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于是徑直問道：“這家客棧先前的老板娘呢？還有店小二，他們怎么不見了？”

    對方一愣，面色變的有些奇怪：“二位仙長找那罪婦作甚？她們早已因頂撞仙人被下令流放了。”

    “罪婦？”蘇白一臉迷茫，顯然是不大清楚這個詞是什么意思。

    蘇決皺眉問道：“她頂撞的是什么人？流放至了何處？”

    老板瞧出二人似乎只是來問老板娘下落，而不是來住宿的，心下不由失望，但面上卻也不敢表現出來，只是如實答道：“據說是南方大家族梁家的子弟，來此地歷練，仙長也知道，我們凡人的命都不值錢，哪里有人敢得罪他們分毫？那罪婦倒也是不怕死……似乎已經是被流放至西部荒漠中了。額……不過這些也只是小的道聽途說來的，還望仙長不要見怪。”

    蘇白似乎這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么，神色竟有些怔然。

    直到離了這家客棧，他似乎依然神思不屬。

    蘇決看出蘇白神色不對勁，只道對方擔心老板娘等人的安危，卻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猶豫了一下說道：“西部荒漠并非荒無人煙，如今的發展也愈發繁榮，他們想必不會有性命之憂。”

    卻見蘇白搖了搖頭，語氣帶著不安地喃喃道：“……定是因為我。”

    “這又干你何事？”蘇決皺眉。

    “當初是我打傷了梁家的下屬，我，我雖說那時是為了幫老板娘，可……換得了客棧一時的清靜，又怎么防得了今后那些人找梁家的子弟再去找茬？當時……當時我只顧著自己的事，竟絲毫也沒有考慮到他們的今后……如今，如今就是因為我……若不是我，他們怎么會變成這樣呢？”說著說著，蘇白自責的聲音小了，腳步也漸漸停了。

    蘇決心下意識到對方話中那句只顧自己的事指的是什么，他也清楚蘇白的憂慮確確實實是種可能性，而且這個可能還不小。

    畢竟一個沒有丁點法術的小人物，再怎么樣也不至于得罪人到被流放至西部荒漠的。

    “我……我得去找他們！”蘇白喃喃著就要轉身，卻被蘇決拉住了。

    “胡鬧。”

    “可……”蘇白神情焦急無措：“我這越想越覺著是我的過失，老板娘，師父，還有小二他們都是好人，萬一被我害的……”

    “你如何去找？”蘇決道：“西部荒漠無邊無垠，每年被流放的凡人少說也有上百，凡人命薄，等你找到對方，說不定對方早已成了一堆枯骨。”

    蘇白一愣。他心知蘇決說的句句在理，可卻叫他愈發不安。

    當初趕走那些梁家子弟，老板娘一直對他千謝萬謝，他一心想著追上蘇決，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此刻再一回想，對方那時的眼神分明是有些欲言又止的，他心中雖說已獲卻完全沒有深想，對方似乎也是看到他神思不屬，便什么也沒說，送他離開了。如今想來，竟是這樣么？

    見蘇白的低落神色，蘇決心中一時無奈。

    對于成親什么的，他內心深處其實并不看重，僅僅覺得那是個形式，可他又知道蘇白對此是很期待的，而且一直期待著。

    他希望蘇白能夠高高興興地完成這件原本他期待的事，而不是像如今這樣滿腹自責與罪惡感。

    蘇決想了想，終究道：“找人怕是辦不到了，不過殺了那些人，也算一種彌補罷。”

    “……啊？”蘇白一愣。殺了那些人這類話聽蘇決這樣輕描淡寫地提起，他卻是一時沒太適應，也沒反應過來。

    蘇決看了他茫然的神色一眼，嘆了口氣：“我們去找那些人罷。”

    說完他拉著蘇白，重新朝客棧的方向走了過去，似乎是打算找老板問明梁家那些人的去向。

    “不行！”蘇白下意識隨著蘇決走了幾步，反應過來蘇決話中之意后卻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脫口而出。

    蘇決回頭看向蘇白。

    “他們，他們可是梁家的人……”蘇白急道：“若是他們有誰向南部通風報信，你定然會被追殺的！”

    蘇決先是一愣，后好笑道：“你似乎沒有明白。”

    見蘇白神色不解，蘇決道：“我這番可是去追殺他們，你覺得我反倒會怕他們追殺？”

    “……可到時候梁家的人全部出動，你又當如何？”

    “遲早會遇上的，”蘇決道，隨后又解釋了一句：“蘇家不會坐視不理。”

    百年便化精成功的真人，不會有哪個家族甘心看著族系中的天才因其他家族的追殺隕落，那絕對會是一個恥辱。

    蘇家要懲戒他是一回事，坐視梁家的人追殺他是另一回事。

    蘇白很是兩難，他似乎對此無話可說，在擔憂的同時，卻又因為蘇決的這個打算感到難以置信。

    “可你為何要這么做……？”他惶惑間還是將一直不敢問的話問了出來。

    這樣的事情，在蘇決的眼中從來是多此一舉，甚至會引來無盡的麻煩。蘇決又怎么會自找麻煩？

    不會……是為了自己吧？

    “若我殺了那些敗類，你不會對老板娘的事感覺寬慰些？”蘇決卻是問道。

    蘇白張了張口。

    是了，這不是為了他還能為了什么呢？

    他心間滋味難言。蘇決對自己這樣好，他想，好到令他驚喜，驚喜過后，卻是手足無措。

    他覺得這樣很糟糕，因為如果這樣，自己只會得寸進尺，想要的更多；想要的越多，他就越心下難安，害怕失去。

    這種擔憂并非空xue來風。他這些日子以來，總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不單單因為蘇決待自己的態度大變，還有種不知何處來的預感，仿佛遲早有一天，這些都會如同水月鏡花一般消散無蹤。這些預感隨著日子的逼近，愈發的強烈了。

    “可我……”他的聲音干澀地響起：“我怕你出事……”

    蘇決見對方神色奇怪，腳步停了下來，心下有些不解對方這突如其來的情緒。想了想，他伸手拉過對方的手，感覺到蘇白雙手冰涼，還有些不易察覺的顫抖。

    皺了皺眉，蘇決放輕了聲音：“你可是還在擔心什么別的？”

    “……我只是怕，你會如老板娘他們一般，就在哪天憑空消失。”蘇白猶豫道。

    蘇決心下一怔，神色復雜地看了蘇白一眼。

    對方，似乎總有這種預感？曾經經歷過的幾個幻境，也是如此。

    他定然是要離開的，且不論百幻果的精華遲早要耗完，那名化身的長老也決然是不會允許他將百幻果的精華耗完的，沒人會那么無私。