，任何委屈都只能自己扛，所以他違心地叫一聲“爸爸”。

    顧碩沒料到小家伙會這么輕易妥協，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高興地在卯卯臉上吧唧了一口。

    卯卯嫌棄地擦了一把自己的臉蛋，明明顧叔叔是很高貴溫和的，怎么跟樂樂呆久了也這么沒節cao呢。

    “那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樂樂走的時候不是告訴你他去s市了嗎？你怎么就不信呢？”

    卯卯瞪圓了眼，“樂樂從來不會丟下我！”

    顧碩佯裝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樂樂或許是對我太放心了。”是呀，君樂真的從開始就很放心地把卯卯交給了他，這是不是本來也在表明他潛意識里的東西。

    顧碩一想到這些又忍不住笑起來，小卯卯被他笑得毛骨悚然，“顧叔叔，你瘋了嗎？”

    顧碩掐了一把他的小臉，“樂樂馬上就要到家了，還不快點？”

    父子倆洗刷干凈了，穿上顧碩精心準備的親子裝，坐在客廳里等著君樂回家。

    卯卯看了看時間，都已經快七點了，樂樂還沒回來。樂樂拍戲的時候晚點都會打電話。

    顧碩也一直盯著時間，君樂說七點到，以他的癖性，不能及時回來肯定會打電話，顧碩就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在時針滑到七點時，即刻撥了過去。

    一串流利的語音提示傳過來，“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中文英文無比清晰地說明君樂的手機聯系不上。

    從s市到恒洋，有一個隧道，但并不長，顧碩連續撥打了三次依然是這個提示，轉而，他就撥打了跟隨君樂的保鏢。

    一般出門，保鏢最遲會一個小時匯報一次君樂的坐標，而上次匯報在半個小時前，君樂馬上就要下高速的時候。保鏢的職責是目送君樂到達目的地，而此刻，保鏢卻回他，他剛要回報，君樂已經進了小區，應該在十分鐘之內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