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臣沒用。”老國丈自責(zé)道：“老臣愧對先帝的信任！老臣不僅沒有守護好高家的江山，如今竟連自己的外孫女都快要保不住了。”

    老國丈越說越激動, 到最后，竟是涕淚橫流。

    長公主跟著紅了眼眶，再次拿出錦帕輕輕在眼角拭了拭，“祖父您千萬不要自責(zé), 父皇母后早逝，我與赟兒孤苦無依，承蒙您的庇護，才能安然至今。”

    老國丈滿目苦楚，“老臣慚愧啊！”

    靜默片刻，長公主努力收斂了情緒，極其克制的說道：“昨日之事，我已經(jīng)聽說了。”

    眼見長公主主動提及此事，老國丈的情緒似乎更崩潰了，幾乎泣不成聲，“是外公愧對于你！是外公無用……”

    痛哭一陣過后，話鋒一轉(zhuǎn)，道：“治國理政如逆水行舟，大浪暗礁防不勝防，甚至于一丁點兒的浪花都有滿船傾覆的可能。如今，我朝外有強敵，內(nèi)有災(zāi)亂，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五十余載的基業(yè)眼看就要毀于你我之手……長公主殿下，我們當(dāng)不起這歷史的罪人！”

    說話間，老國丈再次顫顫巍巍的跪了下去，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長公主苦笑一聲：“祖父，您不覺得將我朝的興衰榮辱全都壓在我一個弱女子身上，實在是太可笑了嗎？”

    老國丈字字喋血：“于情，您是老臣的外孫女，老臣恨不能代替殿下承受這一切。于理，您是我朝最尊貴的公主，下嫁給那蠻夷之人，實乃我朝之奇恥大辱。殿下心有怨言，老臣全都能理解。”

    “只是，殿下應(yīng)當(dāng)明白，所有的榮光與尊嚴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黎民百姓不管誰人執(zhí)掌天下，他們只想茍活下去。至于，你們高家人的存亡又與他們何干？縱使換了天地，萬千百姓該怎么過生活還是怎么過生活。但這一切，于你和陛下來說，攸關(guān)生死。高家的基業(yè)倒了，你們不僅會成為高家的罪人，亦會淪為別人的階下囚。”

    長公主頹然的垂下了眼眸，自言自語般呢喃道：“難道就真的別無選擇了嗎？”

    見狀，老國丈接著道：“殿下，生逢亂世，您不該再這么天真下去了。您同意和親，然后順利換來和平，是再好不過了。即便沒有換來和平，世人也不會將禍亂的過錯歸咎到您的身上，只會罵那蠻子言而無信，進而看清蠻子的真面目。百姓凝心聚力，一致抗敵，于我朝而言，可謂不幸中的萬幸。可您若是不同意和親，往后的日子里，只要那蠻子來犯，無論緣由，您一定會成為史官和世人口誅筆伐的第一人選。到那時，陛下的處境會變得越發(fā)艱難，高家的江山亦會變得岌岌可危。”

    一聽老國丈提起小皇帝，長公主的眉宇間不由得爬上了濃重的憂愁之色，“此生不幸投身帝王家，我已不敢心存奢望。被局勢推著走就是我的宿命。只是，赟兒他、他只是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我若是離京遠去，此生怕是再無回朝的可能，要我如何能丟下赟兒一人面對詭譎的風(fēng)云變幻。”

    聞言，老國丈言辭懇切地承諾道：“殿下，請您放心！老臣今日在此立誓，必會以性命護陛下周全。還望殿下以天下大局為重。”

    長公主垂眸看向老國丈，清淺的眸子里是深不見底的掙扎與困苦。半晌，她低低的哀求道：“祖父，請您容我再考慮一日。”

    老國丈沒再勉強，起身退出前，拱手道：“那老臣就等著殿下的消息。”

    榻上的女子眉眼未動，好似睡熟了一般。然而，細瞧之下便會發(fā)現(xiàn)，女子垂在內(nèi)側(cè)的纖纖玉指正握著一支寸許長的細竹筒來回摩挲，一張曾被卷成圓筒形的薄宣紙疊壓在竹筒下。

    借著宮燈輝煌的火光，宣紙上工整的蠅頭小楷清晰可見。

    老國丈派人指使王掌事攛掇陛下逼您就范。

    正當(dāng)此時，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閃身而至，刻板冰冷的稟道：“閣主，事情已辦妥。照您的吩咐，用的是陛下的匕首。”

    只見美人榻上那女子眉心微動，悠然的睜開了顧盼生輝的雙目。窗外月華冷照，殿內(nèi)暖燭搖曳，原本水火不容的兩道幽光以一種近乎驚艷絕倫的方式恰到好處的交織在女子眸底，只一眼便足以讓人為之生生世世沉淪。

    黑影低垂著眼眸不去看榻上之人，感受到周圍細微的氣息波動，便知榻上之人已醒。

    “退下吧。”女子喜怒不辨的說道。

    如來時一般，轉(zhuǎn)瞬之間，黑影全然隱于夜色之中。

    不消片刻，嘉福殿的兩位掌事宮女梧桐和細雨匆匆忙忙的小跑進來，“殿下，顯陽殿出事了！”

    按照劇本，這話原本應(yīng)該是梧桐說的，誰知細雨搶先一步說了出來。不過，導(dǎo)演沒喊卡，演梧桐的女演員文婷便不好說什么，只能順著繼續(xù)演下去。

    一聽到小皇帝那里出事了，長公主大驚失色，“梧桐，快隨本宮去看看！”

    文婷微微愣了一下，因為劇本上沒有這句。按照劇本，長公主得知自己的弟弟出了事，便什么也顧不上了，二話不說就往顯陽殿趕去。作為長公主的貼身侍女，她和飾演細雨的祈夢自然得亦步亦趨的跟著。

    不過，文婷也不傻，很快便明白過來，這是江遇樂特意在幫她。

    “是，殿下！”文婷自然地接上了江遇樂的話，轉(zhuǎn)身跟在她身后，大步流星的出了大殿。

    鏡頭追著她二人的背影一直到了殿外，陳導(dǎo)拿著喇叭喊道：“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