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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若有種強烈的不忍心的感覺,追根究底,都是自己造成了他的不安,因而說,“只要一有假期就回來。”囑咐他注意休息。 孟衛國大約也是察覺到她言語間的愧意,扯開來說了些開心的小事情,末了叮囑她們兩個互相照顧,掛了電話。 孟璟一直微笑地望著未婚妻,視頻掛斷以后,自覺地收了手機,坐到一小方地毯上去,就著那張玻璃面的小圓桌寫著練習。宋若處在一種進退都難的境地。等她寫完了練習,慢慢說“你該回自己房間了。” 孟璟卻賴著不肯走,撅著嘴,“才八點半,我要待在這里。突然離開家,我好害怕,要和老婆待在一起才可以。” 宋若欲言又止,半晌說“我要睡了。” “我陪你睡。”鯨魚嗲嗲的。 “不需要。” “我在這里打地鋪嘛。”抹香鯨兩只眼睛眨巴眨巴。 那句按捺了半天的話,終于涌了上來,幾乎沖口而出,“孟璟——如果你把這里當做逃避學校的游樂場,不如現在回家,省得爺爺他擔心你。” 孟璟聽了,有兩分鐘沒動靜,半晌站起身來,三步兩步走了出去,隨手帶上了門。 那哐當一聲響,讓宋若也很有些震動,愣了一瞬。 ——生氣了。 宋若嘆了口氣。而不等她這口氣嘆完,門又砰砰砰敲響了。 這倒讓她很詫異。她從貓眼看看是誰。 還是孟璟。 也對,二世祖不是個受氣包的性子。 宋若預備打開門迎接她的語言攻擊。 門吱呀一聲開了,孟璟臉上卻沒有怒氣,只是低頭溫柔地凝視著她。 “……做什么。” “忘了和老婆說晚安了。” “……” “晚安老婆。” “……” 孟璟說完晚安,將她往里一推,再度替她帶上了門。砰地一聲。 這回是徹底地安靜了?宋若倒背靠著門,站在那里等了會兒。 確認沒有下文了,才松了口氣。 次日拍攝開始。 倪俊拍戲比較遵從時間線。 第一天兩個主人公暫時沒什么交集。 化妝間,兩人并排坐著造型。孟璟頭發被編成一股一股的小辮子,戴了一對夸張的藍色美瞳,眼下還貼著小星星、小月亮式的亮片。這個大濃妝特效一出現,宋若在鏡子里看著她,視線有一秒的凝滯。 “我美嗎。”化妝師起身去拿什么工具,孟璟趁機低聲問。 宋若看著鏡子里的人,“挺符合人設的。” 孟璟嗤地一聲。她算是服了未婚妻了,只要她醒著,永遠也別想從她嘴里套到一句真話。 倪俊可能有點迷信,前兩場戲,她沒安排孟璟的場次,而是讓相對更有表演經驗的宋若擔當,圖個順利。陳軒從大清早就來候著了,見到宋若入場,這翹著蘭花指,端著咖啡杯的編劇老師竟然歡呼了一聲。宋若遠遠地對他點了點頭。 鄭遂心的一天很多姿多彩,而景知安的一天卻很簡單,簡單得甚至有點蒼白了,如果呈現她從早到晚的生活,會發現是標準的兩點一線。然而景知安的家庭構成比較復雜,母親帶著她來到繼父家,景家原本寒苦,但是繼父家卻條件優渥,在這樣的情形里,她的處境還是比較微妙的。繼父姓白,白叔叔對她比較看重,因為景知安的成績比她那些繼姐繼兄都要出色。宋若今天要走的一場戲就是清早出發去學校前,在白家吃早飯。俗語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早餐桌上也成為沒有硝煙的戰場。白氏夫婦帶著景知安、白家大小姐、白家二少爺共進早餐,白先生又表揚景知安,白家老大白麗“一個不小心”,將一碟子剛端上來的煎雞蛋都掀翻在景知安的裙子上。白麗道了歉,景知安說沒關系,卻不得不起身去房間換衣服。 打開衣柜,她發現所有的衣服都被剪成了破布條子。 今天宋若只有這兩場。 景知安在白家受欺凌,鄭遂心卻在外邊欺凌別人。 孟璟今天共有三場戲。 第一場在學校和人起沖突,從頭頂往下,淋了人家一身墨水。 第二場在鄭家,家中空無一人,叫了外賣吃到一半的鄭小姐不高興,打電話叫了小弟出來,去街上找樂子。 第三場是重頭戲,傍晚開拍,是鄭遂心一戰成名的打戲。 孟璟開始有點扭手扭腳的,總覺得攝像頭對著自己怪別扭,不自覺地有些羞赧。 宋若在旁邊圍觀。 也許是怕未婚妻有成見,也許是忽然間打通了任督二脈,第一場戲走第二遍時,這抹香鯨忽然就自在了。動作流暢,神情自然。 倪俊面露喜色“好,進入狀態了,保持。” 宋若中午回了房,下午留在房間研習劇本,但是也時不時從西邊的小窗往拍攝地點看一眼。孟璟今天一整天都很乖,中午吃過飯讓她好好休息,但是請她晚上去看她拍打戲,“老婆要記得下來看哦。” 宋若這次卻沒能赴約。 她起先還算氣定神閑,在房間待著,手里翻著劇本,時不時翻一頁。等到了七點鐘左右,還不見抹香鯨上來,就去西邊的小窗那里推開窗,朝下邊側耳聽著。半晌關上窗。回到書桌前坐了會兒,到底還是坐不住,拿了房卡就要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