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兩人步入人界,發(fā)現四周竟是一片昏暗,第一反應還以為此刻是深夜時分。但再仔細瞧去,才覺察到天邊隱約有亮光透出,原來現下仍在白日,只是整個天空被黑不見底的云層厚厚遮住,導致完全看不見太陽,就像是發(fā)生了日食一樣。那云看上去沉甸甸的,當頭直壓樹頂,帶來極沉重的壓抑感,讓人有種末日即將降臨的感覺。 北洛依仗視力過人,仔細辨認周圍場景,發(fā)現這里似乎是洛陽城的外圍郊野,而遠處的洛陽城此刻城門緊閉,墻頭守衛(wèi)一個也不見,里面寂靜無聲,整座城仿佛死了一樣。他牽著巫炤的手向那邊摸去,冷不防腳下踏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低頭一看竟然是一具尸體,身上所穿的服飾十分眼熟,正是巫之堂的樣式。他心里一驚,又往前走了一段,看見道路兩旁橫七豎八地死了數個巫之堂的年輕人,有的胸口被劃開,有的個體失去了頭顱,模樣都甚是可怖。 “怎么回事?”巫炤問道,他雖看不到眼前發(fā)生了什么,卻能感覺到北洛的反應明顯不對勁,而且尸體身上殘留的巫之血氣息也令他心底一跳。 “你的一些手下死在這里,根據尸體狀況來看,前后應該不到一個時辰。”北洛知道瞞不過他,索性直接告知,兩人皺起眉頭,均覺此事頗為異樣。 “奇怪,巫之堂的人怎會來到洛陽附近,難道說……”北洛思索,心里閃過蚩尤那一行的身影,“是為了追擊敵人?還是被什么原因所迫?” “情況不太妙,也許帝俊隨時會沖破封印而出。”巫炤臉上閃過一絲憂色,“我們要盡快趕回去。” 北洛點點頭,西陵在洛陽以西百里之外,如果真是魔族侵擾人界,此刻連這里都是一片日月無光的慘淡,那邊的狀況可想而知。他掌心凝聚金芒,正要撕開空間門戶,卻聽遠處樹林中忽然傳來一聲鳥類的刺耳尖叫,緊接著一聲爆炸的巨響,空氣中流淌過來神魔法術碰撞時發(fā)出的陣陣余波,感知之下十分兇險。 “鸤鳩?”兩人同時說出口,下一刻便不約而同向聲音來源處飛了過去。 紫紅色的鳥兒從未像今天這樣慌亂過,它一面上下左右地飛個不停,忙不迭指揮剩余的巫之堂手下結陣抗敵,一邊絮叨個沒完:“我說你這所謂的正反五行大陣到底行不行啊,那些家伙看起來一點也沒服軟……不對,他、他他……似乎馬上就要打破屏障沖過來了!啊,巫炤這該死的契約!我還不想就這么死在這兒啊!” “你能不能安靜會兒……我真是佩服巫炤,居然能一直忍你忍到現在。”凌星見白皙的臉上滿是汗水,神情焦急到了極點,忍不住低聲抱怨道:“可惡,若非這凡身法力有限,斷不會讓他……” “什么,你竟敢數落我的不是?等事情平息后,我非要好好教訓你這小子。”鸤鳩撲棱翅膀不滿地叫喚。 凌星見根本懶得看它:“你有空在這里抱怨,不如多使點力氣,分明是你們太不中用了,才讓這陣法連五成的力量都發(fā)揮不出。” “喂,你是在說我們西陵的實力不濟嗎?我一定要把這句話告訴巫炤,讓他……哇!”它話未說完,冷不防飛過來一個斷成兩截的巫之堂弟子尸體,嚇得它連忙閃到一旁,若非反應靈敏,險些兒將它整個壓扁在地上。原來守住陣眼的人又被敵人殺死了一個,緊接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巖石炸裂開來,碎屑四散煙塵滾滾。繼震位之后,東北方艮位又破,這一下困住對方的正反五行大陣已連破兩眼,阻攔的屏障愈加稀薄,這邊情況已是岌岌可危。 隨著煙塵漸漸散去,敵人的形貌在殘破的石陣中看得明白,竟是清一色身著白鋼甲胄的神界隊伍,為首的頭目身形魁梧,臉上有一道被魔印所傷而無法痊愈的長疤,更顯得其氣質霸道彪悍。只聽他不屑地冷笑道:“區(qū)區(qū)螻蟻還作此困獸之斗,簡直不自量力。你們若是及時停手下跪求饒,本座心存憐憫,也許還會留你們個全尸。”說罷抬手將長兵往地上一杵,剎那間天空卷沙飛石,鋒利的劍芒鋪天蓋地向石陣刺下,密密麻麻仿佛大軍的箭雨。那屏障更是千瘡百孔,再也支持不住抵擋,終于被徹底攻破。巫之堂勉強維持的陣型頓時大亂,一眾弟子被沖擊得潰不成軍,再也無力抵擋。 事已至此只有奮力死拼。凌星見絲毫不見慌亂,和其余巫之堂弟子沖殺上去,鸤鳩則躲在一邊瑟瑟發(fā)抖,偶爾伺機放個冷箭。神族來的兵士并不多,但即使是神隱時代,人族力量仍遠不能和古老的神祗抗衡,何況巫之堂眾人都是入門不久,血脈力量稀薄,沒過多久就紛紛抵抗不住,一個個非死即傷。凌星見盡了全力,卻是救不了大局,身體被打得不由自主直飛出去,眼見就要撞到巖石上頭破血流。 危急時刻一道人影直飛過來,一只手穩(wěn)穩(wěn)接住他的后背,隨即劍鋒寒光乍起。對面接連傳來數聲慘叫,只電光石火的功夫,進攻的白甲神兵就倒了下了五六個,剩下的戒備起來不敢冒險,紛紛暫停腳步。 那首領吃了一驚,看到眼前多了一個陌生的修長身影,長長的馬尾飄起,手中利刃猶帶血跡,既意外又戒備道:“王辟邪?魔域的妖獸怎會突然……等等,你身上……”他察覺出對方身上不僅有王辟邪的妖力,更隱藏著一股極其強大的魔氣,正是他靈魂深處最忌憚又厭惡的那一種。 “還是這般趁人之危的手段,這么多年過去了,蓐收真是一點沒變,徒有蠻力卻無頭腦,連帶身邊的狗都毫無長進。”一個漠然的低沉聲音悠悠傳來,那首領忍不住渾身一顫,原本趾高氣揚的臉上立刻帶了難以形容的驚懼。 巫炤緩步走到北洛身邊停下,雙目緊閉下巴微抬,傲然面向對方。那群兵卒為他氣勢所攝,一個個退得更遠,連大氣都不敢擅出。 鸤鳩與站穩(wěn)的凌星見互相望了一眼,默默和巫之堂其余人躲到他們身后,不覺都松了一大口氣。 “好啊,你總算是現身了……”那首領死死盯著他咬牙切齒道,語調充滿恨不能撕了對方的欲望,卻又不敢動作。 北洛用劍冷冷地指著他:“你們是誰?來這里有何目的?” “吾乃金神座下第一心腹郢禹。人界大難臨頭,吾等以金神之名,前來消滅魔族余孽,拯救人族蒼生。你身為降魔除惡的王辟邪,竟敢阻攔我等,與這魔頭坑壑一氣?” 北洛犀利地譏嘲:“拯救蒼生?說得倒好聽。那些死在林子外頭的,都是你下的手吧?他們可無一例外都是人族。” 郢禹頓時惱羞成怒:“好個饒舌的妖獸!”火氣上升下又是一陣金芒叮叮當當激射而出。北洛的長劍快過電閃,打掉了絕大部分暗器,但敵人出手范圍太廣,還是有一兩支擦著巫炤的身側而過,其中一支割斷了他一縷發(fā)絲,在右臉頰上留下了一道傷痕,鮮血緩緩滲了出來。 郢禹原本只為試探,并未指望真能傷到那倆,這時看到巫炤竟然連這一招都躲避不開,先是錯愕萬分,隨即意識到對方已是強弩之末,雖不知緣由為何,但心下頓時狂喜起來,不禁大笑道:“好個不知死活的魔頭,這個時候還敢前來挑釁本神,我現在就揭開你這外強中干的畫皮。”說罷凝聚精力,全身噼啪作響,掌中兵刃陡然變長了數尺,挾帶法術便要向巫炤當胸刺去。巫炤早已感到對方的殺意,欲待抬手畫符阻擋,卻是全身酸軟無力,方才站著巍然不動已是使了大半的精力,這時連一只手臂抬起來都困難,又如何能阻擋得住。 郢禹正想一擊重傷對方,忽然眼前一道光影閃過,緊接著右肩感到一陣涼意,隨即是兵刃嗆啷的落地之聲。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地面,鮮血中一條臂膀整整齊齊地落在那里,手指兀自牢牢握著自己的兵器,霎時間頭腦中一片空白,還不知出了何事,直到深入骨髓的劇痛自肩膀處傳來,半邊身子都被染成了紅色,才意識到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他驚怒交集,咬牙按住傷口,一臉難以置信地盯著對面。只見那長馬尾的王辟邪正護在巫炤跟前,直指自己的劍尖猶在滴血,那雙辟邪族特有的金眸隱隱透出血紅,顯得既妖異又冷酷。 “有膽子,便再動一下試試。”低沉的少年音悅耳動聽,一字字卻是冷冰冰的毫無溫度。 “你……你竟敢……”他氣得語無倫次,全沒料到區(qū)區(qū)妖族竟敢如此大膽,當眾挑釁并重傷神族,而對其神出鬼沒的身手和驚人的力量,更是恨恨不已。 北洛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面無表情地淡淡道:“再有下一次,可就不止一條膀子了。” 郢禹被激得怒不可遏,大吼一聲要沖上去和他拼命,卻聽半空中忽然傳來一聲喝止:“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