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她不知道他在煩惱的事,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他。 殷顯從來不向她求助。 他們每天呆在一起,有很多時間,可以說無數的話。 即便她看得出他疲憊,他從不與她傾訴。是他的性格如此?或者,她不是合適的傾訴對象?他不曾對她說過愛、說過想念、說過煩惱,說過累……更別提求助。 心中涌起古怪的低落,王結香轉身,走回床鋪。 走到半路,她忽然反悔。 腳步故意在地板踩出聲音,她預留出時間,慢悠悠地到達門口。 裝作剛醒的樣子,王結香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推開門。 殷顯的煙已經掐了。 “怎么醒了啊?”他問。 她聲音含糊:“你沒在,就醒了。” “剛剛出去上了個廁所。” 殷顯沖她笑了笑。 “進屋吧,外面冷。” 兩人躺回床上,他關了燈。 王結香轉過身,背對他。等了一會兒,確定殷顯沒打算要和她說話,她便也打消了問他的念頭。 “抱抱我。”她對他說。 殷顯翻了個身,摟住她的腰。 王結香抓住他的手。 ——吹了多久的風呀,手這么冰。 她閉上眼睛,盡力地焐熱他。 …… 這個月發工資的日期,殷顯拎了一臺榨汁機回家。 他說是單位里的榨汁機,放了大半年沒人用,領導問他要不要,他就給拿回來了。 王結香樂得合不攏嘴。 “這么好的榨汁機沒人用啊!” 她臉上寫著“暴殄天物”四個大字,非常樂意地將它迎進家門。 畢竟它曾是公用的東西,王結香使了好多洗潔精,里里外外地清洗,拿布把它擦得亮到反光。 一邊擦她還一邊感嘆:“真的沒人用,榨汁機好干凈的。” 殷顯取了幾根家里的蘿卜,教她榨汁機怎么榨汁。 第一杯胡蘿卜汁制作完成,他遞給她杯子。 王結香相當給面子,一仰頭,將它一飲而盡。 “哇——”她吐著舌頭,整張臉皺起來。 “怎么這個表情?”殷顯蹙著眉問:“不好喝嗎?” 她誠實道:“不是我喜歡的味道。” 勤快地把杯子中的胡蘿卜殘余洗盡,王結香并未對榨汁機失去興趣。 “不如,我們榨點別的喝吧。” “不行,你得喝胡蘿卜汁。” 殷顯奪過她的杯子,按下啟動按鈕,繼續往機器內放胡蘿卜。 “為什么?” 王結香不甘心地看著杯子。 胡蘿卜被咔咔攪碎,轉眼間又裝了小半杯。 “這個機器只能榨胡蘿卜。”殷顯面不改色地撒謊。 王結香看向榨汁機的目光,一下子轉變為了嫌棄。 “……這么破,怪不得你們單位沒人用它。” 就這樣。 榨胡蘿卜汁,成了殷顯每日必做的固定事件。 一開始,他使著手段逼王結香喝。 比如言語威脅:你不喝今天就不一起睡;你不喝今天就不跟你說話;你不喝今天不接你回家…… 比如身體誘惑:你喝了今天隨便抱我,我不推開你;你喝了今晚可以枕著我的手臂睡;你喝了就親你一口…… 言語威脅,不夠狠的,可能會激起王結香的反叛心理。 她抵死不從,胡蘿卜汁最終進了他的口。 身體誘惑,這個倒是好使,幾乎沒有失手過。 唯一難辦的是,久而久之,王結香會開始跟殷顯討價還價,要求更多的更過分的好處。 殷顯哪是那種跟她有商有量的人,他腦子在思考怎么對付她了。 某天王結香不肯喝胡蘿卜汁,除非殷顯一整天叫她“心肝小寶貝”。 他沒答應她的條件。 王結香雙手捂住嘴,以“斷胡蘿卜汁”作為要挾。 “既然你這么堅決,不喝就不喝吧。” 他淡淡一笑,舉著榨汁機出了屋。 當她的面,他把榨好的胡蘿卜汁全部倒進了門前的水溝。 “你、你。” 王結香指著他,手指發抖:“胡蘿卜是錢買的,榨汁機又耗了電!我們電費每個月多貴啊!你太浪費了!” 殷顯聳聳肩:“你不喝,我有什么辦法?” “……” 她鄭重警告他:“下不為例,明天別榨了!” 第二天,殷顯照常早起。 被胡蘿卜粉碎的“咔咔”聲吵醒,王結香沒好氣地對他說。 “你知道我不喝對吧,你榨了自己喝。” 按停電源鍵,殷顯只回了她一個字。 “哦。” 她眼睜睜看他拿起榨汁機,竟然再度朝家門外走去。 喪心病狂的殷顯啊! “你別倒!” 王結香尖聲阻止他:“我的杯子呢?我要喝!” “行,喝吧喝吧。” 惡魔殷顯飛快地為她滿上一整杯胡蘿卜汁。 “不夠還有。” 成功試出了讓王結香乖乖攝入維生素a的方法,殷顯每天省了不少事。 還真別說,這胡蘿卜汁吧,起初王結香喝不慣,喝到后面她接受了那味道,越喝越愛喝。 她不光早上喝,上班還得裝一個保溫杯,帶去工廠喝。 同事問她喝什么喝得這么開心。 王結香回答他們:“美味的胡蘿卜汁,我男朋友親手榨的。” 第50章 舊時信 天天喝胡蘿卜汁, 王結香竟能漸漸地品出每杯味道的不同。 有的甜味濃一點,有的淡一點, 還有的味道是澀的。她更愛喝甜的胡蘿卜汁, 于是她自己買了一包白糖帶回家。 白糖的包裝外殼是紙,放在灶臺不方便保存, 王結香翻箱倒柜想找一個能夠裝它的容器。 她在家中大柜子的最頂層,掏出了一個被塞在角落的鐵罐。 鐵罐的外包裝寫著“奶酥醬”,那個“醬”字的下半部分因為磨損已經看得不太清晰。王結香晃了晃罐子, 居然挺有重量的。 打開它,一整個罐子被許許多多折起來的紙填滿。 王結香隨意地抖開了其中的一張紙,那是張信紙。 信上的字跡陌生,不屬于殷顯。 【島,展信祝佳: 夏天真是煩悶, 太陽好大, 我的窗戶壞了打不開。呆在屋子里一上午, 趿拉著鞋走來走去無所事事,所以又來給你寫信。 你在寄宿學校過得好嗎?你那兒有電扇嗎? 前兩回你的信提到童年,我放不下心, 最近總是頻頻想起。 我的童年過得也不怎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