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夜話_分節閱讀_15
“怎么挑這個時候。”里屋里傳來一聲嘀咕,又是一陣翻箱倒柜。 高橘子看了一眼小兒子,趙學軍咧咧嘴兒對高橘子說:“那……我借你錢唄媽,可你得還。” 摟住兒子大力的親了一口之后,高橘子悄悄在兒子耳邊說:“多借媽一點。”她見兒子奇怪的看著她,連忙解釋:“媽發誓,再也不貼你姥姥家了,真的,你姥姥家也不是mama一個女兒。你看,那你爸爸回老家吧,那也算是榮歸,媽想給你爸帶一條好煙,秤幾斤桃酥江米條啥的,還有那糖也得二斤吧。媽就十二塊,怕是不夠。” 趙學軍想了下,進了里屋,沒一會拿出三十塊零零碎碎的鈔票塞進母親手里,高橘子拿著那疊錢,心里實在不是個滋味,她捧著兒子的小手,這雙手要找多少廢報紙,舊書,才能換到這些錢。她假意使勁,用牙咬了下兒子手部最厚那塊rou,悄悄嘆息到:“哎呦,媽的老兒子啊,你咋不是個丫頭呢。” 趙學軍奇怪的看下自己個的mama:“為什么是丫頭啊?” 高橘子笑笑,擦一把眼淚,繼續做飯,一邊做,一邊嘮叨:“我哪會都說是丫頭,你在mama肚子里的時候,可安生了,他們也說一定是個丫頭,所以啊,我準備的小衣服,小包被啊,全是紅的啊,綠的。我就想著,我是個有福氣的,要是再有個丫頭多好啊,我給她梳小辮子,做裙子,每天打扮她。” 趙學軍受不了的搖頭,到一邊搬出小飯桌,擺好碗,把咸菜上了桌子。高橘子看看單薄的桌面,回身又涼拌了一個水蘿卜上桌。 早上七點十分,一家大小圍著桌子吃著早飯,在趙家,很少有一起吃早飯的經歷,孩子們通常只是得一毛錢,二兩糧票。 趙建國穿著一身利落的舊干部服,把他那塊全鋼的上海手表拿出來戴在手腕上,他的胸口,掛著一只英雄牌鋼筆,板正正的干部服里面襯得是雪白的半襯里,這個時候的人挺節省布料,為了美觀男士們發明了半襯衣,說白了,就是那種類似于后天女士胸罩一般的東西,這玩意就多個板正正的襯衣領子。 高橘子看著自己的丈夫,她看著他端起碗,不好好喝飯,卻伸出舌頭,大力的在碗的外延舔了一圈。于是,高橘子厭惡了,她敲敲碗邊帶著一絲責備說丈夫:“趙建國,你能不能不舔碗邊!” 沒有新衣服穿的趙建國有些生氣:“為什么不能舔?我這個是農民本色,你還是農民的孩子呢。” 高橘子氣急敗壞:“說什么呢,說什么呢,我跟你說啊,你好歹去了政府,也大小是個領導了,你看人家馬市長,你看人家嚴書記,人那個領導舔碗邊了?孩子們都看著呢,這穿衣吃飯晾家當的,趕明兒有事了,萬一有人請咱家了,你們爺四個一去,好了,坐在飯館里,菜沒上呢,一起端起碗,伸個長舌頭那頓舔。好看啊?我跟你說,你錯了就是錯了!這跟農民的兒子有什么關系?” 趙建國伸手抹了一下鼻梁上的天外飛沫,恨恨的一放碗:“高橘子!” 高橘子也把碗重重的放下:“趙建國!” 兄弟三個一起站起來,背起書包,趙學軍對高橘子說:“mama,奶跟誰住啊?” 他這一句話,趙建國突然想到了,老娘要來了,今兒開始,這媳婦要孝敬了大的,伺候小的了,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顯然因為妻子肩膀上就要加上的重擔而動搖了,于是,他扭頭長長出了一口氣,硬生生擰出一個笑臉回頭:“高橘子,我是好男不跟女斗!” 高橘子摸下口袋里那三十塊錢和平日存下的副食卷,也沒心思跟丈夫吵架,她站起來,解下圍裙,拿起自己那個破皮包,穿著那雙不知道修了多少回的高跟鞋往外走:“趙建國,一會車來了你等我一下,這人,豬腦袋給按上了,難得回一次老家,好煙也不帶,點心也不買,你這是回老家呢,鄉里鄉親的,你也好意思。” 兄弟三個看著一臉呆滯,接著又是一臉傻樂和的趙建國,對于這對夫妻每天沒完沒了的斗嘴,大家早就習以為常,趙學軍聳下肩膀,跟上大哥的腳步上學去也。 中午,趙學軍沒等哥哥接,自己就顛顛的跑回家,這輩子,見奶奶這才是第三次,雖說,萬林距離老家最多五十公里,可是,那一路的坑坑洼洼的山路,還有山西人,天生不愛出門的本性,奶奶一直跟親戚在老家呆著,并不惦著來城里享福。老太太今年都七十歲了,每天還要走八九里山路,上山種地。趙學軍對奶奶印象不深,因為老太太在他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就去了,他唯一記得的就是奶奶那雙舊社會裹了的小腳,那么小,舉著拐棍攆著他打的時候,跑的很快。 “媽!媽!我奶呢?”趙學軍推開門大聲問自己mama。 高橘子從前院進了家,站在客廳對他說:“沒回來呢,誰知道遇到什么事情了,大概是久沒回去,要去看親戚,飯在鍋里,你自己吃,我給你奶奶鋪床呢。”說完,又去了前院。 趙學軍走到灶邊,打開冒著氣的籠屜,看到一色的大包子,頓時高興的不成,他揭開一邊的小鐵鍋,卻是一鍋熱乎乎的豆腐湯。他咬了一口包子,嘿!rou餡的。 “三兒,只許吃兩個,其他的給你爸,還有你奶留著。”母親對著屋子大喊。 趙學軍應了一聲,咬著包子,進了自己的小屋。呦,自己的小床搬了位置,屋子里又加了一張床。母親跪在新木床那邊,正在鋪新的格子床單,鋪完,又拿起一些不知道那里要來的世界地圖,翻轉了露出潔白的面兒,開始拿著圖釘把地圖往墻壁上按。 “包子!”趙學兵抑制不住的狂喜聲從后面傳來,趙學軍與mama互相看了一眼,高橘子從床上蹦下來,就往屋里跑:“趙學兵,我告訴你,只需吃兩個!” 很快的,趙學兵的聲音從屋子里帶著哀怨調子傳了過來:“那吃不飽。” “那不有饅頭嗎。下一層,好多呢。” “那饅頭能跟包子比嗎?” “怎么不能比了,要放在六幾年,餓死你,看你還敢嫌棄饅頭不好吃。” 趙學軍笑笑,叼著包子,開始幫mama按圖釘,他按了一會,高橘子走進來,一起跟著忙起來,一邊忙活,一邊嘆息:“還是我家三兒,你說,你要是丫頭多好。” 咽下最后一口包子,趙學軍哀怨的看著自己老媽:“媽,要不,你給我放回去,再回爐一下,也許我就是丫頭了。” 劈手打了兒子一巴掌,高橘子正要說什么,趙學文的聲音從后面傳來:“媽!我奶跟我爸回來了!” 母子倆跑出去迎接,卻看到奶奶正彎著腰,對著地面一陣吐,父親趙建國一臉心疼的撫摸母親的后背。 “哎呀呀,要死了,要死了,我就么個富命么,我就說坐驢車么,這快的,快的,快的我腸子都要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